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救,谭厂长兴奋了,一兴奋话就多了,紧紧拉住陈棋不放:
“没事没事,只要能接活,只要不成为残废我们就心满意足了,陈院长,请你一定要救救郑师傅,无论花多少代价都没问题,要什么药你说,我们马上去买。”
陈棋深吸了一口气:“你再废话下去,病人就多一分危险,麻烦你让一让。”
谭厂长老脸一红,赶紧让开身子。
换了别的医生敢这么说,谭厂长这暴脾气肯定要发飙了,但对于一个有本事的医生,谭厂长果断认怂。
茅院长这才从旁边闪出来:“谭厂长要不先去我办公室坐坐?”
谭厂长是副厅级对这个副科级院长还是有点矜持的,只是摇摇头:“我就在这等吧。”
让茅院长讨了个没趣。
手术室里,所有医务人员全部到位,因为四院历史上从来没有做过断肢再植手术,所以每个人都很紧张,要知道手术室外面,三个院长,机械厂的领导都等着呢。
陈棋接管了手术室指挥权:
“麻醉师,这台手术行连续臂丛麻醉,用0.3%的卡因10ml加2%利多卡因10ml。
麻醉医生点点头:“收到,需要常规加点肾上腺素吗?”
“不用,肾上腺素会导致血管持续痉挛,这次不用。”
“好的!”
“内科的李主任,你帮我密切关注患者的生命体征,另外患者已经有失血性休克,具体怎么扩容交给你了。”
“收到陈副!”
陈棋又对边主任说道:“老边,你帮忙清洗一下上肢,再帮忙消毒。断掌我亲自来处理。”
“好的!”
所有人在陈棋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分工明确行动起来。
陈棋则将病人断掌拿到手里,先用大量盐水反复冲洗,然后开始用无菌毛刷与肥皂水洗刷创口边缘,等伤口差不多干净时,再用3%碘酊和75%乙醇对整个肢体进行两次消毒。
如果仅仅是这一步,陈棋也不会亲自动手了,清创消毒随便哪个小医生都会。
“护士,给我准备好250ML肝素等渗盐水,一个18号平头针。”
护士快速将陈棋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交到了他手里。
边主任一边清创,一边也在仔细观察陈棋的步骤,这可都是宝贵的临床经验,或许下次他就用到了,当然不懂就要问清楚。
“陈副,你准备肝素是有什么用?”
“我现在要进行血管床冲洗,一来可以了解断肢的血管的完整性是否破坏?如果我肝素一打进去到处漏得跟筛子似的,那这手掌就难接活了。
另一个,断肢组织长时间没有血供,肯定会积蓄不少毒性代谢产物,小血管中也有不少凝血块,所以冲洗一下可以减少机体对毒性物质的吸收,提供通畅的血管为重建血循时打好基础。”
边院长一边听,一边心里在默记。
严世凡和边盟也在一边做着手术准备工作,一边偷师学艺。
等陈棋做完一切准备工作,手术正式要开始了,陈棋回头看着骨科主任马守力说道:
“马主任,现在第一步要进行固定骨关节,我需要的效果是将骨端咬成相对的阶梯形,用1~2枚螺丝钉贯穿固定,骨科方面你是专家,这一步骤你来主刀。”
陈棋毕竟不是专业的手外科医生,对于骨头的处理肯定比不上专科,所以只能请外援,这也是多科联合手术的好处,能发挥每位医生的特长。
马主任一听,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放心吧陈副,骨科的东西交给我准没错,保证完成任务。”
骨科的活都是傻大个儿,这又是锯,又是打孔的,忙活了半天,断掌跟手臂算是粗步联接上了。
陈棋二话不出,马上坐到凳子上,将显微镜调整到合适的角度,轻声说了一句:
“现在马上进行血管缝合,小边,将显微手术用的工具都拿出来备用,老严,你准备针线。”
血管吻合术,重建血循环,这是断肢再植的关键一步。
血管没有吻合,血供就不能恢复,长时间缺血的状态下,组织细胞就会形成不可逆性损伤。
所以评判断肢再植手术成不成功,是否接活,血供是否恢复,血循环是否建立,这是一票否决的标准。
同时,这个步骤是最复杂最考验技术的一关,血管那么细,你还得一根根缝合起来,显微镜下大点的血管还好,那些小血管只能小心再小心,可想而知这个难度之大。
反正在旁边者看来陈棋的手只是在轻微的抖动,动作小到不能再小了。
这也是外科医生不轻易喝酒的原因,酒喝多了手就会轻微发抖,很多手术就没办法进行了,比如腔镜手术就非常考验手部的稳定性。
连续贯穿缝合法、间断贯穿缝合法、套叠缝合法……
陈棋根据不同血管,采用不同的缝合法,全神贯注,手术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怕稍有杂音就会让主刀医生手抖,一抖手术失败还不被骂死?
就在陈棋忙着做血管吻合的时候,人民医院的汽车也快速驶进了四院。
郭院长和朱火炎接到红旗机械厂的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
其实他们两位还是有点发愁的,因为断肢再植手术他俩的技术也够呛。
显微外科在八十年代还远远没有普及,一般就是国家级,或者省级医院才在开展。
地区级医院开展的不多,一个是病源少,练手机会不多,第二个断掌保存不当,很多病人送来都没机会再植了。
还有一个,郭院长是朱主任都是普外科出身的,和显微镜下的“手外科”基本上是两个概念,这真是隔行如隔山。
但是接到企业的求助电话,两人还是紧急赶过来了,技术行不行是一回事情,态度是另外一回事情。
等两人一下车就快步来到了手术室外,谭厂长和茅院长一看人民医院的院长来了,也迎了上来。
郭院长跟他们握了握手,急切问道:“病人在哪?现在情况如何了?”
茅院长赶紧回道:“郭院长,病人已经在手术当中。”
郭院长和朱火炎的惊讶一瞬而过,两人都心想这四院什么时候能搞断肢再植了?
“主刀医生是谁?边鹏飞吗?”
呃……
茅院长一时有点尴尬,他并不知道陈棋和这两位大领导的关系,单纯就是要给自己的竞争对手推荐心有不甘。
“郭院长,朱主任,主刀的是我们医院的陈棋同志。”
“陈棋?”
郭院长突然轻笑了一声,表情肉眼可见放松下来了:
“这小子会做断肢再植?走,瞧瞧去。”
朱院长也是满脑子问号,心想断植再植术越中地区都没有开展,这个小徒弟是哪里学来的?
两人一个放松,一个疑惑,赶紧换上手术衣消完毒进到了手术室里。
边主任看到郭院长他们进来,刚要开口问候,郭院长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陈棋。
他已经看到了,陈棋正头对着显微镜,全神贯注的进行精细手术,这个过程是不能打扰的。
外科医生手术时喜欢开玩笑,喜欢聊天,反正一个个外向得不得了,但显微手术则不允许有丝毫分心。
郭院长虽然自己不会做,但他有见识,懂分寸。
朱主任则更多是对陈棋临床技术的好奇,于是悄悄来到了陈棋的身边,蹲了下来,仔细观察起陈棋是如何处理伤口的。
就在手术进行到第2个小时的时候,从省城附属一院赶来的伍建林教授带着全套显微手术器械也到了。
伍建林是海东省最早开展手外科的医生之一,技术那是没话讲。
越中四院距离省城只有40公里路,当他接到求助电话后,也没有二话,快马加鞭花了1个多小时就赶到了。
红旗机械厂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谭厂长听到省城来医生,这跑得飞快迎了上去。
“伍主任,你来了,太好了,你可得救救我们厂的这位工人师傅,他可是八级钳工啊,整个越中地区都没几个的宝贝啊。”
伍建林也没有废话,一边快步往手术室走去,一边询问道:
“现在病人情况怎么样?断肢保存完整吧?”
茅院长快步跟上,一边介绍道:
“伍主任,是这样的,病人大约是2个半小时前被机器从腕关节处整个割断,伤后10分钟就送到了我们医院,伤后18分钟我们开展了抢救,目前正在进行断肢再植手术。”
伍主任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说什么?已经在进行断肢再植?谁是主刀?”
茅院长声音弱弱地回道:“是我们医院的陈棋同志主刀。”
“陈棋?没听说过呀,不能够呀,海东省能做断植再植手术的医生就那么几个,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了陈棋的名字?他哪学的技术?师从哪位专家?”
茅院长眼珠子一转:“这位陈棋同志原来是我们下面黄坛卫生院的医生,刚调到四院来没多久。”
“啊?卫生院的医生能做断肢再植?这不是瞎胡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