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定定地看着他,看似清浅的眸光落在头顶却像一座冰山,压得罗成冷汗直冒,“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不是故意毁我名节,那你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你能任账房管事,不说才高八斗,也是读了好几年圣贤书的,难道你不明白你今天的做法会对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影响?”
罗成被水玲珑那比炼狱厉鬼还阴翳的眼神盯得双腿打抖,原本练习了无数遍的台词倏然忘了大半:“我……我情难自控!”
“哈!”水玲珑嘲讽一笑,“好一个情难自控,你得了绝症的人还如此活蹦乱跳,敢问罗公子得的是什么病啊?”
罗成撇过脸:“反正就是绝症!大夫说的,我……我又不是大夫!”
水玲珑拍了拍手,故作疑惑道:“这样啊,可我不记得你对我有多好,你……不过是信口开河的吧?”
罗成被激得头脑一阵发热:“玲珑,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别人都在庄子里给你脸色看的时候,只有我替你劈柴担水;你和钟妈妈住的屋子漏雨,还是我给你找了一块遮雨布;有一回你跟钟妈妈饿了三天,也是我偷偷给你送了一篮子馒头,你难道忘了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水玲珑在庄子里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自己劈柴担水?住的屋子漏雨?还饿了三天?
秦芳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罗成,怎么可以讲出这种话来?她完全忘了罗成是谁找来的,又是谁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损毁水玲珑名节的。
云礼的眸光一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比起水玲珑的境况,荀枫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云礼的异样,云礼似乎对水玲珑真动了心思。
水航歌从看见玲珑打了补丁的中衣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董佳雪去世后,玲珑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却不曾想如此难过!心里,不免对这个嫡妻又多了几分不满。
秦芳仪下意识地想弃掉罗成这颗棋子,以保自己多年的贤妻良母形象,但很快她转过弯来,牺牲一点自己的形象,如果能解决水玲珑倒也值得,她咬咬牙,未作反驳。
倒是水玲珑开了口:“父亲,原先我也以为那些下人敢如此怠慢我是受了母亲的指使,但自从我回了尚书府,母亲莫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给我的首饰和衣料也比其他庶妹好许多,我想一定是有恶奴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还望父亲别冤枉了母亲。”
这种洗白的话水航歌或老夫人说都不合适,苦主陈情却是不同。水航歌和老夫人赞许地看了水玲珑一眼,事实真相他们心中有数,难为这孩子如此识大体,没因私怨落了尚书府的颜面。可既然识大体,又怎么会跟下人厮混?
老夫人沉声道:“这事儿有蹊跷!依我看,一个小子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也不知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肖想尚书府千金!你是下人,替主子尽职尽忠是本分,怎敢因此而邀功?还妄图成为尚书府的乘龙快婿?真是白日做梦!”
一番话把两情相悦变成了一厢情愿,下人恋慕主子,关主子什么事?
罗成扑通跪在了地上,望着老夫人,情真意切道:“老夫人!玲珑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会把我写给她的信随身携带呢?”
老夫人哑然。
“那信是我写给玲珑的!”秦之潇上前一步,出言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害羞,他的一张脸红扑扑的,“罗成我不管你吃错了什么药要来诬陷玲珑,但我明确告诉你,那信是我写给玲珑的!跟你没有关系!”
水玲语的心咯噔一下,有种石块砸上去的闷痛。
下人们的脸色变了又变,像彩虹过境,各种颜色都有,怎么又变成表少爷了?先是跟下人厮混,再是与表少爷暧昧不清,难道大小姐的人品真有问题?
水玲珑狐疑地蹙了蹙眉,秦之潇到底是真心帮她还是落井下石?若是前者,这个表哥真蠢得可以;若是后者,他的伪装便有些可怕了。
当然,她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牵着鼻子走,她问向罗成:“你说信是你写的,什么时候写的,你可否提醒一二?”
罗成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为了证明二人早有情愫,他道:“半年前!”
“半年前啊,我两个月前回的府,这么说,你是在庄子里给我写的了。”水玲珑笑了笑,看向云礼,“久闻太子殿下书法了得,请太子殿下鉴别一番,这纸上的墨迹是否已有半年之期。”
话音一落,便有人上前从秦芳仪手里拿过纸条,递给了云礼。
云礼看了看后,眉头一皱:“日期我倒是不敢断言,可这纸上赫然用的是上等的扬州墨,扬州墨只有京城贵族才能使用,我倒是不知水尚书家里何时富庶到连一小小的庄子也用得起了。”
水航歌吓得冷汗直冒,扬州墨价值不菲,他都舍不得买,府里如今用的扬州墨还是太子送的。罗成一口咬定是在庄子里给玲珑写的信,但庄子里显然没这种墨汁,如此,罗成是在撒谎了!
“咳咳咳……”荀枫咳嗽了一阵,淡淡地道,“一个奴才好像不足以成事。”
水航歌的眉心一跳,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了罗成:“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诬陷大小姐的?你敢不说,我就将你乱棍打死!”
秦芳仪浑身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原本通过罗成陷害水玲珑十拿九稳,谁知罗成被水玲珑三、两句话给绕了进去,不仅暴露了她苛待庶女的事实,还捅出了一个天大的漏洞!看来,只能实施最后一套备用方案了!
她给罗成比了个手势。
罗成会意,扑通跪在了地上:“不要打死我!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老……老爷,您……您绕我不死,我就说……”
“你这狗奴才!还敢讨价还价?”水航歌一脚踢过去,罗成趴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反正都是死,我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老爷也别说用我家人威胁我之类的话。”
“你……”水航歌被气得哑口无言。
秦芳仪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敛起怒火,道:“好!你只要实话实说,我绕你不死。”
罗成磕了个头,咬牙道:“是……是周姨娘指使我毁去大小姐名节的!周姨娘说大小姐陷害了四小姐,她要给大小姐一点教训!”
他咬重了“陷害”二字,无疑是给水玲珑扣上了一顶陷害庶妹的罪名,这传出去,也属德行有亏。
远远地听到动静也跑过来凑热闹的周姨娘还没跨进院子呢,便被罗成的一通诬告给气得眼皮一翻,差点儿晕了过去!
高妈妈看不过去了,她知道周姨娘一旦曝光有孕的消息便有惹来一堆红眼,但她没想到对方竟歹毒到这样的地步,别人怕事,她可不怕,大不了一死!她怒发冲冠,脱了鞋子便朝罗成的脸噼里啪啦扇了过去,一边扇一边骂:“枪你拇个憨包,敢诬赖我家姨娘!抽死你个砍脑壳滴!”
周姨娘走到水航歌跟前,扑通跪下,哭得梨花带雨:“老爷啊,您要给婢子做主啊!婢子一门心思养胎,怎么会跑去陷害大小姐呢?”
虽然在大小姐拒绝她的投诚后,她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但她毕竟没做,不是?
水玲珑环视四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水玲语因秦之潇替她出头开始愤愤不平了;一把火烧着烧着,又波及到周姨娘了;她刚洗脱与下人厮混的冤屈,又摊上陷害庶妹的恶名。这等心机和盘算,难怪董佳雪斗不过秦芳仪了。
水航歌一时怔住,如果罗成所言不虚,那么周姨娘便是幕后黑手;如果罗成撒谎诬告,那么既跟周姨娘过不去,又看水玲珑不顺眼的只有嫡妻秦芳仪。他看了云礼和荀枫一眼,突然有些不敢往下盘问了,姨娘犯事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个奴才,可嫡妻简直是他的另一个门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暂时……丢不起这个脸!
一番计量之后,他把心一横,厉声道:“来人!把周姨娘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周姨娘和高妈妈同时懵了,怎么会这样?老爷居然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赵妈妈一脸坏笑地走向周姨娘,半路上姨娘拼死挣扎,不小心动了胎气导致滑胎,多么好的借口,哈哈!
周姨娘绝望了,三少爷死前的画面再一次涌上心头,她捂住肚子,惶惶然道:“别过来!你别过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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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混乱的一章写了足足二十四个小时,觉得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简直不想碰电脑了…。
肥肥的一章,收藏快到碗里来!
谢谢樱雨。的花花!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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