“北溪特种钢材厂?什么意思,这不是二号平炉车间吗,怎么变成什么厂了?”
一大清早,北溪钢铁厂上班的工人就被挂在二号平炉车间门外的一块新牌子给吸引住了,大家围在这块牌子跟前,议论纷纷。原来二号平炉车间的工人则更感到意外,因为他们接到车间主任的通知,说二号平炉车间已经被承包出去,他们从此不能再在这个车间里上班了。
“你们听说了吗,有一个大富翁承包了二号车间,要生产高级钢材呢。”
“听说是个华侨。”
“什么华侨,就是一个乡镇企业的老板,好像是个万元户。”
“嘘,你们看,他们来了……”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从远处厂部的方向,走来了一行人,男女老少都有,说不清是个什么阵容。领头的两个,一个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还不到20岁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倒是颇有一些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之气。另外一个,是北溪钢铁厂的工人们刚刚认识了的,新上任的常务副厂长徐扬。由于原来的厂长王逸桥已经被调往其他单位,徐扬就是现在北溪钢铁厂的一把手。
“师傅们都在这里呢?要不,我就先在这里宣布一下有关二号平炉车间改革的事情吧。”徐扬走到众人面前,微笑着说道。
由于与徐扬并不熟悉,工人们没有接他的话茬,但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有些原来站在外圈聊天的工人听到徐扬的招呼,也都凑拢过来,现场一下子变得人挨人、人挤人,站在后排的人踮着脚也看不到前面的徐扬了。
跟在徐扬身边的秦海见此情形,回过头去招呼了一声,从平苑带过来的黑子应声上前。秦海对他耳语了两句,黑子点了一下头,便带着另外一个小年轻跑进车间,不一会就拖出来一张桌子,放在了车间的门口。
秦海指了指那张桌子,对徐扬说道:“徐厂长,条件简陋,你就站在这上面给师傅们讲讲吧。”
徐扬正在发愁围观的人太多,自己的话众人无法听见。见秦海让人搬来了桌子,他也不客气,四下看了看,找不到可以垫脚的物件,便直接用手一撑,以体**运动员一般的跳跃动作,跳到了桌子上。工人们见到新厂长露了这样一手,都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彩,现场的气氛顿时就轻松起来了。
徐扬到北溪钢铁厂来任职,主打的就是一个少壮派领导的形象。刚才这一下跳上桌子的动作,其实是他刻意所为。换成其他老成稳重一些的领导,纵然不会拒绝站在桌子上讲话,至少也得拿个凳子垫脚,以便用一个更雍容的姿态走上桌子。
“各位师傅们,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徐扬声音清朗,他用手指了一下站在下面的秦海,说道:“这位是平苑特种钢材厂派来的秦海秦厂长,是咱们省里杨省长和市里柴市长非常看重的青年改革家,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秦厂长来我厂指导工作。”
“哗……”下面的工人们稀稀啦啦地鼓起了掌,大家并不知道秦海是何许人也,只是出于礼貌给了他一些掌声罢了。
“遵照上级的指示,北溪钢铁厂将启动新一轮改革计划。改革的重点,就是引入多种经营方式,以便给北溪钢铁厂注入新的活力。经市领导讨论、省政斧批准,北溪钢铁厂决定以二号平炉车间与平苑特种钢材厂进行联营,成立北溪特种钢材厂,进行商业化运作。新组建的北溪特种钢材厂,将由秦海同志担任厂长。”徐扬充满热情地说道。
“什么?联营?”
“联营是什么意思?”
“那咱们算是北溪钢铁厂的人,还算是什么特种钢材厂的人啊?”
徐扬一番话,激起了一大串的涟漪。人们带着狐疑的目光,盯着满脸微笑的秦海,想知道这个年轻人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成为什么厂长。当然,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个特钢厂的成立,对于他们会有什么实质姓的影响。
“秦厂长,余下的事情,你来宣布吧,我让贤了。”徐扬介绍完基本情况,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把桌子让给了秦海。
刚才这会工夫,黑子已经从车间里又找了一张凳子出来,放在桌子边。秦海踩着凳子上了桌,用目光扫视了全场一圈,说道:“各位师傅,大家好,我叫秦海,来自于平苑县,很高兴能够有机会与大家共事。按照安河省政斧的指示,平苑钢铁厂尝试承包北溪钢铁厂的二号平炉车间,我们将本着自愿互惠的原则,从北溪钢铁厂招募一些职工,到联合组建的北溪特种钢材厂工作,欢迎大家报名。”
“小秦厂长,你说平苑钢铁厂要承包我们的平炉车间,我怎么听说平苑钢铁厂都关门十几年了,你们凭什么来承包我们的车间啊?”一位工人在下面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秦海看着那工人,笑道:“这位师傅,我不知道你如何称呼,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说的情况已经过时了,平苑钢铁厂去年已经恢复了生产,而且到目前为止生产情况还不错。我们生产的钢材产品主要用于外销,已经销售到了曰本和伊拉克的市场上。”
“小秦厂长,你吹牛吧?曰本人的技术那么好,怎么可能进口我们的钢材呢?”有人大声反驳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秦海依然笑着说道,“北溪离平苑并不远,大家如果不信,尽可去实地看一看。另外,我们平苑钢铁厂的职工在过年的时候每人都拿到了500元的年终奖,这总不会是吹牛的吧。”
“500块钱年终奖!”
“啧啧啧,抵我半年工资了!”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这个年轻人说话口气可太大了,我真有点不信。”
秦海这番话引起的震动远远超过了此前徐扬的话,什么承包、联营,对于工人们来说都太遥远了,而500块钱年终奖这句话,才是实实在在的。
北溪钢铁厂算是效益还过得去的企业,在国企普遍效益不好的年代里,北溪钢铁厂至少保证了工资、福利不减,年中年底还多少有点奖金,但每次的奖金额度也不过就是几十或者百来块钱,哪里听说过一次姓发放500元奖金的事情。大家嘴里说着不相信,其实心里却都信了几分。这种事情要打听起来其实是很容易的,谁都有个三亲六故,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谁。
站在下面的乔长生向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我是平钢的乔长生,过去也在咱们北钢学过徒,程百川师傅那时候就教过我,他可以给我做证。我这么大岁数了,总不会说假话吧,我可以告诉大家,因为我是车间里的班长,我们秦厂长特别给了我奖励。今年过年,我拿到了1000块钱的年终奖。”
“嗨,老乔,真的是你啊。我是老余,余有恒,你还记得吗?”人群中还真有认识乔长生的人,当即就对他喊了一句,语气中透着热情。
乔长生当年曾经被派到北溪钢铁厂来学习炼钢技术,在北钢呆了几个月。他是个热情仗义的人,人缘很不错,在北钢交了不少朋友。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一说起来,还是有人能够记得他。
乔长生抬头向站在桌子上的秦海看了一眼,秦海向他会意地点点头。乔长生便笑吟吟地迎着那个名叫余有恒的工人走过去了,两个人互相握了握手,又拍了拍肩膀,一齐哈哈大笑着攀谈起来。
“老乔,你不是已经退了吗,怎么又上班了?”
“唉,没办法,闲不住啊。我们平钢恢复生产,找不到现成的工人,这不就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重新出山了?”
“对了,你刚才说的,年底拿了1000块钱奖金,是真的假的?”
“我老乔是说假话的人吗?我告诉你……”
站在余有恒身边的工人也都被他们俩的谈话给吸引住了,在大家看来,站在桌子上的领导所讲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吹牛的,但私底下熟人的交谈,则有九成的可信度。乔长生一看就是那种老工人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也让人有信任感,大家更愿意听他说说平钢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大家的兴趣都被乔长生吸引过去了,秦海自嘲地笑了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开始招呼着黑子他们拉桌椅摆场子,搭起了几个咨询台。联营的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招募北钢工人也是非常敏感的,涉及到每个工人的切身经济利益,所以有大量需要解释的内容。秦海与徐扬商量过,要在二号平炉车间门口搞几天咨询活动,以回答各方面的疑问。
“秦厂长,这边就交给你,我不再打搅了。我让小张留在这里,帮你们解决一些沟通联络上的事情。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让小张去通知我。”徐扬与秦海握手告辞,同时把一位名叫张云嘉的厂办秘书留在了现场。
“各位师傅,特钢厂的招聘工作现在就正式开始了,欢迎大家前来咨询有关事宜。没关系,大家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以后咱们都在北钢共事,交个朋友也是好的。”秦海扯起嗓子,对众人喊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