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估计的话,冕下的实际寿命最少是消耗凝聚聚冥晶的十倍。”崇源冕下淡淡道。
“那……”兰澈溪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林肆挑眉问道:“你是说,安宪辰以冕下大半的寿命换取了冕下的尊荣?”
崇源冕下点头,“也是因此,大联盟创立那么久,政府高层不仅没想过削减冕下的特权,反而还一直在尽可能改进,这很大程度是一种补偿。”
顿了顿,又补充道:“事实上,大联盟成立以来,针对冕下的反叛者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只是通常只能掀小风小浪,不成气候,很快便被当权者消灭,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别看这次的反叛者似乎声势浩大,但其实无法影响到冕下。只要有聚冥晶的秘密在,冕下的特权地位便不可动摇。”
“而之所以不向民众公开这件事,并非是淡泊名利,只是不想时间长了后民众将之视为当然。这种杀手锏,自然是要用在关键时刻,也能为冕下建立一个高姿态。”
他说的话有些颠覆两人的认知,以往,兰澈溪多次觉得冕下的存在不合理,如同诠释着“不劳而获”四个字,但现在……果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旋即,兰澈溪又有些默然,用寿命换特权地位,不知该说是物有所值还是得不偿失?
起居室内一片安静,艾萨?科农艾尔等了一会不见他们开口,有些疑惑道:“你们没有疑虑?”
兰澈溪和林肆一愣,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兰澈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些发懵,林肆是不在意他说的话。
艾萨?科农艾尔叹了口气,“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有很多冕下对此表现出不赞同,他们认为付出和得到并不成正比。或者有人认为即便要付出聚冥晶,也该由政府那边求着我们,还有人想借机废除冕下的禁止令。”
兰澈溪闻言有些无语,那样的想法太过幼稚了,她摇了摇头道;“我大概能猜到安宪辰的想法,他与其说是想要为冕下们争取特权和地位。还不如说是想要让冕下们能在人类中安身立命。”
“活得太长并不是好事,在身边的人只能活几百年,冕下却活到几千岁,久而久之,获得的不会仅仅是普通人类的嫉妒。还有害怕。到时,人类甚至可能会将冕下视为另一个物种排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害怕的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后。等待冕下们的会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那时的冕下都是男性,若是被普通人疏远的话,连寻找伴侣的机会都没有,那样的人生……太可悲了。”更何况,即便是现在,女性冕下也只有一个兰澈溪。
冕下看似强大,但一旦脱离人类这个整体。结果只能是灭亡。
“安宪辰为我们争取到的不是特权和地位,而是不被当成‘怪物’,作为正常人活着的机会。”
在这件事上。安宪辰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为冕下谋得了最大限度自由的生存空间。冕下能相对顺遂地活在世上,他功不可没。
最后。兰澈溪感叹道:“安宪辰作为一个‘异类’活了那么多年,其中的苦楚想必比谁都清楚吧。”
崇源冕下此时眼中已经盛满了赞赏,他的目光扫过兰澈溪和林肆,欣慰道:“你们能看明白这点,我就放心了。”
不等兰澈溪对他耐人寻味的话发出疑惑,他继续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清,或者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年轻时看清的。身为长者的我的责任,除了调节冕下和政府的关系,从大方向上为冕下的将来指引道路,更重要的便是弹压住部分对长久生命有贪婪的冕下们,并努力引导他们的思想。”
“这样的话,上次那些冕下会被诱导想要逼迫澈溪选定配偶也和这件事有关了?”林肆问道。
崇源冕下点了点头,“作为唯一的女性冕下,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兰澈溪的最大价值在哪里。因此,比起其他冕下,政府对她寿命的重视可想而知,若非是我坚持,二十一支柱中甚至有人提出让她不用定期上交聚冥晶。”
兰澈溪一惊,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政府方面的打算,想到自己差一步就要跌落深渊,她打了个寒噤,心中后怕不已。
林肆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安慰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自作主张代替你做了决定。”崇源冕下微笑着道。
兰澈溪摇摇头,她感激对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介意。
崇源冕下继续之前的话题道:“但是政府对你寿命的重视是不变的,一旦你选中了某位冕下做你的伴侣,而对方的寿命低于你,政府肯定会酌情减少对方上交的聚冥晶额份。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而付出代价的人自然会是你。”
所以那些冕下争相要求兰澈溪定下伴侣,或许是冕下人数不多,觉得自己机会不小的关系,很多人都意动了。
兰澈溪和林肆眼中划过了然。
同时,兰澈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崇源冕下的神色,想要判断一下那次‘逼婚’事件中是否有他的首尾,可惜,对方年老成精,神色中并没有透露出什么。
崇源冕下叹了口气,“其实参与到那次事件中的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长寿有浓重**的,其中很大部分的人都是存着一种可有可无或者起哄凑热闹的想法,你们知道的,冕下很喜欢给自己找点乐子,所以才被钻了空子。”
其实那些冕下哪里会没有发觉事情的不寻常,只是事不关己,便不去在意罢了。
兰澈溪也知道,但事情已经过去,对他偏离事实的解释,她并没有追究的打算。
“我现在和你们说的只是重要的部分,其他的,你们可以回去看,这里面有许多不对外公开,由先代的冕下记录下来的真实历史。”说着,崇源冕下分别递给两人一小片指甲瓣大的储存芯片。
到此,百年会议的重点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三人没有多聊,便一起回到了宴会厅。
站在宴会厅门口,崇源冕下的目光缓缓扫过里面形形色色的冕下们,叹了口气回头道:“我已经老啦,想要休息一下了。”语气欣慰而感叹。
兰澈溪心中不对劲的感觉越深,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有人过来叫走了崇源冕下。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趁着没人,兰澈溪拉着林肆的手压低嗓音问道。
她不是笨蛋,林肆今天异常的沉默和夏佐之前的提醒,以及崇源冕下情绪的微妙,这一些都说明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即将发生。
林肆的神色不变,低头亲了下她的额角,轻声呢喃道:“不要担心,这次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兰澈溪欲要抗议,林肆凑近她耳边低语道:“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兰澈溪一惊,想到林肆曾经说过的话,心中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可惜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在之前离开的冕下们陆续神色复杂地回来后,突然有纷沓而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而来,整齐划一而充满力度,很快便引起了在场冕下的注意。
被林肆揽在怀中,兰澈溪下意识用目光去找崇源冕下,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宴会厅大前方舞台上的华丽交椅上,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升起了一个充满金属质感的圆柱体,上方是一个菱形的不规则蓝宝石。
而他的表情……兰澈溪皱眉,那种“终于来了”的轻松感是怎么回事?
等兰澈溪回过神来,四周敞开由一根根雕刻圆柱支撑起的宴会厅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反叛者包围了。
冕下间有一瞬间的骚动,众人的面上露出慌乱之色,正当兰澈溪以为他们会尖叫哭闹开来的时候,他们却安静了下来,一些年纪较长的冕下正安抚着那些年轻的冕下,场面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肃静和庄严。
崇源冕下露出一抹欣慰和骄傲的笑容。
周围的反叛者明显没有预料到冕下们的反应会是这样,齐齐愣住了,这时候,三五个反叛者从队列中走出。
领头的是一个身形修长,面容斯文的俊雅男子,他的嘴角泛着温文的笑意,很难想象他是个丧失人性的反叛者。
“是申书易。”林肆低头在兰澈溪耳边低低道。
申书易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舞台上的艾萨?科农艾尔身上,语气随意道:“老家伙,这次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只有这时,带着狂狷的声音才让人能透过他的皮相洞悉他疯狂的本质。
听到这句话,在场不少冕下脸上都露出了惊疑,若非那些年纪大的冕下眼疾手快压制住,估计已经闹起来了。
“你的人都到了?”艾萨?科农艾尔没去在意他语气中的蔑视,神情漠然地问道。
冕下中的气氛因为他的话增添了更多惶然和紧张。
对此有所发觉,申书易嘴角的弧度更深,笑容残忍而愉悦,“那是当然,足够将这些犯罪者都收拾了。”
说着,他的目光因为即将得偿所愿而露出嗜血的兴奋,令人心慌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