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锐的话,张文锦看着外间夜幕之中的叛军大营以及那些消失在黑夜之中的叛军士卒,哪怕是心中充满了疑惑以及不解,但是张文锦却也没有想过要让杨锐派出大军出城的念头。
就如杨锐所说的那般,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守住安庆城,至于说叛军在城外有什么举动,只要不是同安庆城的安危有关,他们完全可以不去管毕竟只要守好了安庆城,那么他们便已经是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心中闪过这般的念头,张文锦冲着杨锐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一切便如将军所言,我等守好安庆城便是。」
说话之间,张文锦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彩道:「安庆做为南京城的门户,只要守好安庆城,那么宁王叛军便不敢深入南直隶,这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这边张文锦、杨锐等人不清楚宁王叛军已经分出一部分兵马绕过了安庆城向着南直隶而去,丝毫没有担心后路被断导致粮草不济的问题。
不过这也怪不得张文锦、杨锐他们,毕竟常人的认知当中,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正常情况下若是宁王叛军不攻破安庆城,将安庆城掌握在手,那么宁王叛军绝对不敢擅入南直隶。
只是谁让宁王叛军不能以常理度之呢,宁王叛军深入南直隶,有着一千地方豪强、士绅明里暗里的支持,还真的不担心粮秣的问题。
西江口
江南繁华依旧,哪怕是宁王造反的消息在大半个月之间便已经传至江南各地,可是对于近在咫尺的宁王叛军,江南之地的反应却是相当的古怪。正常情况下,任何地方上的官员、士绅、豪强对于叛军都是持一众厌恶的态度。
其他不说,单单是叛军所过之处给地方上所造成的危害便足够让人对叛军敬而远之了。
可是在南直隶从上到下,无论是官员还是地方上的乡绅、豪强,绝大多数却是没有一点的担忧害怕的念头,甚至不少人还隐隐的带着几分期待。西江口距离南京只有数十里之遥,乃是南京城外的一处关口,本来这里是有一处卫所驻扎的。
只可惜江南承平上百年,上百年来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兵灾,可想而知这地方上的卫所早已经糜烂成了什么样子。
西江口所驻扎的千户所上下的卫所士卒早已经沦落为千户所大小官员的佃户,真要说从卫所当中拉出一支人马的话,恐怕连百人规模都未必能够凑齐。
这一日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出现在了西江口,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边际,至少有数万之众。
这样一支大军不用说自然就是不久之前绕过了安庆城,直扑南京城而来的宁王叛军一部。
宁王接纳了王鏊的建议,直接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其麾下将领杨清率领五万兵马负责围困安庆城,而宁王则是亲自率领麾下了另外一部兵马直扑南京城而来。
不得不说宁王此举真的是超乎许多人的意料,越过了安庆府,一路所过之处,地方上各府官员可以说在见到宁王叛军就那么突兀的杀到的时候,一个个的都是被惊到了。
毕竟不少官员都知道有安庆府挡在前面,宁王叛军只要无法打破安庆城,那么便没有可能杀至南直隶。
所以说各府官员之中,那些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官员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有什么防备,他们只需要盯着安庆城那边的战事便可。
可是谁曾想宁王竟然会这么的不按常理出牌啊,愣是不管自身后路,直接绕过了安庆城顺江而下,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横穿数府之地。
再加上地方上的不少官员、豪强、士绅同宁王勾结,在叛军突兀的出现在城下之时,里应外合开城迎接叛军入城。
这一路之上,宁王叛军
愣是没有遭受到什么有力的抵挡,一路顺利无比的出现在了西江口。
到了西江口,可以说便已经接近了南京城,距离南京城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看着西江口被麾下大军占据,大军开始安营扎寨,宁王则是开始一如既往的在大营之中一一接待那些闻讯而来前来投靠他的官员、豪强、士绅。有王鏊从中千针引线,再加上宁王一路势如破竹一般愣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杀到了南京附近,这让许多人看到了改朝换代的从龙之功。
不少豪强、士绅本来是想要坐观朝廷同宁王之间的争斗的,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宁王叛乱虽然说看上去声势浩大,但是真的想要同朝廷对抗根本就不大可能。
毕竟朝廷的实力在那里,但凡是朝廷大军杀到,宁王若是还无法攻入南直隶,那么等待着宁王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明知道宁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可以想象那些士绅、豪强自然不会选择在宁王身上下注,就算是有,也只是极少数一部分人。
但是当宁王大军出现在西江口的时候,消息一出,可以说南京附近的众多豪强、士绅尽皆为之轰动。
这些人能够盘踞地方,把持地方上的话语权,自然都不是傻子,如何不清楚宁王大军出现在南京城附近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先前投资宁王有极大的可能会失败甚至会受到牵连的,以至于他们大多数人选择坐观其变,但是当宁王大军出现在南京城附近的时候,这些人却是坐不住了。
实在是宁王杀到南京城附近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时之间太多的人跳了出来。
大帐之中,宁王一脸笑容的接待着一波接着一波前来向其示好的地方豪强、士绅,这些人前来要么是带着大量的粮草,要么是直接带着青壮以及族中子弟投入其麾下,要么是献上金银珠宝等财物,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登上他这一艘即将升天的大船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下,宁王的心情到底有多么的舒爽。
此时宁王营帐之中,宁王正一脸郑重之色的看着眼前之人。
西宁伯赵同,虽然说赵同这位西宁伯在大明诸多勋贵当中非常的不起眼,可是宁王却是不敢小觑了此人。
实在是西宁伯此番前来秘密拜见于他所代表的并非是其一人。
在这大帐之中,除了西宁伯之外便只有宁王以及王鏊、刘养正、李士实几人,可见宁王对西宁伯的看重。
西宁伯此时看着宁王道:「王爷,在下此番前来只有一件事。」
宁王看着西宁伯深吸一口气道:「西宁伯尽管直言便是。」
此时的宁王已经多少猜到西宁伯的来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宁王才强忍着内心之中的欣喜以及期冀的看着西宁伯。
赵同缓缓开口,一脸正色的道:「王爷此番可有把握攻入南京城?」
宁王稍稍沉吟了一番道:「南京城城高且坚固无比,城中又有大军坐镇,正常情况下,本王想要攻入南京城必然要花费一番功夫,甚至有可能会被阻挡于南京城外。」
眼见宁王并没有狂妄自大到开口便直言能够攻破南京城,赵同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如果说宁王真的那么狂妄的话,赵同还真的要好好的考虑一下,要不要选择同宁王合作了。
轻咳一声,赵同看着宁王道:「若是我等愿意助王爷破开南京城,迎王爷入京的话,不知王爷终于等到赵同这话,宁王忍不住大笑道:「若是当真如此的话,本王定当不负诸位。
说着宁王便是一番许诺,赵同听着宁王的许诺,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他们这些在南京城之中的勋贵说来比之京师的那些勋贵来其实更加的没有什么存在感。
京师的那些勋贵好歹也算得上得天
子信重,可是他们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勋贵呢,却是只能在南京城中眺望京师,恐怕天子都未必知晓他们这些人如今宁王起兵杀至南京城外,这对于他们这些失意的勋贵而言,却是一次改变自身境遇以及命运的大好时机。
如果说能够抓住这次几乎的话,未必不能够扶摇直上,在他们如今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深吸一口气,赵同冲着宁王躬身一礼道:「希望王爷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宁王闻言大喜,直接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狠狠的斩在身边茶几的一角,瞬间将那一角斩下道:「若是孤王违背今日之言,当如此案。」
目送着赵同离去,宁王终于再也忍不住内心之中的欣喜,起身在大帐之中踱步无比惊喜的向着王鏊还有李士实、刘养正几人道:「哈哈哈,诸位看到了吗,孤王这是天命加身啊,就连南京城中的一干勋贵都选择弃暗投明,支持本王了。」
刘养正、李士实二人齐齐向着宁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宁王目光落在一旁的王鏊身上道:「王阁老,本王说过,若是能够进入南京城,阁老当为首功。王鏊捋着胡须微微一笑道:「王爷谬赞了,老夫何德何能,如何敢当啊。」
宁王大笑道:「若非阁老建议的话,恐怕如今本王尚且还在安庆城下苦苦攻城,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来到这南京城,甚至还能够拿下南京城。」王鏊嘴角挂着几分笑意,不过却是面色一正看着宁王道:「王爷,南京城一日未下,我等便不可有一日懈怠。」
这一路上的顺利,再加上方才西宁伯赵同带来的城中大部分勋贵的投靠之意让宁王整个人有一种飘飘然之感。
此时听了王鏊的谏言,嘴角挂着笑意道:「阁老所言甚是,孤王定当铭记于心。」
南京城
做为大明三都之意,南京城可以说是大明的另外一个核心,毕竟南京城有着另外一套完整的六部,可以说只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天子便是一个真正的朝廷。
就在不久之前,随着宁王一路势如破竹的攻入南直隶,一点点的接近南京城,南京城上上下下却是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当中。
南京六部衙门以及留守太监等南京城的大小官员们反应各不相同。
忠于朝廷的官员则是上下奔走,呼吁着南京留守整顿兵马关闭城门,严防叛军。
同样也有一部分官员则是私下里开始四处串联,这些人的用心可想而知。
南京锦衣卫衙门
做为朝廷监察天下的机构,无论什么时候,朝廷对于南京城的监察都一直没有放松过。
毕竟南京城实在是太过不一般了,如果说真的有什么野心勃勃之辈占据南京城的话,那可是能够动摇大明根基的。
不过大明制度可谓完善,等闲情况下还倒也不会出现南京城被占据划江而治的局面。
但是不管如何,随着宁王叛乱,锦衣卫自然是加大了对南京城的监察力度。
锦衣卫衙门之中,一处厅堂内,做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徐方此刻正一脸郑重的看着眼前几名风尘仆仆的同僚。
陈克同样也打量着眼前这位堪称南京锦衣卫一把手的指挥同知徐方。
论及品阶的话,陈克同样也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与徐方相比不相上下。
徐方缓缓开口看着陈克道:「陈兄此来,莫非是指挥使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方虽然说也是李桓的心腹手下,但是真的要说起来的话,比之陈克来尚且还差了那么一筹,不过能够被李桓派来坐镇南京城这一重地,也可见徐方的不一般。
若是换做其他人的话,怕是见到陈克这位李桓的心腹早就上前恭维了。
陈克目光一凝,随即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徐方道:「此乃大人亲笔书信,徐兄看过便是。」
徐方忙自陈克手中接过信函,倒也没有避讳陈克缓缓将信函打开,当其看过信函的内容之后,徐方面容之上已经升起了几分郑重。
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徐方将信函递给陈克道:「陈兄不妨瞧一瞧。」
说实话陈克对于信函的具体内容还真的不是太清楚,不过他多少也能够猜到一些,看着那信函,陈克冲着徐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