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
月冷。
风逸悠哉游哉的赶上了刘正风等人的车队。
虽然夜深,可车马颠簸,无人入睡,刘正风曲洋想要吹箫弹琴以自乐,却也怕暴露行藏,只好忍耐。
曲非烟一心挂念着风逸,也是闷闷不乐,但见风逸揭开车帘,这才高兴起来,连忙询问发生何事。
风逸对女子一向宽松,听她一口一个大哥的叫,想到了自己的女人,便将适才自己所听所见都说了出来。
刘正风眼里闪过一丝恍惚,说道:“我以为这木高峰受了风大侠一击,早就远扬千里,不料他居然还敢火中取栗。”
“什么火中取栗!”曲非烟笑道:“我看他就是傻,这林家辟邪剑法明显稀松平常,林震南自身经历便是明证。”
曲洋摇了摇头道:“这不见得,余沧海、木高峰、岳不群都是当世高人。当年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未逢敌手。虽是江湖传言,却也绝非虚伪。
毕竟余沧海的师父长青子也败在他的手下,所以真正的辟邪剑法,绝非林震南父子所会。这林震南遗言所指,恐怕就是真正的辟邪剑谱。”
“啊!”曲非烟吃惊道:“那这林平之拜入华山派,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刘正风与曲洋都叹了口气。
曲非烟道:“风大哥,你为什么不阻止呢?”
她对林平之很有好感,所以在刘府之时,眼见余沧海要针对林平之,便让爷爷将两个青城派弟子点了穴道,给扔了进去,吸引了余沧海注意力。
风逸看了她一眼道:“人家拜师,我又如何阻止?莫非与岳不群抢徒弟吗?若是中意抢便抢了,可我春秋正盛,根本不想教徒弟。”
风逸见过太多徒弟背刺师父的了。
所以他宁愿将一身武功随意留在哪里,留待有缘,也没想过收徒弟。
曲洋道:“风大侠其实已经做的够多了,岳不群号称‘君子剑’,虽说很多人说他是假仁假义,可毕竟这是一种猜测,未有实证。
风大侠在群玉院就差明说岳不群也图谋辟邪剑谱了,可林平之还是要拜师。
这就是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何等苦果,也得受着,就如我与你刘公公一样!”
曲非烟微微颔首道:“可大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收林平之为徒呢?他挺好的呀,有骨气,有孝心,有侠气。”
风逸道:“这林平之出身富贵之家,本就是个纨绔子弟,盲目自信,以为自己父亲武功就是当世顶尖,自己武功也很了不起了,仿佛福州就是他家的。
可突遭大变,受尽人间冷暖,又变的极度自卑,后来又从华山派口中得知林远图的威风,又觉得林家还是很行,只是自己爹爹不行。
这就导致他将恢弘大气,与阴刻小气集于一身,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爆发。
而岳不群虽然觊觎辟邪剑谱,终究是名门高第,看重身份体面,还做不出余沧海、木高峰这种豪夺之事。
他现在拜入华山门下,无非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应付岳不群,得知林远图的英雄事迹,更是对家传武功抱有最大的幻想,收了这样的徒弟,危险太大,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背后捅你一刀子。”
几人听了沉默一时,曲非烟忽道:“风大哥,莫非这辟邪剑谱当真利害无比?”
她知道风逸武功那么厉害,曾经让林平之将辟邪剑谱给他,他才救其父母,再听爷爷这样一说,很是好奇。
风逸却是沉默不语。
曲非烟搡了搡他的手臂,说道:“风大哥,你就说说吗。”
风逸哪里受得了女儿家这样对待自己,笑了笑,道:“这辟邪剑谱上的武功,的确厉害非凡!”
“什么?”三人都是一惊。
从风逸口中说出“厉害非凡”含金量可不要太高。
曲非烟脸色惨变,说道:“那这岳不群,还不得马不停蹄赶往福州,林平之岂能取得剑谱?”
风逸笑了笑,不置可否。
曲洋道:“岳不群一派掌门,又是众所周知的正人君子,林家之事正是沸沸扬扬,现在去往福州,形迹太露,那可就变了味了。立刻就会给人以口实。”
刘正风又道:“左冷禅想要五岳并派,不知使用了多少手段,我金盆洗手,莫大师兄不来,倒有说辞。
毕竟我二人不睦已久,可我的同门诸位师兄弟,也一个不到,显然他们中间……”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几人都知道这是在说早就知晓嵩山派要对他不利,来了帮忙,是自寻死路。
不帮忙,丢了同门义气,索性不来。
那么衡山众人何以知晓,必然有人暗中投靠嵩山派。
那衡山如此,华山派就没有与左冷禅暗通声气的人吗?
岳不群敢这样明目张胆,立刻会给嵩山派一个违反侠义之道,收拾他华山派的借口。
就如自己勾结魔教一样。
曲非烟叹了口气道:“那就希望林平之能取得剑谱,练成家传绝技,将青城派斩尽杀绝,扬名天下吧。”
风逸笑道:“你小小年纪,什么斩尽杀绝,这可不好!”
“怎么不好了?”曲非烟柳眉一竖:“青城派灭了林家满门,难道不该斩尽杀绝吗?”
风逸笑笑不语。
刘正风说道:“非非,风大侠的意思是说,斩尽杀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你小小年纪,口中不离这等词汇,被人听到,难免惹来麻烦!”
曲洋也道:“是了,有些事有些话不能随意就说,所谓口无遮拦,惹祸之道!”
曲非烟哦了一声,看了看风逸,咬了咬嘴唇,说道:“风大哥,那刚才我问你,与东方不败有几分把握,你还没……”
曲洋咳嗽一声,说道:“非非,你还是休息一阵吧,风大侠也累了。”
曲非烟恍然醒悟,老是问风逸这个问题,把握多,难免给人吹牛之嫌,没把握,那么说邀请东方不败华山论剑,不也是吹牛。
一时望着风逸,无由紧张起来。
风逸笑道:“我说邀请东方不败华山论剑,其实是针对岳不群的戏言耳。”
曲洋神色严肃起来,说道:“风大侠,你切不可当作戏言,或者说你本身出于戏虐,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风逸笑了笑道:“我知道,东方不败的威望,我那样说,贵教弟子得知必然不会与我甘休,可东方不败却是未必理会。”
曲洋心中大奇:“何出此言?”
风逸道:“东方不败如今在干什么?”
曲洋道:“教内传言他在苦练本教镇教之宝葵宝典,不过以前一个月也能见他好几次呢,他如今宠信一个叫杨莲亭的,清除一些老人,我若不走,估计也是清洗之列。”
风逸笑道:“所以东方不败没空与我争高低,我也不会傻的,巴巴跑去魔教大本营黑木崖去与他一比高低。”说着喟然一叹。
曲非烟道:“那你叹什么气?”
风逸道:“身为习武之人,不能与之一战,也是遗憾,况且葵宝典上的武功究竟如何了得,不能亲眼目睹,终究是美中不足!”
他历经数劫,看淡一切,只有高深武功对于他才有吸引力,本来想着救了林家夫妇,就去林家老宅将辟邪剑谱弄来看看。
但现在人没救成,这生意没做成,就不会再去染指这辟邪剑谱了,否则心中有愧。
对于武功,三人也是兴致盎然。
刘正风道:“江湖古老相传,葵宝典与少林易筋经一样,都是武学上至高无上的武功,可易筋经人人均知,乃是内功无匹,可这葵宝典究竟是如何一个了得法,却是一无所知了!”
曲洋道:“这葵宝典素来只是教主传授下一任教主,我虽然身为长老,却也不知。”说着瞥风逸一眼:“风大侠当世奇人,连风清扬的独孤九剑都知道,想必见多识广,可曾有几分了解!”
风逸想了想,道:“据我所知,葵宝典上的武功,就是一个快字。”
刘正风紧蹙眉头,说道:“天下武功,无强不破,唯快不破。你能这样说,看来东方不败一定很快了。”
风逸正色道:“是的,若与东方不败比内力,比威猛,在下自问绝不输他。
唯独这个快字,未曾亲眼看到,却是不好判断。”
“这怕什么?”曲非烟冲口而出:“你掌力那么厚重,打得他无法近身不就行了!”
“小儿之言!”曲洋瞪她一眼,说道:“能让风大侠此等高手觉得一个快字,能够轻易打中吗?让人无法近身,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或许可以,半天、一天能行吗?内力再是深厚,难道不会衰竭?
高手过招,一招之失,就足以致命了,你以为是小儿打架!”
曲非烟一鼻子灰,有点儿闷闷不乐,望着风逸欲言又止。
风逸沉吟一下,说道:“不错。天下上乘武功,无不以内力为根基,招数为枝叶。
所谓根本若固,枝叶自茂,若是内力不够,终究不能登峰造极。
这葵宝典上的修习内功之法,也是很了不起,所以东方不败的快,是建立在自身内功深厚的基础上,绝对不好应付!”
他想到原剧情中,东方不败秒杀童百熊,以及令狐冲持剑指着东方不败要害,却被他欺身而近,刺中面颊后,这才以针荡开令狐冲长剑。
此等速度,旁人或许只看个热闹,
却让风逸这等武功之人,感觉到了可怕。
盖因那时的令狐冲内力之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他身上不但储存了桃谷六仙部分真气,还有不戒和尚压制住六道真气的强横真气。被任盈盈送往少林寺后,那方生更是给令狐冲连输送三个月真气,他在梅庄还吸收了黑白子的全身内力,全部依靠吸星大法散于诸脉穴道。
这些人可都是内功精深的高手。
桃谷六仙,凌空点穴;黑白子化水成冰,不戒和尚两道真气压制六道真气,方生袖风断了一片灌木,这些人无不是内力深厚之辈。
一句话,那时令狐冲内力之深,比之未曾吸收鸠摩智内力的段誉,也是不遑多让。
而令狐冲可不是段誉这个武功小白,他只是拳脚功夫不是一流,可那独孤九剑却是古今独步的精妙剑法。
如此修为,加上如此强横的剑法,还占得先机,长剑指着东方不败的要害,还故意引诱东方不败心浮气躁的出手,如此种种叠解,却还是中了招。
风逸自忖,东方不败的出手速度,他还真的未必能做到。
若是他面对这样的令狐冲,所能做的,就是依靠强力,硬击对方。
这一层道理,曲非烟未曾想过,听到这儿,凛然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东方不败内力也深厚无比?”
风逸面色一正:“那是自然!”
用一根细细的绣针荡开令狐冲,任我行的长剑,却没有丝毫破损,谁要说如此内力不算惊世骇俗,那就是个笑话了。
曲非烟想了又想,说道:“你明知他如此厉害,纵然为了林平之,为何一定要挑衅于人,万一你败了,岂不成了笑话!”
风逸扫她一眼,道:“我那样说,并非只为林平之。”
“那为什么?”曲非烟伸手扣了扣脸。
风逸剑眉一扬,目中骤射出来两道冷电般的神光,脸上隐隐透出傲气:“东方不败越厉害,我才有心见识!
况且胜负乃是兵家常事,若是一直不败,难免弄得自我陶醉,以致在不知不觉之间固步自封了。若在公平交战下,能得一败,又何足介怀。别说笑话,就是死了,这也是自我选择,与人无尤!”
风逸这不是唱高调,他神功大成之后,与人公平比试,没几回,多数面临的就是群殴,委实让人不忿!
几人见他一张俊脸上,眨眼间,就有几个不同的表情,喜怒无常,变化莫测。但对他们讲话,却总是一副笑脸,心中暗忖:“他心地难于捉摸,却对我们很好了,以后不知如何报答!”
刘正风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按道理武学之道在前人的传授之上,应该有所创造,有所发明的,本应一代胜过一代。
可我等却连师门绝学都没能练全,比起风大侠此等‘胜故欣然败亦喜’的胸怀,真是惭愧呀惭愧!”
曲洋捋须说道:“风大侠若无此等胸怀见地,又怎能年纪轻轻便臻至此等武功妙境。”
“两位不要叫我大侠了。”风逸摇头道:“若是单论武学,当今人才还是不少的。
你们所不如人,多数还是武学传承所致,
况且有得有失,一个人纵然武功绝世,也未必能够尽如己意。就说那葵宝典固然精妙绝伦,可也有极大缺陷,这也是林远图遗言所说祸患无穷的道理。
“咦?”曲非烟怪道:“祸患?”
“葵宝典与林远图的遗言有何关系?”刘正风茫然不解。
风逸沉思一下,说道:“现如今的葵宝典与辟邪剑谱,根本就是同一个东西!”
“什么?”三人面面相觑。
风逸道:“葵宝典本来在福建莆田少林寺,结果某一日两位华山前辈去做客,偷阅秘籍,可是两人毕竟是偷,生怕来不及。便决定分读,一个看一半,回到华山共同参悟。
可两人书中功夫一加印证,竟然年头不对马嘴,全然合不上来。
也不知道二人深信对方读错了书,只有自已所记才是对的,还是对方故意隐瞒,说的是错,总之自己总也练不成。
这样一来,两个同门师兄弟反目成仇,华山派也就分为气宗、剑宗!”
刘正风道:“这两位便是华山派的岳肃和蔡子峰两位前辈了?”
刘正风虽是衡山高手,却也知晓岳肃是华山气宗之祖,蔡子峰则是剑宗之祖。
曲洋道:“是了,当年我教十长老攻华山就是为了葵宝典!”
曲非烟幽幽道:“难怪你在群玉院就说高深武功秘籍,可以让圣贤变禽兽,争斗不休,原来这些武林掌故你也知晓。”
风逸道:“我还见过徒弟杀师父,不久你们或许能听到师父杀徒弟,呵呵,这人性根本经不住诱惑与考验。”
几人沉思不语,都觉得是指岳不群与林平之,却不知风逸在说岳不群与令狐冲。
风逸接着说道:“后来福建少林方丈红叶禅师得知秘籍被人偷录,便派自己的得意门徒渡元和尚前去劝说岳蔡二位,不可修习宝典中的武学。”
“可笑!”曲非烟失笑道,“他们若是能听,又怎会去偷学武功!这不是无用功吗?这和尚可是真蠢!”
“非非!曲洋呵斥她道:“不可对前辈无礼。”
风逸却向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光,说道:“这渡元和尚去了华山,岳蔡二人承认私阅《葵宝典》,还以经中所载武学向他请教。却又怎知渡元也不会宝典中的武学。
渡元这个老六,也不点明,反而听他们背诵经文,随口解释,心下却暗自记忆。”
曲非烟道:“这岂不是等于岳、蔡将葵宝典传授给了渡元和尚?这渡元和尚还在哪里假装,这秃驴枉为佛门高僧。”
她不知道何谓“老六”,却也知晓不是好话,所以对渡元和尚并无丝毫敬意。
风逸笑道:“正是如此,这渡元得到了这门葵宝典,便再没回少林寺!”刘正风眉头一挑:“莫非携技潜逃,这不是与我们一样,犯了江湖大忌,少林寺怎能饶他?”
风逸笑了笑道:“反正从此以后,没了渡元和尚,多了一位威震江湖的总镖头!”
曲非烟一拍手道:“渡元就是林远图了。”
曲洋点了点头:“所以本教的葵宝典与林家的辟邪剑谱,都是源自岳肃蔡子峰,那么林远图说祸患无穷,本教葵宝典自然也是一般……”说到这里,心头一阵恍惚,隐隐猜到真相,可又太过可怕。
曲洋面色大变,只觉背脊上涌出一层细密冷汗。
曲非烟见爷爷神色大变,忙道:“爷爷怎么?”
刘正风也道:“曲大哥,你想到了什么?”
曲洋定了定神,道:“贤弟有所不知,十多年前,本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大张旗鼓将葵宝典传授东方教主,我等属下都觉得这是教主之位相传。可惜事过不久,东方教主便说任教主突然暴毙,现在想来,这其中仿佛都是阴谋!”
曲非烟笑道:“你管他阴不阴谋,反正我们也不回黑木崖了。风大哥,你还没说这祸患是什么呢?”
风逸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了看曲非烟,笑道:“其实这葵宝典与传统武学循序渐进的理念不同,第一步就是大难关。一般人看到,根本不敢置信。”
曲非烟翘着嘴:“你别买关子了。”
风逸道:“这门功夫是太监练的。”
“太监?”曲非烟一怔。
刘正风与曲洋更是张口结舌。
若非曲洋现在已经决意退教,非跟风逸拼命不可,这是侮辱谁呢?
我堂堂日月神教教主,天下第一高手是个太监?
风逸接着道:“这门宝典以葵为名,顾名思义,这是向阳而生。
但人体阳脉承受阳气,总有极限,哪怕是一般内功,都需要阴气相辅。
而这葵宝典也是修炼内功入门,更加让人燥热难耐,还需要服食燥药练功增长功力,若不去势,必然勾起心火,真气难以调和,经脉闹得天翻地覆,走火入魔而死!
曲非烟呸道:“这样的鬼功夫练它干吗?不是自讨苦吃吗?”
风逸微微一笑:“这岳蔡二人所录的葵宝典上第一句便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林远图这个老六就将之改成‘武林称雄,挥剑自宫。’”
“难怪。”刘正风恍然,“岳蔡二人一派宗师,为何不信对方,偏信自己。这种邪门的练功方法,他们根本闻所未闻。
所以让他们起了猜忌之心,看了头书的人,不敢轻易尝试,不愿意照本练功,看了后书的人一看到头书竟然是……怎能不起纷争?”
曲洋道:“贤弟说的是。想必林远图按照二人所述,去势练功。这才成就非凡。东方教主……”摇了摇头。
刘正风喟然一叹道:“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前人作孽,后人也必落报应。
我差点让一家惨死,林远图一代高僧,一念之差,却也害得子孙家破人亡。”
曲洋叹了口气,说道:“天下间如你我这等为了一己私欲,明知是个火坑,也偏要跳进去送死的人太多了。而这也是天下纷争不断的根由!”
曲非烟道:“照我看,这就是林远图自己算盘打的太响,他觉得自己精巧如意,天衣无缝,简直聪明绝顶,偷了神功,扬威武林。
可惜,天网恢恢,天道循环,他聪明过了头,却也有被聪明误了事的时候。
我反而觉得无论是华山人偷看葵宝典,还是林远图被派去华山,都是少林寺有意为之,否则偷都偷了,人都回到华山了,这才发现家里东西被偷了。况且岳蔡两人也没偷原本,只是默记,事后怎会为人所知?”
曲洋与刘正风对视一眼,虽未说话,却觉得对。
刘正风道:“以前武林中素有拳出少林,剑出华山之誉。这华山派的实力乃是五岳第一,可后来分为剑气两宗,内斗不停,唉,好好的一个华山派分崩离散,竟然只有岳不群夫妇了。”
曲洋也点了点头道:“此事的确离奇,按道理华山派偷学葵宝典之事,极为隐秘,可本教又为何得知消息,这才有了十长老攻打华山,岳蔡二人被杀,葵宝典也被夺了过来。”
两人说着眼神都露出了一丝恐惧,继而又是释然,幸亏他们决定退出江湖了。
这水实在太深了。
但两人也不再深说,少林寺可是武林泰山北斗,五岳剑派绑一块都比不上。
少林寺方字辈的僧人,极为出名的就有二三十位,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谁惹的起?
日月神教那么强,那么横,不但多次攻打华山,就是武当山也打过,张三丰的佩剑与太极拳经就在黑木崖放着呢,唯独没有打过少林寺。
实在是对方势力太强,高手太多。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风逸笑了笑,道:“二位能想到这一层,的确了不起。
修行的本质,就是希望能够克制欲望,可江湖的本质却是争强斗狠,二者相悖。
所以古往今来,无论是哪个门派,都难放下,和尚也是会喝血吃肉的,二位准备去哪里隐居?”
刘正风道:“曲大哥说东海有个紫竹岛,常人难以到达,我们准备去那里。
日子清苦一些,却也能远离尘世纷扰,抚琴吹箫,可比神仙还快活。”他望着车窗外,悠然入神。
风逸道:“嗯,舍得放下,也挺好的。”
曲洋突然面色一正道:“风大侠,今日你我之言,万不可宣扬出去。
少林寺与我日月神教势力广大,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一旦为人所知,牵连天下……”
刘正风笑道:“风大侠曾说世道浇漓,人心难测,所谓君子易与,小人难防,我莫师兄也见风大侠并非狂行无忌之人,这才放心离去,大侠一定得慎重才是!”
他们知道葵宝典与辟邪剑谱的秘密,一旦泄漏,林家姑且不说,日月神教与少林寺必然难以善了。
风逸将永无宁日,若是明说,生怕激起风逸傲气。
忽听风逸笑道:“那是自然。说名震天下的林远图与东方不败是个太监,更是将福建少林寺说成阴谋论的推手,他们的拥趸数以千万计,还不得生吃了我,风某虽然有些狂妄,却也不傻。”
曲非烟恍然道:“难怪你明知辟邪剑谱是个害人东西,也不告诉林平之。
以那小子的性格,你要是说了,他一定不信,还会以为你侮辱他先人,不得恨死你!”
风逸道:“是的,不过他已经恨死了我。
若是让他习得辟邪剑谱,恐怕他想杀我之心,更胜木高峰之流。”
“为什么?”曲非烟一愣,忽有所悟:“是的,你若不杀余沧海,他父母或许能活。”
风逸喟然一叹道:“不得不说,这事我做的也的确有欠妥当,不该杀了余沧海,怎就一时没忍住,喝酒误事啊!”
刘正风道:“这也怪不得你。你在林平之危难之际,能够主持公道,已经远胜我辈。余沧海穷途末路,还不忘挑拨离间。
你若不果断采取措施,被他煽动我正道情绪,说不定一发不可收拾。他若是连这也能迁怒于你,未免是非不分了。”
风逸笑笑不语。
希望现在的林平之能够明辨是非,那比让他不报仇还难。
曲非烟倏地心惊:“风大哥,依你所言,这林平之若是得了辟邪剑谱,岂不与你为难?
你何不将他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后患?”风逸冷笑:“凭他的本事纵然得了辟邪剑谱,没有十年二十年之功,岂能胜我?”
“你刚才还说葵宝典与辟邪剑谱是一本秘籍呢?”曲非烟又有些糊涂起来。
曲洋笑道:“傻孩子,风大侠是忌惮修炼了葵宝典的东方不败。
要知道他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江湖上无可匹敌的高手了,又修炼了葵宝典,自然是如虎添翼,非同反响了,而非只是葵宝典这门武功。”
刘正风接口道:“这林平之的武学根底还远不如你呢”
曲非烟点了点头,微微苦笑道:”他倘若练了辟邪剑谱,就来找风大哥为难,恐怕风大哥大手一挥,就让他去见爹娘了,岂不太过悲凉了。都怪那个林远图。
自己控制不住贪心,不想害人烧了不就行了,还故意留着说什么不能看!”
风逸笑道:“人这一生,就是不停的做选择,就看他怎么想了。
我一向都是宁可错杀于前,绝不遗祸将来,能对他破例一次,虽然有私心,也是看在他有骨气有孝心的份上了。
毕竟与我有可能为敌的少年英侠,我早就杀过了!”
“私心!”曲非烟一愣:“什么私心?”
风逸郑重说道:“我想看个热闹!”
“又看热闹?”
曲非烟不懂风逸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热闹。
曲洋、刘正风却明白。
风逸天人一般的武功,迷一样的人。
他们本以为风逸在妓院玩耍,就是个好色之徒,可显然不是。
因为刘正风女儿容貌姣好,风逸不看一眼,岳不群女儿、恒山派尼姑仪琳更美,可他还如平常人一般看待。
毕竟一个男人爱美色,太过常见,但能够抵抗住美色,显然他在群玉院的放荡,都是表象。
他故意给世人这样的认知,这固然是为了给人,一个不是弱点的弱点,若是有人想对付他,或许会从此下手,但一定会适得其反。
可如此做法,何尝不是说明这世上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已经很少了。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
常人这样,不值一提。
可这样的高手,如此行事,就很可怕了!
自然也就很无聊了。
能看看人性的博弈,也是一种放松了。
几人闲聊间,已经天光放亮,到了湘江码头,刘正风的几名弟子已早到多时,众人上了双桅巨帆,顺江而下。
进了船舱之后,风逸就见金碧辉煌,富丽异常,对刘正风的财力又有了认知。
众人都是车马劳顿,在船上好好睡了一觉。
风逸这觉醒来,天已经黑了,缓步进了中舱。
刘正风吩咐儿女摆上酒席,不大工夫,酒菜摆好,自己肃容入座,与曲洋向风逸捧杯敬酒。一时间,宾主尽欢。
风逸吃饱喝足,走出船舱,江天一片寥廓,江涛起伏有声。
风逸走到舷旁,负手眺望江月,绸衣在江风中瑟瑟作响。
那真是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忽听船上传来一阵琴声,前调一听,风逸便知这是笑傲江湖曲,继而箫声跟起,与之迎合。
曲洋刘正风一脱险境,登时控制不住玩音乐的心。
这箫声琴韵一起,风逸胸襟也为之一爽。
曲刘音乐造诣极高,琴箫也非凡品,音色醇,时如松涛鸣壑,时如空谷传响,恢弘浩大,一声百应。
风逸微微闭眼,应着节奏,双手轻打拍子,时而欢喜,时而温和,时而振奋,时而感伤。
一时间,风逸不再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变成了一个寻常之辈,在回顾往昔。
而这一刻,风逸心境忽然空灵起来,前世听的一曲《笑傲江湖》插曲歌词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风逸不禁失笑,这玩意儿距离自己有二十多年了。
曲非烟道:“你在笑什么?”
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
风逸朗声笑道:“在下不才,敢请高歌一曲,为两位琴箫妙音做和!”
突听调子渐高,风逸忽地扬声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啦……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风逸不是专业歌手,可他以内力吐字,声如黄钟大吕,响彻渺渺夜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众所周知,只要声音雄壮,那歌曲效应就不会太差,比如部队战士唱军歌,要的就是气势。
他这一唱,让曲洋刘正风也是兴致十足。
三人都是内力深厚之辈,曲音相合,大开大合,波起浪涌,时如金戈铁马,又似奔鲸入海。
歌收音停,万里一空。
突听“啪啪啪……”,曲非烟拍掌笑道:“好啊!”
远处有人朗声说道:“好琴好箫好唱词!”
此人是以内力发声,传响水上,久久不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