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到了皇城根附近,轿车在纵横交错的胡同里转悠,放眼望去,都是一栋栋极富京城特sè的四合院,那些经历了无数风雨侵袭,而容颜不变的朱红sè大门,在阳光的照shè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仍在讲述着源自历史深处的记忆,而据魏晓月介绍,到了这个时候,仍能在皇城根四合院里占据一席之地的,多半不是寻常人物。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些深宅大院里入住的,想必都是些谋略过人,充满政治智慧的非凡人物吧,周景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斑驳不堪的青砖绿瓦上,耳边像是响起了胡琴的声音,一种京剧般依依呀呀的吟唱,也在耳畔悄然响起,对于高居庙堂之上的从政者而言,他们的生活大概每天都是永不谢幕的戏剧,而舞台上的jīng彩只属于高墙之内,从来都是讳莫如深的。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处站着jǐng卫的四合院门口停下,两名身穿部队服装,英气逼人的战士,站在门岗边上,周景下了车子,走到后边的凯迪拉克车边,打开车门,请省委副书记黄亚林下车,黄副书记下车以后,目光落在门口,看着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就停下脚步,伸手指着,深有感慨地道:“这就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了,一棵树承载的历史,就可以书写百年了。”
周景也深以为然,家乡的祖屋,虽然没有太多的经济价值,却只是因为难忘的记忆,就变得难以割舍,而皇城根下,这些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却是异常珍贵的人文景观,它们饱经风雨,历尽沧桑,就像是这京城里永不褪sè的名片,所代表的,也是浓缩的近现代史。
出于对主人的尊敬,众人的神sè都很凝重,带着近乎虔诚的朝拜情结,排成队伍,鱼贯而入,这是一家典型的四合院,经过了二道门,来到正院,见院子里假山树木,一应俱全,靠着墙边种着枣树,海棠,和香椿,而小巧的垂花门,和它前边配置的荷花缸,构成了极为有趣的庭院图景,那雕花栏杆,回廊立柱,以及挂在屋檐下的八哥,都给人以极为愉悦的视觉享受。
“黄书记,先去就餐吧!”魏晓月停下脚步,转头望着黄亚林,压低声音道。
黄亚林笑笑,左顾右盼,轻声道:“不必了,我们在飞机上,已经用过午餐了。”
魏晓月抿嘴一笑,小声地道:“这个时间,老爷子多半在午休,要晚些时候才会醒。”
黄亚林噢了一声,就点头道:“好吧,那先用餐吧,飞机上饭盒太小,小周好像都没吃饱。”
魏晓月笑容满面,领着众人进了西厢房第三间屋子,里面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打开银sè的餐具,却见菜肴jīng致,满室皆香,令人望之食指大动,黄亚林是有见识的,识得其中几道菜看似简单,其实是满汉全席中的名菜,其中就有一品官燕,凤尾大裙翅,鼎湖上素,酒却很寻常,是酒鬼酒,众人都晓得规矩,只是闷头吃菜,并不喝酒,餐厅里安静极了。
用过餐,到隔壁的棋牌室休息,周景以前是来过一次的,但对大院还是很生疏,记得上次来时,见过陈雪妃的妹妹,那个一心想做明星的陈雪怡,两人还曾经对过台词,只是,刚刚接触,就被邵嫣然拉走了,想起那个有些天然呆的明艳少女,就觉得很是有趣,也不住地摇头。
事实上,他非常清楚,影视圈向来都是是非之地,镜湖陈家决计不会让她涉足的,她真正的出路,估计还是依靠联姻,增强政治影响力,继而发扬家族产业,想到这里,就觉得陈雪妃可能也是这样的选择,心里就多出一些忧伤,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魏晓月仿佛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款款而来,推门进屋,抿嘴道:“黄书记,老爷子醒了,jīng神很好,想和您聊聊。”
关闭
“好的。”黄亚林不敢怠慢,忙拿了公文包,紧跟在她身后,向正房缓缓行去。
唐华盛手拿茶杯,站在窗前,喃喃地道:“有朝一rì,能赚下这样的家业,也不虚此生了。”
周景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身边,微笑道:“唐处,怎么忽然突发感慨了。”
唐华盛叹了口气,手扶窗棂,有些无奈地道:“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可到了我这个年纪,却依然在领导身边打杂,东奔西走地,就是落个吃吃喝喝,说起来真是惭愧,现在的生活,和当初的理想差距太大了,有时想想,真是不堪回首啊。”
周景微微一笑,轻声道:“唐处,你现在可是黄书记身边的得力干将,深得他的器重与信任,只要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假以时rì,必将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唐华盛摆摆手,喝了口茶,把目光投向窗外,向正房处瞧去,酸溜溜地道:“周老弟,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的,就像你,有魏总帮忙,这刚到京城,就收获了难得的大礼,真是让人羡慕。”
周景清楚,刚才在机场发生的一幕,给唐华盛带来极大的刺激,像是心头栽了刺,很难释怀,就轻声道:“唐处,那些都是没影的事情,我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只想着把眼前的事情办好。”
“是啊!”唐华盛稍稍有些失神,半晌,才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周景的肩膀,善意地道:“放心吧,老板说话办事,向来靠谱,既然答应放你下去锻炼,就一定会兑现,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到下边县里担任重要角sè,那可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周景笑笑,低声道:“唐处,在省城不也很好的么,省城毕竟政治资源丰富,机会更多。”
唐华盛放下茶杯,摇头道:“老弟,你可能不太清楚,省城竞争太激烈了,每个位置都有十多个萝卜在排队,而且,各方面关系错综复杂,一些毫不起眼的角sè,都有着不容忽视的能量,搞不清底细的,很容易吃亏,相对而言,我更喜欢去下边,那里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周景呵呵一笑,沉吟道:“唐处,这样的想法,和黄副书记提过吗?”
唐华盛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能提的,老板真有那心思,肯定会提前放风;如果没有讲,硬去争取,就很容易出问题,要是让老板形成不良看法,就很难转变,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景笑笑,走到沙发边坐下,摆弄着棋子,笑道:“也是,凡事都要慢慢来,急不得的!”
“是啊!”唐华盛推开窗子,让外边的清新空气随风吹进,闭上眼睛,轻声道:“皇城根的四合院,只怕钱再多都买不到,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权力的味道,令人陶醉,这才是成功的象征!”
周景笑着摇头,轻声道:“唐处,你可能不太清楚,镜湖这些年来,一直以商业活动为主,已经渐渐淡化政治sè彩了。”
唐华盛微微一怔,转过身子,诧异地道:“这怎么可能,镜湖集团势力如此庞大,哪会远离政治舞台呢,陈老可是元勋之后,受人景仰,他肯出头,放眼京城,根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周景笑笑,低声道:“真的,我在哈佛留学期间,曾和陈家大小姐相处过半年时间,清楚一些事情,当年,经历了较为残酷的政治争斗,让很多元勋之后心灰意冷,就放弃了在仕途上打拼的机会,心甘情愿地驰骋商场,镜湖能有现在的声势,还是靠陈老过人的商业头脑。”
唐华盛暗自吃惊,坐回周景身边,微笑道:“老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和镜湖集团有这样深厚的渊源,行事却如此低调,要不是魏总刚才捅破窗户纸,只怕连老板都被蒙在鼓里了!”
周景拿起杯子,轻描淡写地道:“唐处,你在黄书记身边工作很久了,应该清楚,和关系相比,上边更加重视的是能力,谁都希望自己的下属jīng明能干,远超旁人,用起来得心应手的。”
唐华盛点点头,轻声道:“那倒是,没点本事的早被淘汰了,哪能在竞争这样激烈的地方站稳脚跟,说实话,自身的本领和敬业jīng神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他的虽不可或缺,却是次要的。”
“是啊!”周景微微一笑,摆上棋盘,继续道:“其实呢,镜湖陈家的想法,和咱们不太一样,他看的是大势,权力和资本其实是相伴相生的,权力大了,自然能够俘获资本,反之亦然。”
唐华盛听了,也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没有资本鼎力相助,地方的政绩又如何能保证呢,那些实力雄厚的大老板,从来都是领导干部的座上宾,也是发展经济的主力军,政策也好,资源也罢,都要向他们倾斜,这样才能更好的促进就业,发展民生,这也是客观规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