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盯着陈仓,刘瑾冷笑一声道:“好你个陈仓,竟然还敢拒不认罪,看来本公还是太过仁慈了。”
说着刘瑾又道:“陈仓,若是速速认罪的话,本公可能会饶你一命,否则的话,今日本公便将你下入大狱之中,便是判你个秋后问斩也不是不可能。”
陈仓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先是看了一旁的侯强、包清二人一眼,做为户部的长官,这个时候,二人应该站出来为他说话才是。
可是让陈仓感到失望的却是侯强、包清二人就那么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意思。
很明显,陈仓能够意识到的东西,侯强、包清心中也是清楚,这个时候站出来同刘瑾对着干,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甚至在包清、侯强二人看来,如果说刘瑾只是拿陈仓一个人来发泄一下内心的火气的话,那么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陈仓目光平静的从侯强、包清二人身上转移开来,看向了刘瑾。
就见陈仓向着刘瑾拱手一礼道:“刘公公,下官有一言想同刘公公私下里说一说。”
刘瑾闻言冷笑一声道:“陈仓,你就算是这个时候想向本公求饶也是迟了,本公就问你认罪不认罪。”
陈仓一声轻叹道:“那刘公公能够看在一人的面子上,不与下官一般见识呢?”
刘瑾当即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很是不屑的看了陈仓一眼道:“陈仓,本公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是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愚蠢的时候,你以为这个时候谁能救得了你,便是他杨廷和当面,本公今日也要办了你,况且你以为杨廷和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郎中,同本公结怨吗?”
四周一众人闻言都用一种同情以及怜悯的目光看向了陈仓。
显然这次陈仓是真的要倒霉了,怪只怪以往陈仓不给刘瑾面子,以至于如今被刘瑾给盯上,这次真的是谁也救了他陈仓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陈仓仿佛是底气十足一般,依然是不慌不忙,向着刘瑾道:“那么刘公公能否看在太傅的面子上,不与下官计较呢?”
刘瑾下意识的道:“简直妄想,本公说过,谁都保不了你陈仓……”
只是很快刘瑾面色一变,脸上露出几分愕然以及诧异之色,目光落在了陈仓的脸上,上前一步,阴沉着一张脸道:“你说的太傅是?”
四下里不少人也是一愣,有人面露愕然之色,有人则是一脸的不解,似乎是不明白陈仓口中的太傅又是何人,为什么会让刘瑾的神色态度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陈仓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怕的,他虽然也知道李桓权柄赫赫,绝对是当下天子身前最受宠信之人。
可是刘瑾也不差啊,他是真的担心刘瑾不卖李桓颜面。
这会儿将刘瑾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陈仓方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闻言正色向着刘瑾道:“当今能够被称之为太傅的除了李桓李大人之外,又有何人?”
“果然是李桓!”
“奇怪,他陈仓怎么就抱上了李桓的大腿?”
“哎呀,我倒是忘了,陈仓他是福建福州人氏,说来同李桓正是同乡啊,就是不知道陈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投到了李桓手下……”
“有李桓护着陈仓,想来刘瑾也要给李桓几分薄面吧!”
一时之间众人反应了过来,看向陈仓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古怪起来。
刘瑾深吸了一口气,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陈仓,沉声道:“你若是敢欺骗本公的话,本公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陈仓正色道:“下官又生了几个胆子,敢拿这等事情欺骗刘公公,还是说刘公公以为我敢打着太傅的幌子骗人?”
深深的看了陈仓一眼,刘瑾猛然之间一挥衣袖,冷哼一声道:“哼,既然你是李兄弟的人,那么本公此番便饶你一次。”
说着刘瑾目光一凝,扫视四周一众户部官员。
先前这些官员看到刘瑾寻陈仓的麻烦,虽然有人心中生出几分同情怜悯,但是同样也有人生出几分看戏的兴奋来。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他们看来,只要刘瑾不寻他们的麻烦就好,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哪里有自己重要啊。
只是这会儿陈仓竟然有李桓护着,刘瑾却是奈何不得陈仓,或者说便是刘瑾也不得不给李桓面子。
不知几人在心中暗暗的羡慕陈仓的同时,也在心中盘算着,既然陈仓能够抱上李桓的大腿,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呢。
就在这个时候,刘瑾冲着一名郎中尖声道:“高夏,本公且问你,上半年的赋税统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噗通一声,被刘瑾点名的那名户部郎中高夏直接身子一软,还没有等到刘瑾问罪呢,他就直接吓得瘫坐于地了。
刘瑾本来就是找茬,寻人立威的,高夏很清楚,除非是他能够如陈仓一般,将李桓给搬出来,否则的话,便是再如何的辩解也是无用。
可是他高夏根本就没有陈仓那般的本事,能够攀上李桓的高枝儿啊,这种情况下,他似乎除了认命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突然之间,高夏向着包清、侯强二人看了过去,同时急道:“侯大人、包大人,你们一定要替下官做主啊……”
他没有陈仓的底气,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侯强、包清两位户部侍郎身上,希望二人能够帮他求情,哪怕他心中也不报太大的希望,但是总比一丝希望都没有要好吧。
只可惜高夏显然是要失望了,侯强、包清二人若是能够保下他的话,那么方才也不会坐视刘瑾针对陈仓而不发一言了。
此时侯强冲着高夏冷哼一声道:“高夏,刘公公问你话,你还不如实交代。”
听了侯强的话,高夏顿时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面色惨然的看向刘瑾。
刘瑾眼中满是狰狞之色,很明显,他这次被刘瑾给盯上,注定是难逃一劫了。
不说他本身就不干净,就是清廉如水,也逃不过刘瑾的构陷啊。
只是一想到自己一旦被刘瑾下令拿下严查,到时候他这些年在户部之中所贪墨的财富,高夏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么些年,他借着自身职务之便,贪污的财物价值恐怕不下十几万两之多,这要是被彻底的查出来,怕是足够抄家的了。
想到这些,高夏心中彻底的绝望了,猛然之间抬头冲着刘瑾怒喝道:“阉贼,你陷害朝廷忠良之臣,本官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说话之间,高夏竟然一下子爬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气力,直接一头撞向了大堂的台阶基石的棱角处。
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高夏抱着必死的决心撞上去,当场脑袋便撞出一个血窟窿出来,鲜血汩汩流淌。
高夏的举动看的不少官员面色惨白,惊骇的看着抽搐不已的高夏,再看看一脸冷色的刘瑾,噤若寒蝉一般。
刘瑾只是淡淡的瞥了高夏的尸体一眼,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还是个不怕死的,只是你死了这事也没完,本公定会将你查个底朝天,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将之告知世人,否则的话,别人还以为本公真的是构陷忠良呢。”
说着刘瑾阴冷的目光从侯强、包清等一众官员身上扫过,然后猛地一挥衣袖,冲着身后一众内侍尖声道:“咱们走!”
登时一众人簇拥着刘瑾离开了户部衙门,而户部一众官员则是看着刘瑾等人的身影远去,徒留一片狼藉。
大堂之中,高夏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甚至就连头上所流淌出来的鲜血也是将地上染红了一片,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充斥着衙门。
深吸了一口气,包清目光落在高夏的尸体之上,轻叹了一声道:“去通知高夏的家人,让其来收尸。”
大家都知道,高夏死了,而高家也必然完了。
单单是刘瑾临走之时所说的那一番话,到时候必然会有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人去严查高夏以及高家。
而高夏是什么情况,就算是他们不清楚其中内情,可是以己度人,高家经不经的住查,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
一旦查出什么来,等着高家的必然是抄家的下场。
此时再看站在那里的陈仓,许多人心中生出了无尽的感慨。
如果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的本该是陈仓才对,可是就因为陈仓抱上了李桓的大腿,以至于连刘瑾都不得不给李桓面子,奈何不得陈仓。
若然高夏也像陈仓那样有李桓这么一个大靠山的话,又何至于此。
一时之间,许多人心头生出一个念头来,既然陈仓可以投靠李桓,那么他们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尽管说他们之中,先前还有许多人拼命的弹劾李桓,乃至咒骂李桓屠戮官员,不得好死。
可是这些似乎下意识的被他们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所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够抱上李桓的大腿。
陈仓淡淡的扫了包清、侯强等人一眼,冲着众人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回偏厅去了,只留下一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陈仓的背影。
有人眼中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
有人则是一脸的鄙夷,轻声呢喃:“投靠李桓,必为天下士人所唾骂,遗臭万年!”
没有多久,刘瑾大闹户部衙门,生生的逼死了户部郎中高夏的事情便传遍了各个衙门。
许多人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将刘瑾如何威逼陈仓,结果却被陈仓搬出了李桓这么一个靠山来,刘瑾不得不给李桓颜面,舍弃了陈仓,转而去针对高夏,以至于高夏被刘瑾给生生的逼死。
消息一经传开,百官为之震动,许多人心惊于刘瑾的狠辣,虽然猜到刘瑾重返司礼监必然会杀鸡儆猴,只是没想到会来的真么快。
对于刘瑾的报复性举动,百官多少都有心理准备,哪怕是高夏被逼死,百官也能够接受,毕竟这几年被刘瑾弄死的官员也不在少数了,并不多他一个高夏。
可是真正让百官感到吃惊的是文武百官之中,竟然有官员选择投靠李桓,这在许多恨不得将李桓给碎尸万段的官员眼中,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同样许多官员得知陈仓投靠了李桓,首先生出的念头就是,既然陈仓可以投靠李桓,那么他们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就像当初刘瑾刚一开始同样被百官所排斥、视作阉贼,可是后来还不是有焦芳、张彩、刘宇等人投了过去,做了刘瑾门下走狗。
许多人不想落一个阉党的名头,又担心如高夏一般被刘瑾给盯上,现在有了陈仓的先例在前,顿时令许多人生出了投靠李桓的念头来。
锦衣卫衙门
李桓此时换上了一身中军都督府大都督的官服,正带着陈耀等人出了锦衣卫衙门,翻身上马奔着京营而去。
京营驻地位于京城郊外。
十几万大军不可能都驻扎在京师之中,便是腾襄四卫营的驻地其实也在京营之外,至于说城中的腾襄四卫营驻地,平日里也不过是只有那么一营轮守罢了。
骑在战马之上,李桓一行人自长街疾驰而过。
就在李桓一行人出了锦衣卫衙门的时候,距离锦衣卫衙门有数十丈之外,一个角落里,一名衣衫破烂的汉子靠在荫凉处打盹,忽然之间,汉子睁开了双眼,目光扫过李桓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整个人翻身而起。
看其干净利落的架势,显然不是什么路边的乞丐。
这汉子起身,就如同乞丐一般到处游走乞讨,可是这人明显是在观察自身有没有被人给盯上,一看就知道有着极强的防范意识。
没有多久,汉子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之前。
僻静的巷子之中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而汉子则是在大门之上轻轻的叩击了几下。
很快大门打开,汉子一个闪身进入到院子当中。
院子四周,几道身影原本握紧的手中兵刃在看到那汉子的面容之后,缓缓的松了下来。
曾经的那名青年以及文士正一脸期待的看向那名汉子。
文士冲着走上前来的大汉道:“崔武,怎么样,有没有打探到李桓的行踪?”
崔武一边接过一碗茶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抹去嘴角的水渍这才向着文士道:“先生,我在那锦衣卫衙门附近蹲守了大半天时间,李桓那奸贼终于舍得离开了锦衣卫衙门,看方向,似乎是奔着城门方向去了”
青年公子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奇怪,李桓这个时候出城干什么去了?按说他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天子最为倚重的心腹,不应该坐镇京师,督办谋逆一案吗?”
文士捋着胡须,眼眸之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突然之间开口向着那青年道:“公子,你可还记得李桓被天子所封的官职?”
青年闻言当即便道:“自然记得,天子封李桓为锦衣卫指挥使执掌锦衣卫,封其为中军都督府都督提督京营,更是加封其为太傅,表其功勋。可谓是宠信之至,如此年级,得此殊荣,古来罕见。”
说着青年话语之中隐隐流露出几分嫉妒之色。
文士点了点头道:“若是属下猜的不错的话,李桓此番出城,十之八九是前往京营去了。”
青年不由一愣,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道:“对,先生说的不错,既然李桓有提督京营之责,那么必然要前往京营巡查,否则再闹出什么兵乱来,张懋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说着青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着道:“先生,我记得没错的话,天子似乎是有意令李桓整顿京营,你说以李桓的手段,他会不会以雷霆手段裁撤其中老弱,清查京营之中吃空饷的状况?”
文士眉头一挑道:“公子所言甚是,以李桓往日的言行做为观之,李桓既然提督京营,肯定会以雷霆手段将京营之中的那一干蛀虫给清除出去,说不得京营要迎来一场大清洗了,到时候搞不好就有人掉了脑袋。”
青年突然之间笑了起来道:“雷霆清洗好啊,他若是不已雷霆手段清洗京营的话,本公子还想不到法子算计他李桓一把呢。如今似乎就有机会坑他李桓一把,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都不用我们出手,便能够灭了他李桓。”
文士一愣,讶异的看着青年。
青年摆了摆手,崔武几人当即便退到了远处,只留下了青年以及文士。
文士看着青年,就听得青年眼眸之中闪过一缕杀机,缓缓道:“先生,你说如果我们偷偷的命人在京营之中传播李桓要以雷霆手段清理京营之中的老弱,严查吃空饷的消息,你说京营之中那些老弱以及将官会是什么反应?”
文士愣了一下,眼眸之中闪过一道骇然之色,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青年的目的。
深吸一口气,文士低声道:“公子不会是想要挑起京营士卒哗变吧,若是果真如此的话,搞不好就真的是一场大乱啊,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送了性命。”
青年冷笑道:“那又如何,如此李桓必死无疑!先生以为如何?”
文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公子之计甚妙,其实都需要我们派人大肆宣扬,只需要让一些人知道李桓将要对京营大清洗,那些人自己就会串联起来以寻求自保。除非是李桓肯妥协,否则的话,双方必然会发生冲突。”
说着文士看向青年道:“既如此,那么咱们的安排可还要继续吗?”
青年公子微微沉吟一番道:“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准备的,京营那里便由先生派人去操作,京城这边,我也会按照咱们先前商量好的去布置。”
说着青年脸上露出几分自信与得意之色道:“这次纵然是他李桓有通天之能,本公子也要取了他性命。”
京营驻地
大明承平日久,久无战事,便是上一次鞑靼入寇,那也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数十年的时间足可以磨灭一切。
如今的京营战力还有几分也就可想而知。
如果说京营真的还是一支精锐之师的话,恐怕不久之前冯海率领一营数千兵马入京,也不可能会让朱厚照一伙人顺利的逃进腾襄四卫营驻地。
道路之上尘土飞扬,远远的便可以看到京营驻地所在。
一片连绵的营地出现在视线当中,按说这等地方应该戒备森严才对,可是李桓却发现在京营入口处只有三三两两的老兵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衫,站在那里打盹儿。
轰隆隆,马蹄声响起,几名守在营门口的老兵这才像是受了惊的耗子一般,一个激灵,看了一眼,直接吓得跑进营中去了。
甚至连营门都没有关闭,而看到这一幕的李桓直接是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要不是确定这里就是京营驻地的话,李桓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大明十几万京营竟然是这般模样吗?
看着李桓脸色难看的模样,陈耀低声道:“大人,自先皇之时,京营便已经逐渐没落,丧失了战斗力,十几年间,天子竟然只校阅过那么两三次,京营士卒早就不堪大用了。”
李桓闻言不禁苦笑,他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前不久张懋率领四勇营兵马入京,按说四勇营加起来至少要有四五万大军才对,可是最后竟然只有数千兵马。
现在看来,那数千兵马只怕已经是四勇营四五万大军最后的精锐了。
如果说按照这般的比例去算的话,京营十几万大军,可能真正还有一战之力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一两万人。
本来李桓也是见识过冯海率领的叛军的战斗力的,虽然说不怎么样,但是也勉强能看得过去。
后来也见到张懋率领四勇营将士平叛,战力也是相当不差。
所以李桓认为,京营士卒还是有着一定的战力的,但是现在李桓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有些太过乐观了啊。
京营的战斗力还能剩下几分,这会儿李桓已经有些不报希望了。
其实想一想,历史之上,朱厚照为什么放着十几万京营不用,最后反而是听从了江彬的建议,自边军之中抽调精锐兵马入京,组建了有名的外四家。
毕竟有过董卓入京祸乱京师的先例在,一般来说但凡是天子脑子正常一些都不会轻易调边军入京,可是朱厚照偏偏就征调了边军入京。
现在想一想,李桓感觉,朱厚照之所以放着京营大军不用,宁愿冒着风险征调边军入京,一者是文官集团对京营的渗透太过厉害,天子都不敢相信他对京营还有几分掌控,另外一方面恐怕也是京营战斗力实在是堪忧,让朱厚照直接便对京营不报什么希望,干脆就是另起炉灶以边军设立了外四家大军。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李桓也是驱马进入了大营之中。
顿时一股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大营之中乱糟糟的一片,营房乱糟糟的就不说了,就连远处的校场之上,竟然如同扯旗一般,成了晾晒被褥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名把总领着几名士卒急匆匆而来,远远的看到李桓一行人的时候不由的面色为之一变。
李桓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这几人身上。
把总一眼就看到了李桓身上的官服,心中一惊,哪里还不知道李桓的身份。
京营之中,底层的士卒整日里浑浑噩噩自然是不知道关于李桓被任命为中军都督府都督提督京营事务的消息。
可是做为军中中低层的官员,这等消息还是知晓的,毕竟隔壁的效勇营叛变被杀,张懋率领四勇营精锐入京平叛,这消息在这几日早已经在京营传遍了。
自然而然的关于李桓的消息也传到了他们这些京营将官的耳中。
马奎认出了李桓来,直接腿一软,跪倒在李桓面前,颤声道:“属下四威营下属振威营把总马奎,拜见大都督。”
李桓居高临下,淡淡的看了把总马奎一眼,目光扫过整个大营,放眼望去,大营之中乱哄哄一片,远处荫凉处可以看到许多士卒靠在那里小憩的身影,甚至营房之中还隐隐的有喧哗之声传来。
李桓皱了皱眉头,看了马奎一眼道:“起身吧。”
说着李桓翻身下马,而陈耀等人也连忙跟着下马紧跟李桓身后。
马奎见到这般情形,脸色颇有些苍白,小心翼翼的跟在李桓身后,尤其是当他注意到李桓走向那喧哗声最大的营房的时候,额头之上甚至渗出了冷汗来。
李桓仿佛是没有注意到马奎的神色变化一般,只是顺着那喧哗声传来的方向奔着营房便走了过来。
营房的门口敞开着,还没有到门口,一股充斥着兴奋的叫喊声便传来过来。
“来,来,快压了啊,这次一定开大……”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不用说,只听那声音就知道这营房之中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军中历来是禁止赌博的,这点但凡是有点基础的常识都知道。
李桓听到那营房之中传来的喊声,神色显得极为平静,在马奎慌乱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走进了营房之中。
登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就见宽敞的营房当中,数十道身影几乎个个光着膀子聚集在一张大方桌之前。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肩膀之上搭着千总的官服,此刻正一只脚踩在桌子上,一手拿着筛盅,一手拎着酒坛子,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烈酒,一边红光满面的冲着四下人高声吆喝着。
“快下注了啊,买定离手……”
随着这千总的吆喝声,就见不少人纷纷的开始下注,李桓站在一旁看着,只是大致一扫,其中把总就有十几人之多,而千总恐怕也有四五人,差不多这一营的中低层将官,七八成都在这里了。
那坐庄的千总显然是运气极好,在其面前已经堆了一堆的铜钱以及散碎银子,此时无比的兴奋,因为站在高处,所以目光一扫,刚好看到了站在人群当中的李桓。
千总看到李桓的一瞬间,只觉得李桓有些面生,不过借着酒意下意识的便冲着李桓喊道:“咦,这位兄弟,你是哪一营的,我宋光怎么没有见过你啊,不过既然来了,有没有兴趣压上一把……”
一旁的把总马奎听到自家上司竟然招呼李桓与其赌博,不由的双腿一软,差点跌坐于地。
宋光一声招呼,却是引得不少人向着李桓看了过来,显然也是想要看看又来了什么人。
不少人看到李桓的第一眼先是一愣,紧接着一个个的面色大变,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哪怕是不认识李桓,可是并不妨碍他们认出李桓身上那中军都督府大都督的官服啊。
再加上跟在李桓身后的十几名煞气腾腾的锦衣卫校尉,许多人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猜到了李桓的身份。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对于京中发生的事情不怎么关注,自是不清楚李桓的身份,可是架不住身边同僚低声告知对方李桓的身份,登时这些人也都一个个的面露骇然之色的看向李桓。
李桓向前走了过去,四周已经知晓了李桓身份的一众人纷纷敬畏害怕的让开一条路来。
反倒是一脸醉意的千总宋光站在高处,冲着李桓大笑道:“好兄弟,来,下注……”
李桓此时已经行至长桌之前,看着桌案之上那一堆堆的铜钱以及散碎银子,还有桌子上那一个个的酒坛子,目光扫过其余众人。
但凡是被李桓目光扫过,这些人皆是忍不住低下头去,根本就不敢同李桓对视。
军中聚赌、酗酒,这可都是军中之大忌啊。
此刻竟然被李桓这大都督给抓了个现行,许多人心中惴惴不安,惶恐无比。
李桓上前一步,直接坐在了长桌之上,神色平静的看着宋光道:“本官与你赌了,这一把赌你的项上人头!”
说话之间,一众人只感觉四周猛地一寒,这大热天,许多人直感觉如坠冰窟一般,额头之上都忍不住渗出冷汗来。
“哈哈哈”
醉眼朦胧的宋光闻言不由的一阵大笑,身子摇摇晃晃的指着李桓道:“你这人可真是有趣,咱赌银子不假,但是不赌脑袋啊,这东西输了可怎么算?”
李桓看着宋光,沉声喝道:“摇色子吧,我若是猜中了大小,便是我赢了,到时候你这项上人头便是我的了。”
此时宋光就算是喝大了,可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清明的,听着话不对,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看着李桓等人,眼睛一缩,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直接面色一寒,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大……大都督!”
显然这会儿宋光已经认出了李桓的身份来。
李桓冷笑一声道:“既然认出了本官,那么你应该清楚,你这脑袋能不能够保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说着李桓淡淡道:“摇色子!”
宋光打了个哆嗦,面色惨白,一身的酒意早已经被吓消失不见,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砰砰冲着李桓叩首道:“大都督饶命,大都督饶命啊,末将……末将再也不敢了。”
四周的一众人也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只有李桓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宋光,在其身后,陈耀等人手按在绣春刀之上,只需李桓一声令下,便可以瞬间砍了这些人的脑袋。
宋光光着膀子,冷汗直冒,眨眼之间额头之上便是嫣红一片有鲜血渗出。
他如何敢再去摇色子啊。
然而李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淡而又冷漠道:“没有听到本官的话吗?”
宋光只感觉一股杀机扑面而来,如坠冰窟一般,缓缓抬头向着李桓看了过去。
刚好看到了李桓那一双不含一丝感情的冷漠双眸,宋光心头一沉,猛然之间冲着李桓道:“大都督既然要与属下对赌,那么属下就问大都督,如果说是属下赢了又如何?”
四周跪在地上的一众京营士卒将士显然是没有想到宋光竟然会胆大到同李桓讲条件的程度,皆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宋光。
可是这会儿宋光显然是豁出去了,反正求饶无用,那还不如拼一把,不过他还算有几分小聪明,知道先拿话堵住李桓。
李桓瞥了宋光一眼,仿佛是没有注意到宋光眼中的期盼之色,只是冷笑一声道:“别说本都督没给你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赢了本都督,那么今日之事,本都督就当没有发生过。”
宋光闻言大喜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末将就信了大都督。”
说话之间,宋光直接起身,一把将那筛盅拿在手中,随即将几个筛子丢进筛盅之中,随即在李桓面前摇晃起来。
就听得嘭的一声,筛盅落在长桌之上,宋光看着李桓,直勾勾的道:“大都督请猜,这一把是大还是小。”
看得出宋光按着筛盅的手青筋暴起,额头之上冷汗直冒,很明显宋光心中到底有多么的紧张和害怕。
李桓一只手轻轻的在长桌之上敲了敲,淡淡的道:“本都督猜你这筛盅之中一点都没有,但凡是有一点便算你赢了。”
宋光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将筛盅掀开道:“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再差也有一点,所以说这一局,大都督你输了……”
只当自己是虚惊一场,李桓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所以才特意那么说,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宋光心中暗暗欢喜的同时,对于李桓这般知情识趣忍不住生出几分好感来,只觉得李桓提督京营,定然比英国公张懋更适合。
四下里跪着的士卒将官在宋光掀起筛盅的时候纷纷看了过去,李桓的话他们也听到了,同样有人生出与宋光一般的想法。
只是当他们看到那筛盅之中的情形的时候,一个个的皆是露出了惊愕之色。随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宋光身上。
宋光只感觉众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心中不由的咯噔一声,暗道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下意识的低头向着长桌之上看了过去,就见那筛盅之中,原本的几颗筛子这会儿已经全部化作了齑粉,完全就是碎成了粉末,别说是一点了,这简直就是半点都没有。
噗通一声,宋光直接跌坐于地,双目失神的看着李桓。
李桓缓缓起身,居高临下扫过一众人,随即冲着身旁的陈耀等人喝道:“给本都督将其拿下。”
两名锦衣卫当即上前,一把将宋光给架了起来,宋光神色大变,连连挣扎,口中大喊:“饶命,大都督饶命啊,属下再也不敢了啊!”
李桓背着双手,仿佛是没有听到宋光的喊声一般,大步出了营房。
陈耀等锦衣卫连忙紧跟上去,而营房之中那些京营将官士卒一个个的长出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看着李桓远去的身影,这些人再看被堵住了嘴巴,被锦衣卫给架走的千总宋光,再相互看看,脸上难掩惊惧、担忧之色。
李桓出了这一处营房,大步向着大营深处走去。
十二团营的营地虽然在一处,但是并不完全相连,分作四处大营盘连在一处,而李桓首先来的便是四威营的驻地。
足够容纳数万人的营地之大可想而知,李桓一行人走在这大营之中,看到的景象自然是越来越多。
大量的士卒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倒也罢了,单单是被他看到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斗蛐蛐、斗鸡、甚至连斗狗的都有,如此之景象竟然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大营之中。
虽然李桓知道张懋早几年便已经不在管京营之事,京营事务大多是由统管各营的勋贵来管理,但是因为兵部的缘故,其实十二团营,真正有勋贵执掌的也就大概一半左右。
其余大约一半的团营并没有勋贵坐镇,而是由兵部下派的指挥使坐镇统领。
就像这四威营,振威、扬威、立威、伸威四营,其中振威、扬威便是由兵部派来的指挥使提督管辖,只有立威、伸威两营由勋贵坐镇。
根据李桓所了解,这振威营的提督乃是兵部派来的裴勇担任。
一直跟在李桓身旁的把总马奎此时早已经是麻木了,李桓所看到的情形,他自然也都看到了。
大营之中的情形他再熟悉不过,这会儿马奎一颗心早就悬了起来,心中满是担心,生怕李桓会突然大发雷霆迁怒于他,将他给砍了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李桓突然之间脚步一顿道:“你们振威营提督裴勇何在?”
虽然说早就知道李桓必然会问及自家提督大人的下落,不过这会儿听李桓开口,不知道为什么,马奎竟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这不还有提督大人在吗?
自家提督大人那可是兵部派下来的大人物,关系通天,有什么事,自然是由提督大人扛着不是吗?
心中闪过这般的念头,马奎连忙道:“回大人,提督大人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在大帐之中。”
李桓眉头一挑淡淡道:“哦,没想到你们提督大人竟然还是一位勤于军务的好官了啊。”
马奎不禁一脸的尴尬之色,犹豫了一下道:“大都督等下见了提督大人就知道了。”
说是大帐,其实就是一处明显迥异于其他营房的房子。
在这军营之中,若是营房太过出格的话,自然是不好,所以这一处明显是给提督准备的营房从外表来看,似乎也就是比之其他的营房高大一些。
在马奎的引领之下,李桓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那一处最为高大的营房之前。
远远的就见营房前有几名身材魁梧的军卒守在营房门口处。
这几名军卒身体健壮,精神矍铄,身上隐隐有血腥煞气,比之先前李桓进入大营之后所见到的士卒来更像是兵卒。
为首的一名士卒上前拦住李桓几人大声喝道:“尔等何人,来此作甚?”
李桓淡淡的看了那士卒一眼,而此时陈耀上前冷哼一声道:“大胆,大都督当面,竟然敢如此无礼,尔等欲死乎?”
几名士卒闻言不由一愣,看着李桓,随即反应过来,面色皆是一变,噗通一声向着李桓拜了下去道:“我等拜见大都督。”
李桓此时面色颇有些难看,因为站在这营房门口处,李桓隐约之间听到了营房之中传出的莺莺燕燕的娇媚之声。
只听那靡靡之音,傻子都能够意识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桓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火气,大步上前,准备推门而入,可是那几名军卒却是第一时间起身拦在李桓身前。
“大都督不可!”
一名士卒顶着李桓的目光,咬牙冲着李桓道。
李桓看着几名士卒缓缓道:“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几名士卒在李桓的压力之下,额头之上隐隐有冷汗冒出,可是依然坚持道:“提督大人有令,在他处理军务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陈耀冷哼一声道:“难道大都督也不吗?”
几名士卒却是摇头坚持道:“便是大都督也不行。”
他们做为提督裴勇的亲兵,自然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形,如何肯让李桓闯进去,哪怕是为此得罪了李桓也在所不惜。
“好胆!”
陈耀一声断喝,一名士卒见状冲着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当即推门而入,紧接着就听得营房之中传来几名女子的尖叫声以及一人的怒吼咆哮声。
“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站在门口处的李桓等人可以清楚的听到营房之中传来的动静。
营房之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身边纠缠着几名白花花的身子,此刻正尖叫着扯着被子遮掩外泄的春光。
而那名闯入营房之中的士卒则是趴在地上颤声道:“大人,大都督来了。”
裴勇被惊扰了好事,心中正是一片怒火,陡然之间闻言不由的一愣,脸上露出愕然之色盯着那士卒低喝道:“你说什么?谁来了?”
那亲兵士卒低声道:“大人,是大都督李桓来了。”
咕噜一声,裴勇狂咽口水,猛然之间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同时冲着那几名春光外泄的女子低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穿衣服。”
营房之外,以李桓的耳力自然是将营房内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目光扫过那几名亲兵一眼,一步迈出,就听得几声闷哼,试图阻拦李桓的几名亲兵直接被李桓给撞飞了出去。
甚至一人直接撞在了营房的大门之上,如滚地葫芦一般的滚进了营房当中。
登时明媚的阳光洒进了营房当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营房之内的众人吃了一惊,随即一阵女子的尖叫声传来。
正提着裤子的裴勇抬头看去,刚好看到站在门口处,一身华服,冷冷的看着他,遮蔽了大半杨广,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的身影。
不是李桓又是何人?
在李桓的注视下,裴勇披上衣衫,上前冲着李桓躬身一礼道:“下官裴勇,拜见大都督。”
那几名女子这会儿则是缩着身子,面带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李桓只是淡淡的扫了裴勇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在裴勇愕然的目光当中离去。
李桓走出几步,冲着双腿有些发软的马奎喝道:“马奎是吧,传我令,擂鼓聚兵!”
马奎闻言不由一愣,下意识的向着尚且还衣衫凌乱,跪在那里没来得及起身的裴勇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沉声道“末将领命。”
李桓就在这大帐之前站定,背着双手。
阳光洒落在李桓身上,却是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身后正看向李桓的裴勇心中陌生的生出几分不祥之感。
马奎偷偷看了李桓一眼,深吸一口气,撒丫子就奔着战鼓所在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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