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的命令,威县知县只得捏着鼻子照办。
若是这伙官军跑了,贼寇来攻克威县,他这个知县也就到头了。
大敌当前,为了身家性命和政治前途的事情,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况且此番大批贼寇出现在顺德、广宁、大名三府,让明政府极为不安。
京畿之地,突然有反贼入侵,谁能不紧张?
崇祯本想让左良玉进入山西平寇,一个命令就让他来平河北的贼寇。
畿南咽喉重地,顺德为大平原,千里直走京师,非有河山为之蔽也。
华北平原,无遮无拦,最适合骑兵行进。
左良玉认为紫金梁这伙贼寇,就是备了直扑京师的打算。
他们想要建立新朝,是何等的猖狂与无知?
营寨的搭建,其实枯燥乏味。
砍树、划分区域,挖沟。
总之就是这么一套流程。
贺今朝站在河岸,通过望远镜瞧着对岸的威县,人头攒动。
大量民夫并没有被安置进县城内,全都在城外随意的席地而睡。
民夫在他们眼里都是可消耗的大牲口,给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
至于给他们什么良好的待遇,想都不要想,最苦最累的活,全都是他们去干。
官军的饷钱,还时有拖欠呢,这些民夫全都是免费的劳役。
“河北如何能没有起义军呢?”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叹了口气。
自古燕赵男儿多雄壮,天子脚下,如此被欺辱?
“好汉有所不知。”一旁的向导刘通开口道:
“正德年间,也就一百多年前,河北霸州刘六刘七兄弟也曾揭竿起义,拥兵数万。
曾经三次进攻北京,辗转攻占河北、山东,攻占州县无数,最终泯灭。
那一次,我河北壮士损伤极大,到今日都没有缓过来。
待到天启四年,河北景县于弘志等起义响应山东白莲教徐鸿儒。
景县百姓多携持妇子、牵牛架车、裹粮橐饭,争趋赴之,竞以为上西天,可惜还是败了。”
贺今朝颔首,对于一百多年前的起义造反,他还真不清楚。
就算是天启年间的造反,他也没有耳闻过,或许在史书上都是一笔带过的话。
“后来皇亲国戚,勋贵太监,皆是在河北占领土地,河北百姓沦为佃户,不用交税,有口吃的便也没了造反的心思。”
向导刘通摇摇头:“在天子脚下造反,是极其难以成功的。
大明如今实力强大,去年便云集了几十万勤王兵,才退回去不久,好汉此行冲击京师,怕是难以成功。”
贺今朝点点头,既然都觉得不会成功,正好做出来让众人都瞧瞧。
能往火堆里塞一把柴火,就好好浇上点火油,烧的更旺一些。
总得让人看见希望,然后才会加剧大明这座高楼的倾斜度,最终把它给推倒。
左良玉选择没有动兵,而是严密监视,主要依赖于他手里的人也不占优势。
陕西的杨鹤终究是接到了锦衣卫的旨意,把他押运回京师诏狱。
对于这一点,杨鹤这个小老头已经完全懵逼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下场。
杨鹤失败主要有两点:
一是进入山西的起义军声势越来越大,特别是锤匪贺今朝占据太原,擒获晋王,此事让崇祯极为没面子。
更让他没面子的事,还是姜襄给他弟弟谎报军功,送上去的全都是晋王一脉的亲戚,崇祯至今还没有发现。
二是在陕西的起义军出现所谓“旋抚旋叛”的问题。
不是杨鹤不用心招抚,实在是陛下前后言语矛盾,再加上主剿派的杀降,谁不担心自己被杀啊?
洪承畴他要杀降,好歹像杀左挂子一样,干净利索一点,全都宰了。
可这次偏偏让神一魁跑了,他立即举起大旗反抗,占据宁塞。
西路起义军纷纷发力,李老财、独行狼跟着作乱。
混天猴部义军攻克甘泉县,夺得饷银十万八千两,处死新任知县郭永图。
好在他们给贺今朝一个面子,知道这是他老家,并没有随意杀戮百姓,只是当官的和被找回来的衙役,大多被砍死。
杨鹤误国不浅,终于上了槛车,赶回京城。
洪承畴原地升任为三边总督,他看着前任坐上槛车,眼里丝毫没有什么愧疚感。
一味的怀柔,只会让贼寇越做越大,最终不可控制,还浪费钱粮。
这些钱粮莫不如发给麾下士卒,让他们抓紧绞杀贼寇。
当初要不是杨鹤亲自给贺今朝写招降信,又给武器钱粮,礼送他出境,贺今朝能有今天吗?
杨鹤遗祸天下,这是他罪有应得的待遇。
而洪承畴新官上任,当即就命令总兵曹文诏围攻宁塞黄友才部。
神一魁反叛朝廷之后,发生内乱,被黄友才所杀。
他带着副总兵李卑会合总兵王承恩往攻安塞,围攻反贼谭雄等人。
洪承畴担任三边总督后,更是大开杀戒,反抗也杀,投降也杀。
在他的作战理念当中,先平底陕西的贼寇,然后突袭渡口,渡过黄河,去追杀山西的贼寇。
就连延绥总兵王承胤,大起山西本地的贼寇,那也是手到擒来,根本就不费力气。
但陕西被招抚的起义军太多了,他们四处叛乱,官军也不好受。
河西兵备道张允登也被击毙,兵备道郭景嵩毙命。
洪承畴又调曹文诏去追缴别的起义军,先别攻城了,赶紧追击混天猴。
此人拿了咱们兄弟的饷银,都大规模攻城略地,先打他。
神一魁死后,部将四分五裂,郝临庵、刘道江、可天飞等部也在甘肃庆阳、环县一带重新起义,四出攻击,一时活跃得很。
大明同知赵应兰惊惶无措,自缢身死。
洪承畴得知消息后,当即派遣甘肃总兵杨嘉谟、宁夏总兵贺虎臣来救。
黄友才被官军火铳击死,可天飞和郝临庵率领部众撤往甘肃环县以北,地名东川、西川的高山深涧地带。
因为洪承畴接受三边总督后,陕西到处都是杀人作战的景象,彻彻底底的乱起来了。
洪承畴短时间内是无法平定,这群重新起义的暗流。
军师吉珪拿着贺今朝送回来的书信,当即询问道:
“可有消息传来,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渡过黄河了?”
“还没有。”
刘二虎镇守太原,等着贺今朝的招呼。
“好好查查,绝不能让杨鹤从咱们眼皮底子下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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