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时候不早了,雅昭便收敛了笑容,朝着对方挥了挥手,“我们该走了,再见,大叔。”
“再见。”
老人也微笑着点头,目送三人离去。
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对方身影时,这才回过了神,“还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啊……”
感慨万千,又低头继续忙碌起了摊子上的事。
恰逢一阵微风吹过,挂在杆子上的风铃声,清脆悦耳。
……
“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去实现他的愿望么?怎么可能,那明明只是一些妄想罢了。”
在行走的路上,蝶回头看着沉思的雅昭,嘴里絮絮叨叨,一脸的不理解。
雅昭回过神来,看着阿蝶,也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本领,可以让已经死去几十年的人再度复生,纵然是神灵,也都没有那种本事的。”
神灵并非是无所不能,祂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局限性,只是在实力低微的凡人眼中看来,祂们涉及到了死亡,长生等人类无法理解的领域,所以就被认定为是无所不能的,凡人也一直都在想着,神灵就连死亡都能改变,还有什么事是祂们办不到的?
但殊不知,这只是一个思想偏差的误区罢了,在人类眼中的死亡禁忌,放在神灵眼中,也仅仅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问题,就像是高深的奥数题,当你能够解决别人解不了的题,而且还是那么的轻松,自然就会得到别人的不理解与追崇。
“所以你仅仅只是闲得无聊,想要八卦一下是么?”
蝶自认为自己逐渐理解了雅昭这么做的原因,脸上也露出了鄙夷之色,“那你还真是恶趣味,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哪有……”
你这分明是诬陷!
雅昭被这个黑锅给扣的无言以对,也不想跟她去计较太多,只是认真的回答:“虽然我无法完成他的其他愿望,但是却可以让他们过上安宁的日子,这也算是另类的实现愿望了。至于让他再去看一看妻子……”
雅昭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的看着蝶,“恐怕就得看你的了。”
“什么意思……”
阿蝶愣了一下,紧接着便仿佛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是打算让我去用幻术来实现他的愿望?”
“没错,通过镜花水月的幻术,去塑造并实现老爷子隐藏在心中的回忆景象,这对你来说应该也并不算什么难题吧。”
雅昭露出了笑脸,已然做好了打算。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蝶面露不解,反问道:“哪怕是让他经历了幻术,见到了虚幻的回忆,但那也终究只是回忆罢了。”
“你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没有意义。”
雅昭微微一笑,也并不打算去给蝶解释太多,只是一个劲的催促道:“好了好了,就听我的,对他施展幻术吧,记得可别太过分了,这老爷子的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折腾。”
这下子轮到雅昭絮叨起来了,蝶被催促的有点头皮发麻,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答应了。
三人专门找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僻静的地方,蝶双手结印,摆出了施术的手势。
在施展幻术之前,她也提醒了雅昭一句,“别怪我没告诉过你,幻术是需要消耗精力与精神力的,那个老爷子的体魄并不算健壮,一旦在幻境中因为情绪激动而出现任何不可预知的后果,我可不承担责任!”
提前进行了通知,也为自己撇开了责任与麻烦,不然她可是会内疚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是最棒的,我相信你不会出问题的。”
雅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其中的后果,又顺势吹捧了阿蝶一下,举高高。
蝶被他这番中听的话舔的很是舒服,心里头也跟抹了蜜似的,欣喜不已,但表面上却故作淡定,轻哼一声,“那还用你说,我开始啦~”
目光一凝,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手印变幻,眸子里则映射出了金光。
幻境,开!!
……
‘叮铃铃……’
似乎是无端起了风,无形的风劲,吹动着竹竿上的铃铛,发出了悦耳声音。
正在收拾摊子的老人一愣,抬头看着四周无动于衷的树叶,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这也没有风啊……”
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去过多的关注,便又低头忙碌了起来。
而在他没有注意的环境下,四周有说有笑的的行人,似乎是渐行渐远,摊位也一个两个的撤走,消失不见,声音变得静谧,整个市井集市好似都变得空无一人了,只留下老人待在这里,孤零零的。
直到这时,老人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里编制花饰的手略微一顿,惊愕的抬头看着四周,原本还是热火朝天的市井,阳光明媚,下一秒竟是夕阳西下,日近黄昏……
路上也变得冷清起来,没有了行人。
“果然还是老了么……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老人一脸的恍惚,似乎还没有认知到什么变故,只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有点不记事了,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个人又在发呆了……”
无奈的苦涩一笑,从座椅上起身,“也好,今天也有点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开始收拾起了摊子。
将大包小包收拾完毕,背在肩头,便杵着棍子,朝着家里的方向往返。
走在路上,依旧是没有看到半个行人,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也是显得孤寂,清冷,让人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握紧了棍子,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了起来。
没有多想什么,他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想着只要回家应该就好了,然而等到他来到了村子里,却发现这里也是静悄悄的一片,空无一人。
“这……难道是时候到了么……是鬼神来索取我的性命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老人一脸的迷茫,无助的站在原地,手里的包袱跟棍子也不知不觉的脱手,掉落在地上。
神色复杂的叹息一声,也好似是认命了一样,缓缓走向家门,“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已经活够了……”
手触碰在门上,推门而入,“就算是鬼神想要把我带走,我也不会拒绝。”
话音刚落,伴随着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老人刚打算进门,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他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院子里的倩影,揉了揉眼睛,语气颤抖道:“怎么会……你是……奈良子……”
“你回来了?”
穿着一身麻衣,绑着辫子,模样清秀的女人,微笑着回头看着他。
熟悉的声音,久违的问候,回荡在耳旁,老人如遭雷击,僵硬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妻子,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真实,像极了曾经还活在世上的爱人。
同样的夕阳,同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
老人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尘封的记忆止不住的涌上心头,一瞬间内疚,自责,无数复杂情绪让他不能自控,眼泪夺眶而出,颤抖道:“你是来,接我的么……”
这样也好,最起码,让我看到了你。
老人露出了笑容,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在说什么傻话。”
妻子眉头轻蹙,下一刻便变了脸色,不悦道:“是你说要今天有要事去办,可能会回来的很晚,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现在回来的这么早,又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有东西忘记拿了?”
一模一样的语气,让释然的老人顿时便又惊愕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你……”
再一低头看着自己,原本苍老满是茧子的双手,突然变得孔武有力,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惊醒过来,他快步走到水缸处,低头一看水中的自己,竟是一副年轻的面容,而且还是曾经的自己,不由得露出了震惊之色,“我这是……”
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整个人也呆愣在原地,“是神么……”
直到耳边再次传来了絮叨声,他回过神,立马拧了自己一下。
紧接着,“嘶……竟然是真的!”
他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很疼!根本不是在做梦!
“你又在做什么?”
妻子看他突然自残起来,也被惊住了,连忙走上前来,进行关怀问候,“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些人不要你了?没关系的,哪怕没有成功入选成为门客,那也无碍,咱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也挺好的……”
听着妻子的关怀,他的神色也复杂了许多,再一想到了自己曾经做出的错误决定,眼神立即变得坚定,一把握住妻子的手,“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发誓!我也不会再去想着成为武士了,因为这些都没有你和孩子重要!”
突如其来的表态,让妻子为之一愣,眼看丈夫仿佛是想通了,不再想要成为武士,只想要跟她过清净又平凡的日子,也捂住了嘴,喜极而泣,一把扑入了他的怀中,“那真是太好了,羽藏。”
柳生羽藏面色复杂的拥抱着妻子,也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呢喃自语,“假如这是神灵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的去珍惜它……”
“但是……”
当他透过门窗,看到一片有些陌生的景象之后,也露出了释然之色,“过去的似乎也都已经过去了……”
重新闭上了双眼,似乎是认命了。
但是想象中的清醒却并没有到来,妻子轻轻的问了一句,“你还打算在这里呆着多久?傻瓜。”
“我……”
柳生羽藏猛然惊醒,惊愕的看着依旧在怀中的妻子,四周的一切也仍旧非常真实,“这到底是……”
“你是出了一趟门,脑子坏掉了么?”
妻子疑惑的看着他。
柳生羽藏感觉自己有点懵了,难不成这真的不是假的?
想不明白,他也索性不再去想了,一把抱起了妻子,看着她,认真道:“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是……”
妻子微微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有你在身边,真好。”
……
“师傅,阿蝶姐姐到底编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境啊……”
贲业市井的无人处,永真坐在青石上,单手托腮,晃着小脚丫,手里头还拿着一串丸子,疑惑的看着嘴角上扬,露出了姨母笑的蝶,活似一个神经病。
“我怎么知道。”
雅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席地而坐,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蝶,把玩着手里的青铜铁片,沉吟道:“但肯定是个完整的凄美爱情故事,不圆满,也不悲伤。”
阿蝶制造悲伤氛围也是老手了。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
永真不明觉厉的点了点头,看向阿蝶的目光也满是钦佩,“我也要努力学习幻术,争取变得跟阿蝶姐姐一样厉害。”
到了那个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收拾人,就怎么收拾人?
苇名女武神:这是幻术的力量!你以为我只会剑术么?大错特错!凡人,仔细去感受痛苦吧,一袋米哟扛几楼。
雅昭瞥了自家小徒弟一眼,立马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立即板着脸教育道:“欺凌弱小可并非是强者之道。”
“我知道了,师傅……”
一句话便让永真变得卑微起来,也顺势立下决心,“我一定会锄强扶弱,心系苇名,成为战国赫赫有名的苇名剑圣二代目!”
“……好。”
雅昭沉默了片刻,点头回应。
“嘻嘻嘻。”
永真也露出了笑脸。
……
梦境中,时过境迁,春去秋来,数十载的光阴,转瞬即逝。
“我最终,还是没能实现承诺……”
樱花树下,满头花白,身穿甲胄的柳青羽藏,跪坐在墓碑前,面色复杂的拿着一瓶酒,叹息一声,“家国危难,挺身而出,都是迫不得已……”
“我也终于明白,人的一生,早已有了定数,是成为贲业的主帅,将军,还是一名籍籍无名的老卒,都无关紧要……”
握紧了酒瓶,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空瓶插在地上,“重要的是,你都经历过什么。”
起身而立,目光坚定,“奈良子,我走了。”
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了。
深吸一口气,坚决的转身离去。
今日,是内府军与贲业国之绝战,而这个世界,没有苇名。
理所应当的,今日过后,内府战胜了贲业,在幻境世界里,如愿实现了一统天下的志愿。
德川家康:诸位,听说我在梦里笑哭了。
内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