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裴舒芬嫁过来的第二天,一大早从自己新婚的洞房搬到宁远侯府后院正房中澜院的时候,看见嫡姐裴舒凡屋里以前的那些黄花梨木家私都被搬空了,气得火冒三丈,大发脾气,并未避着人,闹得中澜院院子里的下人人尽皆知。
一个院子里的下人知道了这事,自然整个侯府的下人也都知道了。
如今被人拿出来取笑,连桐云都无法辩驳,除了张口结舌,在肚子里暗地里骂这群婆子见风使舵以外,也说不出别的话。
裴舒芬刚嫁到宁远侯府的时候,满心以为跟前世那些小三上位的女人一样,既然将男人前头的老婆赶走了,自己自然就能睡嫡姐的男人,用嫡姐的银子,再打打嫡姐的娃,为自己的娃腾出地方来。
所以嫁进来的第二天,她就来到中澜院,急急忙忙地清点嫡姐留下的东西去了。
谁知这个异世的人似乎比她的前世里还要聪明谨慎,还懂得维护原配正室的利益。嫡姐的嫁妆她不仅不能插手,就连嫡姐留下的私产,也压根儿没有她的份儿。至于算计别人的孩子,似乎都被人预料到了,两个孩子直接被接回了自己的娘家,自己想做手脚都不容易。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好像唯一做到的,便是睡了别人的男人。
如今.看起来,这唯一一点自己做到的,似乎也要失去了。
自从自己生了儿子之后,侯爷已经再没有踏足自己的房里一步。唯一来的一次,还是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宣布贬妻为妾!
裴舒芬躺在春戊院的屋子里,想到这一切,越发觉得不甘心。她努力了这么久,费出了这么多心血,为了婆家宁远侯府,连娘家裴家人都得罪光了,以至被娘家人彻底抛弃谁知却得到这样的下场!
不,她到这里一次,不是要继续做那上不得台面的妾的!
想到这里,裴舒芬终于不再悲戚挣扎着爬起来,试着抚了抚自己左手腕的胎记,终于又一次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这一次,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草枯叶黄,似乎到了秋季的样子。
她不记得这个琅缳洞天,还有四季分明的时候・・・・・・
裴舒芬一时来不及注意这个地方奇怪的变化赶紧去了小楼的二楼里,寻了《百草集》出来,找到女子减肥和小儿食补的方子,细细研读起来。
她不敢再大意,一一将方子抄了下来,带出了琅缳洞天,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药方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等着有空了出去问问大夫再用。
办好了这些事情,裴舒芬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仰着脖子叫了几声:“桐云!桐云!”无人应答桐云还没有回来。
裴舒芬不知道她去了多久了,满屋子看着,想寻个落地钟来看看,却发现这个屋子里如雪洞一般。
青布帐幔的简陋床铺就不说了,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乏善可乘的白瓷碗。南窗下面的炕上,铺着一床青竹编的篾席,席上的炕桌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泛着棕黄色的油光。
裴舒芬的眉头皱了皱,走了几步掀开内室的藏蓝色帘子往外间瞧了瞧。
外间的家私还不如内室,正对大门的墙上光溜溜地,连幅画都没有。墙下一张普普通通的供桌,供桌上是一个小铜鼎,里面插着三支香。供桌前面是一个八仙桌,八仙桌两旁各摆着一张斑驳的圈椅。圈椅上的椅垫被洗得褪了色似乎很久没有换过了。
靠着东墙和西墙那边,一溜各摆着同上首一模一样的三张圈椅,同样是褪了色的椅垫。圈椅和圈椅之间,用窄窄的立桌隔开,桌上摆着几套一模一样的茶壶和茶杯。
这样的院子,就是自己以后几十年住的地儿?
裴舒芬握了握拳头,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人都死哪里去了?!”
可能是她余威犹在,过了没一会儿,几个刚留了头的小丫鬟,畏畏缩缩地从旁边的耳房里钻出来,陪着笑问裴舒芬:“芬姨娘,请问有何吩咐?”
裴舒芬压下心头的怒气,问她们:“桐云去哪里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儿?――世子呢?”
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湖水蓝褙子,头脸干干净净的乳娘抱着一个大红百子嬉婴图的襁褓从屋里出来,缓步向正房这边走了过来。
裴舒芬看见乳娘过来了,快步走下台阶,伸手接过孩子,仔细看了看,问乳娘:“一天吃几遍奶?一次睡多少时辰?”
乳娘屈膝行了礼,脸上挂着笑回道:“如今一日吃四次,睡得时候不多。今儿好不容易睡着了。”
裴舒芬赶紧把孩子送回到乳娘怀里,道:“快抱回去吧。你在屋里看着世子,别离了人。”又问乳娘:“还有谁跟着你一起伺候世子?”
乳娘低声道:“本来有两个小丫鬟,两个婆子。姨娘过来的时候,她们一时还没有跟过来。”
裴舒芬忙吩咐院子里站着的一个婆子道:“去中澜院将她们叫过来。”
那婆子踌躇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去了中澜院。
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领回来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都抱了自己的铺盖行李,问裴舒芬:“芬姨娘,人都领来了。请芬姨娘给分派住的地儿。”
裴舒芬皱着眉头问身边的人:“桐云呢?怎么还不见她的人?”
院子里守门的婆子忙上前道:“桐云去厨房炊水传早饭去了。”
裴舒芬冷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可以直接传晚饭了吧!――还传早饭!”
桐云正好走到春戊院门口,闻言抬头看了看天,心下不忿:最多是午食的时辰,晚饭还早呢……
“芬姨娘。”桐云快走几步,进了院子。
裴舒芬抬头看见桐云进来,又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仆妇,吩咐她们道:“先下去吧。”又对桐云指了指刚刚领过来的丫鬟婆子道:“她们是世子的人,你去帮着安置安置她们吧。”
桐云领命,带着她们去后院的后罩房里住下,又去使人去方姨娘那里传话,说春戊院新添了四个下人,都是世子的人,让他们记在册子上,好发放月例。
方姨娘倒不敢怠慢,赶紧在春戊院的册子上添了四个人,又派了个婆子过去,问了问春戊院的情形。
桐云拉着那婆子倒了一通苦水,说了今日在大厨房里受到的冷遇。
那婆子尴尬地笑了笑,回去向方姨娘复命。
方姨娘笑了笑,吩咐那婆子:“去跟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说,让她别太过份。烧热水要另外使银子可以,不过也不需要五钱银子那么多,让她们一次收一钱银子就可以了。”其实大厨房里烧热水,只要五个铜子儿,而一钱银子值五十个铜子儿,已经比别的姨娘要多十倍了。
那婆子会意地掩袖嬉笑,奉承方姨娘:“还是方姨娘厚道。以前夫人那样对姨娘,姨娘现在还能以德报怨,真应该好好跟侯爷说道说道。”又凑近了方姨娘跟前,小声问起来:“姨娘,听说侯爷要挑一个姨娘扶正・・・・・・”
方姨娘忙止住她的话头,正色道:“没有的事儿。宁远侯府是什么人家?怎么会扶正妾室?――你还是让那些心里有小算盘的人死了这条心吧。
若是想当正室,当初就不要做妾。既然做了妾,就不要再想七想八,本本份份地才是。”当然是意有所指。
那婆子有些尴尬,站在那里进退不能。
她收了齐姨娘院子里的银子,故意来探方姨娘的口风的。谁知一开口,就让方姨娘看出了端倪,还说了她一顿。
“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话?”方姨娘瞪了眼,倒也有几分气势。
那婆子不敢再呱噪,屈膝行礼下去了。
既然方姨娘传下话来,大厨房的婆子们也不敢怠慢,一边让人拎了食盒,将早饭给春戊院送过去,一边使人跟桐云说,只要一钱银子就可以烧热水。
桐云这才来到内室,对歪在床上的裴舒芬回道:“芬姨娘,大厨房的婆子说,烧热水,要一钱银子。”刚才的五钱银子,打死桐云也不敢说。
裴舒芬如今兜里有银子,暂时还没有将这些小钱放在眼里,闻言只是皱了皱眉,道:“她们也真胆儿大,打量我不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
说着,裴舒芬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妆奁匣子道:“银子在最上面一层。你绞一个角儿下来,拿秤称一称。”
桐云依言去取了银子,对裴舒芬屈膝行礼退下。
又等了一会儿,早饭和热水终于到了。裴舒芬先吃了早饭,才去沐浴,好好洗了一遍。
从内室出来,裴舒芬换上昨儿让人改好的衣裳,对桐云道:“吩咐外院套车,我要出去一趟。”想去外面的大药房,将方子给外面的大夫瞧一瞧。
桐云十分为难,劝裴舒芬道:“姨娘,天色不早了。如今出去,还得先去请示方姨娘,拿了对牌才行。”
裴舒芬一时怔忡起来。她都忘了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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