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这时节里,地球的近地轨道上还飘着空间站,从那儿向下俯瞰,依然会觉得这颗小星球没什么变化,蓝色的海、白色的云卷成旋儿,慢悠悠地荡过大陆。
在剥掉了那层短暂又不切实际的夜色辉光后,那种朴素又实在的太古之美仿佛被地球找回来了。莹蓝莹蓝的地球原色落到纯黑的宇宙背景中,象是在一张纯黑幕布上滴落的油彩,十分地艺术。
“快快快!再快点!”
“没吃饭吗你们!这点程度就吃不消了!”
“谁要撑不住了!大喊三声‘我是废物’就上车来歇着!”
戚林夫少校手扒着车门,举着喇叭喊道。在他身旁,士官生们步履沉重地跑过,一个个无不喘得像风箱般。
自从戚林夫吹了集合哨,点过人头后,所有士官生背上全部装备、行李,开始沿着铁路路基前进。但这可不是平常训练里那雷打不动的五公里越野跑,而是实实在在的负重强行军!从早八点跑到现在中午两点多,而且还没完的那种!
出地表服役时,每个士官生都领取了除了枪支外的一切装备,再带上私人物品,加起来随随便便就有五十斤了。要知道就算是侦察兵这样的精锐单位训练时,负重也才30公斤左右,这一下子把标准拔高了这么多,叫这群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哪里承受得住?
沈如松这样体能倍棒的壮小伙了都觉得每迈一步是纯靠意志力,那身板更薄的女士官生和技术类兵种就更不堪了,而且是戴着防毒面具跑,进气不足真是胸闷气短。几乎是状态好的两个搀着一个才能勉强跟上队伍,停下想歇口气,延齐团的兵就上来连踹带骂了。
这也由不得延齐团的人标准严格,毕竟这里二百多个士官生,其中接近一半都是分到延齐基地的,早操练不比晚操练强?战场上,兽潮里,被撵着跑的时候能慢着吗!
他们才不听谁是炮兵谁是工兵谁是防化兵的废话,他们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给老子跑!”
戚林夫本就是团里的作训参谋,负责日常训练工作,收拾这群兔崽子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想偷懒?门都没有!
一辆车压队尾,三个延齐兵带队,一辆车巡逻,剩余的贴着大队伍保持队形,谁掉队就等着挨耳刮子,现在男女都服役,军靴踢过去不分脸蛋,就是他戚林夫现在带来的人,也照样有的是军事技能赛过男兵的女汉子!
沈如松在军校里的时候,体能算相当出色了,空手跑五公里能跑进18分钟,武装跑五公里是22分钟,但军校里再按实战标准搞,也终究是在地下城这一亩三分地里安排,久而久之大家偷个小懒都习惯了。
比如说在龙山三城“铁壁”举行对抗演习时,沈如松都编组到先锋队里,上面要求以最快速度赶到战情地点,他们嘛,开头跑的飞快,等后边没影了,就叫路过的老乡开车带带他们,反正“铁壁”区另半边就是仓储,卡车多得很。到点了找个窝一睡,弄两瓶啤酒等着后边上来。
包括季度演练和毕业会操,早就学乖了的士官生们的偷懒招数是层出不穷,不犯原则性问题的话,教官和巡视都眼开眼闭算了,哪像这会儿连续跑了四个小时都不带停的?真当年度拉练50公里了?
队尾的那台车撵着屁股的人越来越多,司机到底是真怕给压着人了,车速不由得越来越慢,等到戚林夫绕过来,冷笑一声,大吼道:“最后一公里冲刺!速度提上去!一群老胳膊老腿!你们奶奶来跑都比你们这群废物强!”
油门踩上去,真就推着人在动,有好几个走关系分到延齐,认识戚林夫的士官生开始讨饶,得来的结果就是被拉去单训。眼见动真格了,士官生们咬紧牙关,榨出骨头缝里的力气,迈腿奔跑。
等到哨响,“哗啦啦”地摔倒一堆,还能站着的凤毛麟角。
“嗐他妈的,今年兵都是这副货色?”靴底踩过铺路基用的道碴,戚林夫侧头瞥着东倒西歪的人群,鄙夷道:“老子当年入伍的时候,哪有火车坐?到花湖就要走着去了,差不多五百七十多公里。”
“想当年就那么一条宽轨铁路,运力紧张地要命,货都来不及拉,回趟家都要扒闷罐车。出趟差不是紧急的,一律坐泥头车过去,一路上抖得人魂儿都出来,现在条件好了,一个个皮厚的敢偷团里的补给,是有种啊。”
戚林夫身边的老兵们无不深以为然,他们年龄普遍三十以上,是超期服役的老兵,不像士官生可以读三年到二十岁服役,他们十七岁念完高中就自动是义务兵了。那时候纵横贯线大铁路才刚修完干线,复线支线影子都没有,地表辐射浓度高、变异兽多到月月有兽潮,畸形种就在基地外围晃悠,哪里像今时今日的海晏河清?
“我感觉啊,戚哥。”有个老兵抓着自个儿的络腮胡说道:“最好是趁这个机会抓紧练,老市区的仗打得硬,要是塞一群这种毛猴子……反正我是不愿手底下有这种废物。”
戚林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道:“对!就该练!”
“到了千山兵站,我打个电话给团部,顺道执行下冬季山地训练。”
……
沈如松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兵站,他的意识是模糊的,肩膀、脖子酸痛无比,但起码能感觉到存在,但他的两条腿却完全不听使唤了,纯靠肌肉记忆一前一后摆动,整个人麻木得不晓得天都黑了,到了兵站门口,过了那个铁门,人就直接哗啦啦全瘫了。
千山兵站是个很小的兵站,三栋楼带一个操场,但规模其实非常大,因为兵站设有战备仓储。兵站里的两个班除了日常监控千山山脉的变异兽异动外,就是在守仓库,所以这一股脑涌进来两百人也地方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