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道:“魏王若是真是要派人袭击我们,当然最好不要离赵境太远,这样便可推的一干二净,称贼人是越过赵境追击而来的。
“更何况灰胡之流,还与我有旧仇,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他的话音一落,成胥和查元裕交换了一下眼神, 由成胥开口道:“既然我们已料到了马贼会在前面埋伏,何不改道,渡水而行?”
没玩什么预判你的预判之类的梗,陈乐说道:“此时改渡恒河,又无大船,若只是竹筏那些, 马贼想要追击我们, 岂非轻而易举?”
马贼有备而来,以逸待劳,人数也比他们多,到了河面上无险可守,结局可想而知。
听到陈乐的话后,成胥他们都不说话了。
陈乐本就没有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他看向乌卓道:“你有何想法?”
“谨遵孙姑爷之令。”
陈乐:“……”
靓仔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盲目相信到了这种地步,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项少龙的退敌之法。
没办法,打仗什么的,他是真不擅长。
他一开始的想法,让安妮带两个人一路推过去就完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这样的事,显然没办法解释。
陈乐说道:“不知道他们设了多少探子, 无论我们如何选择, 都无法瞒过他们。我们需要解决的,是不能让他们一直逸以待劳。”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这一刻, 陈乐这主帅,真正成了队伍的主心骨。
脑子里过了一遍项少龙计策的陈乐平静道:“我们依旧沿官道南下,到了洹水时却不渡江,反沿洹水东行,直抵内河,这既可使敌人无法预料,还要渡江来追击我们,而我们便可趁此机会,靠水结营,逸以待劳,增添几分胜算。”
对于陈乐的话,乌卓全无反应,但一边的查元裕急道:“大人,你说的那段路,十分难行,而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乌卓打断了,这会儿乌卓却是表现出了他先前说的,一切谨遵陈乐吩咐的架势。只听他道:“为了把命保住,难走一些又有何关系。”
见他们争锋相对,成胥权衡了一下利弊,说道:“我同意陈大人的决定。”
三比一。
此事就这么定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商议一番,决定加添探子的数目,在前后和两翼遥距监视,宁可走得慢一点,也绝不能落入险境。
陈乐让乌卓亲自挑选了一些精锐作探子,五骑一组,前后左右各两组,总共八组,以旗号向负责之人传讯,务必保证安全。这些探子都是明面上的,安妮等人,早已被陈乐暗中派了出去。
到黄昏时,离开洹水已有一日的路程,众人都十分疲惫,陈乐下令,拣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立营生火。
营帐搭好,陈乐寻了个空儿,就钻到了赵雅的营帐之中。
“我还以为你要等饭做好了之后,才会过来呢。”赵雅靠在他怀里撒娇道。一句说完,她又不无担忧道:“你放着大路不走,是担心马贼会在前面埋伏吗?”
这件事显然是瞒不了人的,何况如今队伍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众士兵,俱都满脸肃容。
陈乐摇头道:“不是担心,是马贼一定会在前面埋伏,这一战不可避免,我只是想将伤亡降到最低而已。”
“这些士兵或许可以战死沙场,但不该死在马贼手里。”
赵雅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怔住。
这时,饭已经做好了,小昭等人,将还算精致的吃食,送进了营帐。她们显然早就知道陈乐在里面,并没有流露出半点惊讶。
陪赵雅吃过饭后,陈乐站起了身,见状,赵雅诧异道:“你这就走了?”
“我出去巡营,迟点再过来。”知道还有事情没办的陈乐,解释了一句。
赵雅轻轻点头。
出了营帐的陈乐,在营地巡视了一番,给士兵们打打气,最终到了平原夫人的营地附近。侍奉在平原夫人的婢女,在看到他后,神色微变,很过扭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他。
陈乐心中好笑,快步过去,一把掀开营帐的门,走了进去。
平原夫人刚刚吃完饭,一见到他,原本大抵因为满足了口腹之欲,继而舒缓的神色,微微一变。
“你如果是来吃饭的,恐怕要白跑一趟了。”平原夫人冷声道。
陈乐有些奇怪,她竟然没有和少原君一起吃饭,不过并没有多问,对她的家事,陈乐不感兴趣。
这理由确是有些难言之隐,因为平原君的智力衰退的厉害,有次竟是抱着平原夫人,如同稚童一般,说他想要吃奶。
自打那之后,平原夫人虽每日都会去看他,但往往会避开吃饭时间。怕在遇到类似令人苦恼的局面。
陈乐笑道:“无妨的,有夫人足矣。”
在此之前,平原夫人在男女方面,极为检点,与赵妮相比,也不遑多让。何曾听过如此无耻之言,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她的俏脸顿时生出一股怒气,有些发红。
只是不知这红晕,是生气的成分居多,还是羞恼的成分居多。
对于她的怒气,陈乐视若无睹,走到她身边,将想要动手打她的平原夫人,按在了几案上。与此同时,他开口道:“你是故意让我抓住你的手,好将你按住的吧?”
平原夫人不说话。
见她一副咬紧牙关的模样,陈乐说道:“你会开口的。”
……
从平原夫人营帐出来时,天色早已全黑了,一轮缺月挂在天际,伴着点点星光,照亮着黑夜。
陈乐一路又走回了赵雅的营帐。
“一股脂粉味,想不到平原夫人喜欢这种浓郁的味道,她是不是也像这股香味一般,如此热情?”赵雅盯着陈乐道。
陈乐:“……”
“放心好了,没有比得过你。”
赵雅道:“那又如何呢,男人都是贪图新鲜的,你不一样先去了她那里,这才过来找我?”
“……”
她也会吃醋的吗?
不可能的,她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多出力而已,陈乐在心底想到。一边想,陈乐一边道:“你为何会这么想呢,我之所以先去她那儿,是因为我想晚上睡着你身边而已。”
“你这冤家,就是这般会哄人开心。”赵雅眼神迷离道:“雅儿定会被你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迷一辈子。”
“让你迷一辈子的,只有那句话吗?”陈乐笑道。
“还有这个。”
“……”
次日清晨。
队伍继续赶路,沿官道南下洹水,四周全是起伏延绵的丘峦和林野,路虽难走,但景色却是十分美丽。
陈乐从队伍中后方,慢慢往前移动。
当他经过赵倩的车旁时,赵倩忽然掀开了窗帘,娇声唤道:“陈乐!”离开邯郸至今,她还是首次主动和他说话。她能这么巧在他过来时,掀开车帘,只怕她之前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动向。
陈乐心底苦笑,不会是现在想同秋后算账,算一算那日袭熊贴臀的帐吧。陈乐放缓马辔,与马车并行,看着她明媚的俏脸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赵倩同他对视了一阵,又低下头道:“陈乐,我很感激你,但也恨你。”
一句说完,她又垂下窗帘,隔断了陈乐的目光。
嗯?
不是算账就好,赵倩的这点小女孩般的心思,陈乐几乎秒懂。赵倩感激的,当然是陈乐不辞辛苦,将她平安的送到魏国。
恨的也是这点。
因为她不想嫁给魏人,或者说,她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想嫁给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从那日自己同她有过亲密且过分的举动,但她却只是害羞没有发怒来看,陈乐很难不怀疑,她心底对自己有着难言的情谊。
“哎,自己这该死的魅力。”陈乐在心底叹了一句。
置身山林之中,陈乐不得不感叹,这一片天地,仍保存着近乎原始的风貌。如果不是初冬时分,好多动物都开始休养生息,只怕这条路还要在凶险几分。
不远处的官道取的多是地势较低矮的小山丘,又或平原旷地,所以虽有崇山峻岭、林木郁葱、叠翠层峦环绕,却只是远观。
陈乐他们走的是深幽的小径,置身其中。
这时转过一座小山,左边有一方明镜的小湖,湖水澄碧无波,清可鉴人,在晨烟夕雾中,幽雅怡人。对岸青山连线,翠竹苍松,蔚然清秀。
陈乐之所以看的这般细致,是因为若是这里只有他和赵雅、小昭八女、平原夫人、赵倩的话,幕天席地,回归自然,采菊东篱,一定会无比惬意。
前面就是洹水。
洹水宽约二十余丈,在巨石的两岸间流过,河中水草茂盛,河水被浓绿的水草映成黛色,上流处险峰罗列,悬崖耸峙,再往下去则是茫茫荒野,直至视线尽头,才又见起伏的山峦。
陈乐再次下令扎营,这本就是他与成胥他们商量好的事,到了这里,已然山雨欲来。
乌卓等不用陈乐吩咐,早已派人爬上最高的山峦,观察远近动静。表面看去,一切和平安逸,间有鸟兽来到河旁喝水,甚至与他们的骡马混在一起,享受着洹水的细腻柔软。
营地内,此次结的是六花营,帅营和众女及平原夫人的营幕居中,其他人分作六组,布于中军周围,有若六瓣的花朵,外围依然联车结阵,马骡则围在靠河的营地处。
一切妥当后,天色渐暗,各营起灶生火,炊烟袅袅。陈乐和乌卓成胥等人爬上了一块大石上,观察者对岸的动静。
一番观察后,成胥开口道:“按照之前的定计,元裕会找人装作伐木造筏,教马贼以为我们明早渡河。”一句说完,他又不苦笑道:“今晚可能是最后一夜的平静了。”
没有他那么多的感慨,乌卓道:“马贼必然也会在这边埋有伏兵,明天我们改变路线沿河东行,他们情急之下或许会不顾一切追击我们。”
陈乐点头道:“乌卓,你猜最有可能是谁会追击我们?”
“孙姑爷,我猜定是灰胡,马贼中只有他们最够实力在白天攻击我们,哪怕是嚣魏牟,他在魏境也没办法浩浩荡荡的策动上千人马追击,他顶多只能采取夜袭或火攻的战术。”乌卓分析道。
“既然灰胡这么想除掉我们,我们又怎能坐以待毙。我们以有心算无心,而灰胡不知道我们多了一百精兵,只凭这点,便可叫灰胡来得去不得。”说着,陈乐又顺着项少龙的思路,将计划合盘托出。
听得乌卓等人俱都惊讶不已,皆称赞陈乐智计过人。
陈乐连连摆手,十分低调,称自己这不过是拾前人牙慧而已。
但成胥等人哪里肯信,接着就又是一通猛夸,听的陈乐只好转移话题道:“为何我们走了几天路,连一个魏人的村落都见不到,如入无人之境?”
“这是魏王的命令,官道五十里的范围内都不准有人居住,怕的是敌人沿官道来时,可以掳掠粮食和妇女壮丁。”成胥回道。
陈乐装作恍然,又说了几句,几人分头回营。
他们是真的回去了,陈乐却又折回,到了林中深处,去叮嘱了安妮几句。这样的计策,可以重创马贼,但始终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陈乐需要安妮跟在后面补刀,不要留下任何的漏网之鱼。
吩咐完安妮后,陈乐这才回营,到了赵雅的帐篷。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进他进来,赵雅嗔道:“你今晚打算睡在平原夫人那儿?”
陈乐:“……”
“你不要总将她当成假想敌,我和她只是相互利用,等到了魏国她是要嫁人的。况且你当她这一路如此老实,是真的再无其他心思了?”陈乐叹道。
赵雅不解的看着他。
为了让她安心,陈乐将信陵君以及平原夫人初时的打算说了一遍。
“什么,他们竟是想要破坏赵倩的贞洁?”赵雅惊呼道。惊讶之后,赵雅又担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乐揽着她道:“不必担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