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李桓那宏亮无比的声音在广场之上回荡:「陛下,臣请开海,使我大明之商船通达四海!」
「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啊!」
陡然之间就见数名老臣齐齐上前拜倒于地,一副惶恐的模样向着天子叩拜,口中高呼不可。
关系到开海之事,说实话就是朱厚照也没有想到李桓会突然之间将之提了出来。
李桓不止一次同朱厚照提及过开海之事,不过那都是君臣二人私下里的交谈,也因为如此,朱厚照非常清楚大明开海所面临的问题。
大明海上的利益到底有多大,如果说是不了解的话,或许朱厚照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但是因为李桓的介绍,如今朱厚照可是非常清楚大明海上的利益到底有多大。
按照李桓所言,一旦大明开海,多了不敢说,大明单单是靠着看开海所获得的利益便可让大明的税赋提升数成之多。
当然同样开海的阻力也非常之大,近百年之间,大明朝堂之上渐渐的形成了一股力量,这一股力量无比坚决的阻挠着大明开海。
这些人以海上凶险无利可图等等借口阻挠着朝廷的视线投向海上,或许以往朱厚照会相信这些大臣的话,但是自从李桓告知其海上的具体情况之后,朱厚照便无比清楚朝堂之上那一股阻挠朝廷开海的人的真实目的所在。
说到底无非就是利益二字。
海上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这些尝到了海上利益的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不顾一切的反对朝廷开海。
哗啦一片的朝臣跪倒在地,齐齐向着天子叩首,口中高呼着劝谏天子。
甚至有老臣眉发须白,怒目圆睁的指着李桓怒骂道:「李桓贼子,尔蛊惑陛下开海,究竟有何目的,开海于我大明百害而无一利,文宗皇帝七下西洋,空耗国库,朝廷无有所得,仁宣二帝高瞻远瞩,罢黜海事,这才有了我大明仁宣之治,足可见开海之策实乃误国害民之策,而今你却劝陛下开海,老夫便是死也不许你这等女干贼蛊惑陛下行此吾国吾民之事。」
「臣弹劾李桓居心叵测,蛊惑君上!」
一时之间至少数十名大臣蜂拥而起,疯狂的弹劾李桓,更有甚者则是指着李桓破口大骂,广场之上顿时乱糟糟一片。
如果说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的话,或许还以为这些人同李桓有着杀父之仇呢。
当然站出来疯狂攻击李桓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官员而已,倒是有不少官员此刻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桓还有那些攻击李桓的官员,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如果说仔细去观察的话就能够看出,此刻疯狂攻击李桓的官员之中,绝大多数皆是出身于东南沿海数省以及江南之地,这些官员平日里或许不对付,甚至分属几个小的利益集团,但是如今却是立场无比一致的对上李桓。
而做为混乱中心的李桓此刻却是一脸的笑意,仿佛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一般。
「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宛若惊雷一般的怒喝声在广场之上响起,一下子压下了所有人的怒吼以及指责声。
只见天子一脸怒容的站起身来,看着百官怒喝。正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漂橹,虽然说朱厚照身上没有什么杀气,但是自登基数年以来,在李桓的帮衬之下,虽然不敢说是一言九鼎但是也树立了自身身为天子的威严。
平日里朱厚照待人和善,鲜少发火,然则这一次一声怒喝却是将百官都给镇住了。
一道道的目光落在朱厚照身上的时候,原本正疯狂弹劾李桓的一众官员皆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同时趴在地上颤声道:「臣等失礼,陛下恕罪!」朱厚照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在一众官员身上扫过,最后缓缓开口道:
「李卿奏请开海一切出于公心,尔等何以这般反应激烈,甚至不顾身份,言语粗鲁,言语攻击于李卿,纵然尔等反对开海,难道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还是说你们将圣人教化统统抛之脑后,真真枉为圣人弟子。」
朱厚照一番话只让不少人额头之上冷汗直冒,跪伏在那里,身躯瑟瑟发抖。
李桓看着被天子给镇住的一众官员,目光看向天子,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仿佛是感受到了李桓的目光,朱厚照同李桓对视一眼,二人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朱厚照开口道:「李卿既然提议朝廷开海,诸卿反对或有疑虑,朕且代诸卿相问,若然开海,海上凶险,多有风浪海寇,该当如何。」
李桓斩钉截铁道:「海上虽蕴藏凶险,然则同样蕴含着庞大的利益,前宋一朝,以半壁江山大兴海贸,以致国库充盈,至于说海外贼寇为祸,难道我大明水师是摆设不成。」
一名反对李桓的老臣闻言当即便道:「荒谬,荒谬至极,太祖之时便禁绝海事,此为祖训,难道你要蛊惑陛下,违背祖制不成?」
李桓冷笑一声盯着那老臣道:「若是李某没有记错的话,丁大人出身于江浙,祖上便是以海贸起家,至今已有近百年,你们丁氏一族商船数十艘,常年行走于海上,获利颇丰,若是按照丁大人所言,尔丁氏一族之举岂不是有违太祖陛下祖制…」
听到李桓将他们丁氏一族的老底详细道出,尤其是当李桓目露寒光的盯着他说出他们丁氏一族有违太祖祖制的时候,丁权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周身泛起无尽寒意,冷汗直冒,无比惊惧的颤声道:「你...你..」
噗通一声,就见白发苍苍的丁权身子一晃,竟然直接软到在地,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看到这般情形,跪在边上的不少官员也顾不得丁权了,皆是如避蛇蝎一般下意识的拉开同李桓的距离,仿佛是怕下一刻李桓的注意力便要落在他们身上一般。
高凤偷偷看了看天子的反应,当即摆了摆手,就见几名维持秩序的禁卫上前将昏死过去的丁权给抬了下去。
随着丁权被李桓吓得昏死过去,场中顿时一片寂静,就算是方才要死要活的弹劾李桓的那些官员也变得无比的寂静。
一声轻咳响起,就见一道身影走了出来,不是王阳明又是何人。
当看到王阳明走出来的时候,一些人不禁眼睛一亮,尤其是跪倒在地的那一部份官员就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阁老,阁老,您可要说句公道话啊,大明万万不可开海啊,开海之策实乃祸国殃民」
王阳明深吸一口气,先是冲着天子拜了拜,然后才向着李桓道:「秦国公,本官且有一问,我大明若然开海,可以预见,海贸必兴,海外不比内陆,介时海外若有宵小之徒为祸,该当如何?」
李桓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此事易尔,杀之便是!」
王阳明又道:「秦国公好魄力,只是我大明水师如今可有能力维护我大明海上之利益!」
李桓眼中进射出精芒道:「首辅大人所言也是李某接下来要说的。」
说话之间,李桓转身向着天子恭敬道:「陛下可还记得先前臣奏请江南抄没所得财物之一成暂且没有归属,以待后用。」
朱厚照闻言点头道:「朕一直好奇卿家奏请留置那一成有何用途,莫非与海事有关?」
李桓微微点头道:「陛下明鉴,臣请开海,于东南沿海之地,设九大关口,置九大市舶司,专司海贸之事。同时大建海船重现昔日三宝太监下西洋之无敌水师,护我大明海外利益。」
户部侍郎闻言不由的面色微微一变惊呼一声道:「昔日三宝太监
之无敌水师靡费千万之巨,如今若要重现,只怕要耗费海量银钱,此举不可,此举不可啊.」
李桓轻笑一声道:「不过区区银钱而已,本公先前奏请陛下留置银钱不下两千万两,难道说还建不了一支海上舰队吗?」
咕噜一声,不知多少官员听了李桓的话被惊的下意识的咽了口水。
坊间传言无数尤其是关于李桓到底在江南抄没了多少财物,可以说除了朝廷高层寥寥一些人之外,哪怕是中低层的官员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财物入了国库、天子内库。
现在李桓自爆单单是留置的一成便足足有两千万两之巨,可以说直接将众人都给镇住了。
一次砸下去两千万两银钱在造船上面,便是傻子也知道如果真的如李桓所言,别说是重现昔日三宝太监的那一支无敌舰队,便是规模再扩大一倍都没有什么问题。
李桓一脸笑意的看着王阳明道:「组建大明海上舰队,招募士卒之花费皆由这一笔银钱当中出,不用朝廷出一丝一毫,不知首辅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不少官员闻言不禁对视一眼,有着那么一笔银钱做为支撑,便是他们想要以花费巨大,朝廷财政无法支撑为借口阻挠显然也是不可能了。
与此同时王阳明微微颔首然后向着天子道:「既如此,陛下,臣无异议!」
一些官员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可是看看跪倒在地的那些官员,再看看杨廷和几位阁老重臣,话到了嘴边也只能闭口不言。
朱厚照长声道:「既然如此,开海之事便准了,市舶司设置、舰船打造、水师兵卒招募,以李卿为首,内阁派出官员协理此事。」
无论是设置市舶司还是建造宝船重组舰队,还是招募士卒,可以说是涉及到方方面面,若是没有朝廷支持的话,便是李桓有勋贵集团的支持,怕也很难将之推行。
百官散去,不过内阁、六部、九卿重臣以及十几名勋贵核心全都被天子给留了下来。
毕竟今日大朝会上所提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皆是关系到正德六年乃是未来数年的朝政大方向的运转施行,必然要仔细商议方可。
御书房之中,内阁、六部、九卿以及众勋贵加起来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可以说囊括了大明八九成的高层核心。
在这御书房当中,数十人的决策足可以决定大明未来的走向。
天子端坐其上,听着内阁众臣商议着修缮河道、赈济地方等十几项施政方针的具体策略,有疑惑之处朱厚照便开口垂询,自有官员开口为天子解说。足足一个上午过去,也不过是勉强商议了其中一小部分,看这架势,没有个三五天的时间,恐怕是商议不完所有的事务。
天子设宴,众臣用过午饭之后再度回到御书房当中。
似乎是听了一上午的民政事务让朱厚照有些头昏脑涨,所以下午的时候,不等内阁重臣开口,朱厚照便将目光投向了李桓道:「李卿,你且说说五军都督府的规划吧。」
先前李桓在大朝会之上可是提及要裁汰九边军镇老弱,打造军械,冲阵边镇武事的,而一向喜好武事的朱厚照自然更愿意听李桓以及一众勋贵为他讲述具体的规划。
李桓闻言不禁一笑,看了御书房中一众人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启禀陛下,前番鞑靼叩关,犯我中原,臣与王阁老督边镇兵卒以御鞑靼,却是发现边镇或是年长月久,又或者是朝廷拨款不足,昔日可卫我大明边疆的九边重镇已是虚有其表。许多边镇军卒不足、老弱病残者众,甲胃不修,兵戈不利,已成我大明之隐患,若不重修甲兵,以振边事,只怕未来难挡北方蛮夷入侵。」李桓此言只听得朱厚照连连点头,便是在场一众文臣听了也是默然无语。
虽然说打压武
勋一系是他们的本能,听得李桓要重振武事,他们下意识的想要反对,可是有一点他们却是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李桓所言句句属实。
李桓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一脸郑重的向着天子道:「臣请户部先行调拨银钱三百万两,以便臣裁汰老弱,招募新卒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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