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山水遥,何处是潇湘
高步青来到笔锋堂,又惊又恨,让张妈找顾大夫来给大夫人包扎左臂伤口,自己按住高笔锋的小腹,先给他救治。高笔锋已经痛得麻木,床榻上不停的打着冷战,而大夫人一旁哭道:“笔锋,你不要吓娘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只要你好好地活过来,别说是离开高家,就算是要娘的命,娘也随着你……”
当日,高家忙碌异常。笔锋堂内,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幸亏医治及时,高笔锋总是算是保住一条性命。
高步青叹道:“这畜生总算是熬过来了,他做了那样的丑事,还不如死了才好……”
杜若锦明白,高步青说是那样说,可是心里还是挂念高笔锋的,否则大夫人和高笔锋之间,即便高笔锋伤势较重,他也不至于看也不看大夫人的伤势便开始救治高笔锋。不过,大夫人也没有一丝埋怨,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高墨言堂内,杜若锦躺床榻上,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她几乎都要忘记,当时到底是自己将那把匕刺进高笔锋的腹部,还是高砚语的力道过大,一时失去了控制所为,思绪如麻乱如潮,杜若锦有些吃不住劲。
,当时又是那样的场景,任谁都会反抗的……”
“绿意,你也以为我是故意刺伤他的吗?”杜若锦突然开口问道。
难道不是吗?杜若锦苦笑,没有开口,叫她说什么好呢?这件事怕是再也解释不清了。
残歌一旁跃跃欲试,一定要将益州城之行告诉杜若锦,说道:“我们赶到了益州城,开始找那个姓甄的,费了些功夫,可是只要肯去做,一定会有斩获,我们找到这个姓甄的,询问他,是不是高笔锋置办的府邸,终通过他将卖家找了出来,都画了押,只等作为证物呈上。”
杜若锦松了口气,说道:“残歌,你也累了,快下去歇着。”
残歌却像是没说完,看杜若锦没有再问的心情,便主动说道:“我们昨夜连夜审讯姓甄的,又从他嘴里得知高笔锋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今早上快马加鞭往回赶得时候,却锦州城外遇见一个人……”
杜若锦猛然坐起身,奇道:“难不成你说的这个人是谦?”
残歌笑道:“原来她就说你一定会猜得到,果然如此。”
“她?她是谁?”
“桑菱。”
原来,与残歌同行的人竟是桑菱,杜若锦知道她是不放心残歌,所以才亲自出马,当即觉得有几分感激。
“谦现安置哪里了?”杜若锦问道。
“她被桑菱带走了,她怕大少爷见到谦后会失控,所以暂时不叫她露面,但是鉴于谦怀着身孕,所以桑菱一直对她诸多照顾。”
杜若锦点点头,放了心。
当晚,大家齐聚正厅。
高老太爷将徐姨娘遣了出去,徐姨娘有些不忿,不过没敢这节骨眼上作声,便依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高老太爷、高步青、高墨言,还有杜若锦。
高老太爷先咳了几声,对着高步青说道:“那个畜生好了该送去报官,留家里也是一害,如果你们不愿意送官,那就先打出高家再说,他不是很有本事嘛,就叫他一个人外面闯荡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块料。”
高步青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爹,经历了这些事,笔锋该悔悟了,等他交出那些侵占了的钱,咱们还是缓一缓看看他的情况再说,这会子如果把他怎么样了,别说老太爷您心里不是个滋味,就是他娘,也要哭死过去不成。”
高老太爷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高步青的话,转而对杜若锦说道:“老二家的,这事你怎么说?”
杜若锦将残歌益州城的所作所闻,一一转述,又说道:“如今,证据便桑捕头那里,大哥到底是生是死,是何命运,都不是我们可以操控的了。”
高墨言一直一旁不语,而高老太爷又下不了决心,就听见他说道:“老二,这些时日你都忙什么了?家事不管不问,实是太不象话了。”
高墨言高老太爷面前,一向是谦卑有礼,这次也不例外,说道:“爷爷教训的是,是墨言有些疏忽了,才没有现家里生了这样的事情。”
高老太爷显然不喜欢高墨言的敷衍,恨恨的说道:“如果是纸渲就好了……”
杜若锦听见纸渲两个字,没来由得心颤了下,低着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帕子没有出声,心想,如果是纸渲,自己还会不会陷入刚才的危机之呢?
高老太爷本想惩治高笔锋,怎奈高步青和高墨言维护着,只好作罢。
高老太爷责令高墨言根据账册,将高笔锋这些年来侵吞的银两回来,重登记册,并且前去将益州城的府邸卖掉,钱全部充公。
高墨言一一应了,又询问了一句:“那么谦,要如何才接回来安置?”
杜若锦冷然一笑,说道:“大哥杀了大嫂,那是确凿的事实,你以为桑捕头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等到柳家知道了真相,只怕也饶不过他。”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大夫人,只听她惨白着一张脸,与杜若锦针锋相对,说道:“你说笔锋杀了静容,除了你红口白牙,谁也不曾亲眼看见。可是,你刺伤了笔锋,我却是瞧得清清楚楚,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杜若锦怒道:“当时的情形,难道你都忘记了?他差点杀死你我,再说,当时刺杀大哥也不是我所为……”
杜若锦说道这里止住话,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只听大夫人啧啧嘴,说道:“不是你?当初玳瑁亲眼瞧见你杀了静容,你死也不承认,难道这次还要我的眼皮底下来给死不认账吗?”
杜若锦气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怒气冲冲得就要起身离开,临到门前,回过头去又说了一句:“你护犊心切,我理解,可是你不能牵扯无辜,要知道,我手上的证据足以置他于死地,所以,还是不要惹恼我为好。”
杜若锦情急一下的话,有些刺耳,高墨言先自皱起了眉头,看见杜若锦出了门,也紧忙追了上去。
杜若锦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那脚步声依旧不远不近得跟着自己,杜若锦猛然回头,伸手示意高墨言止步,怒道:“你不要跟过来,你是想来说,我不该伤了你大哥,对吗?”
高墨言未等开口说话,杜若锦已然急急问道:“难道说,你是希望我死你大哥的刀下,也不愿意我刺伤了他,对吗?”
“不,沉香,你听我说……”
杜若锦反应尤为激烈,马上接口道:“高墨言,我现什么也不想听,我只知道我刚才差点死你大哥的刀下,没有一个人理解我的苦心,也没有一个人给过我一句安慰,我这样做又算了什么?”
杜若锦边说着边往后退,待到说完,离得高墨言远了些,便疾奔而去了。
当晚一夜未曾安睡,略过不提。
次日一早,杜若锦便带着残歌绿意出了府,正巧看见高砚语进了笔锋堂,杜若锦以为高砚语是去探望高笔锋,随即有些感慨,嫡庶之别,到底什么才是嫡庶之别?
残歌将杜若锦带到桑菱安置谦的客栈,杜若锦推门进去,看里面有两个丫鬟衣不解带的守着,看来桑菱也是费苦心了。
杜若锦坐下来没一会,桑菱也恰巧过来了,吩咐那两名丫鬟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三个女人。
许久,谦才问道:“笔锋他现怎么样了?”
杜若锦不知道如何措辞,就只迟疑说了句:“他,不太好。”
谦倒似料定一般,说道:“早叫他不要去惹火,他偏偏不肯听,非要想着富霸一方,他没有什么不足,不足的就是人心呀。”
杜若锦听见谦的话,不禁奇道:“怎么?你就从来没有做过金银之梦?”
谦淡然一笑,说道:“我自小便是金银堆里长大的,那些东西看的多了,刺眼。金银是留不住的,家说败也就败了,人命够顾不上,那些还顾得上那些金银?怕是一把大火都给烧了。”
杜若锦只是有次偷偷听到高笔锋说起谦,不过杜若锦对她的认识,也仅限于她是益州城来的,别的并不知情。
“像你这样的女子,大哥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让你来高家做妾?”
谦冷然一笑,说道:“他起初是喜欢我的,因为我比柳氏善解人意,比她温柔体,他说我比柳氏好太多,正室也罢,妾室也罢,他喜欢的人始终不会变……这下你明白了吗?女人难逃脱的,便是男人对爱情的谎言。”
“谦,我不得不对你说,他杀了柳氏……”
谦苦笑,说道:“我知道的,可是除了为他撇清,我做不到别的,冒名顶替他,承认是自己所杀,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杜若锦理解谦的想法,不禁唏嘘,叹道:“可是,现他的处境很不妙……”
谦抚着肚子,一边叹气一边说道:“都是造化弄人,如果当初我不跟他回高家,说不定这一切都过去了……”
谦此刻显得极为平静,杜若锦本来想问她几句关于柳氏之死的情况,现也放弃了。死者已矣,自己又算是什么身份,非要去出头揽此事呢?这一切都交给官府来处理。
杜若锦和桑菱走出谦所的屋子,桑菱让那两个丫鬟再进去伺候着,吩咐务必不能出任何岔子。
杜若锦想回高家,桑菱不依,非要与杜若锦茶叙一番。桑菱拉着杜若锦进了一座茶楼,只点了一壶茶,几样茶果,又将残歌和绿意安排另一桌歇着。
桑菱端着一杯茶,靠窗而立,笑道:“好久没有与这般闲适聊天。”
杜若锦苦笑,说道:“高家出了这样的事,我哪里还能称得上闲适?”
杜若锦坐那里,有些提不起情绪来,见到桑菱兴致勃勃得四下张望,似是要寻什么乐子。
桑菱看杜若锦总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心下也无趣,就拉着杜若锦离开了茶楼,残歌和绿意跟后面。
两人街上闲闲走着,杜若锦突然问道:“王爷近还好?”
桑菱点点头,笑道:“王爷倒是还好,只不过小王爷这几日总是有些闹情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杜若锦轻笑,说道:“这么大的孩子,他们也有他们的孤独。”
刚转过街口,便看见前面迎来一顶软轿,杜若锦刚想拉着桑菱往路旁让一让,怎知桑菱却当没有看见一般,仍旧径直往前走着。
软轿只好杜若锦和桑菱面前停下来,软轿旁边一边站着一个丫鬟,左边那个丫鬟眉头紧蹙,似是有些不耐烦,道:“咱们先转过弯来的,你大老远走过来,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现挡着路存心就是故意生事呀?也不打听下咱们是什么来头,说出来吓死你。”
桑菱冷笑道:“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东西,回去告诉你们姑娘,就说我桑菱今儿个站这里,就是不肯让路了。”
那个丫鬟正要急怒说些什么,就听见软轿里一个绵软清甜的声音,说道:“无语,就你话多,还不快回来。”
杜若锦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女子从软轿里出来,婀娜娉婷得站那里淡淡笑着,右边的那个丫鬟,适时扶着她走过来。
就这时,桑菱飞快的杜若锦耳边低语一句,说道:“她叫水凝烟,是抚远大将军之女……”
只见水凝烟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似牵动着人心,轻声说道:“无语,皎皎,这位桑大小姐可是当今宰相之女,也是咱们锦州城唯一的女捕头,你们怎么能言语冒犯于她?”
不光无语和皎皎呆住,就连杜若锦也是满脸诧异,转头看桑菱之时,只见她抱歉一笑,有些不自然得说道:“沉香,我……”
水凝烟随即将视线落了杜若锦的身上,奇道:“难道,你就是皇上亲封的沉香娘子?”
杜若锦微微点头,算是应了,桑菱说道:“水大小姐出门,排场不小嘛!”
水凝烟轻笑不语,站一旁的皎皎,面如满月,眼神虽是犀利,却耐不住性子,急切得说道:“将军担心大小姐独自出门的安危,所以就多派了几名侍卫跟着,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桑菱抬头望天,不阴不阳得说道:“将军之女,竟然不会武艺的吗?”
无语眉头紧锁,似是听不惯桑菱的话,说道:“咱们小姐的身子一向娇贵柔弱,怎么可能去舞剑弄枪的?”
桑菱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轻轻“哦”了一声,转而逼近了无语一步,手腰刀飞快得抵无语的脖子上,连同杜若锦内,几个人都是惊呼变色。
桑菱望着有些瑟瑟抖,站不稳身子的无语,不屑地说道:“放心,我不会伤你,我只是想试试,到底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刀快。”
水凝烟脸色依旧不变,看到桑菱将刀挪开无语的颈脖,笑道:“无语,桑大小姐这是跟你开玩笑呢,记得以后凡事少开口,总不会有错的。”
水凝烟说完,朝两人走近了几步,说道:“桑大小姐,沉香娘子,凝烟的丫鬟出言无状,还请见谅。”
桑菱扭过头,不肯理会水凝烟的示好,倒是杜若锦有些过意不去,说道:“水大小姐客气了,无妨无妨。”说罢便扯着桑菱的衣袖离开。
杜若锦走了几步,往回扫了眼,只见水凝烟站软轿前一直盯着自己和桑菱的背影,目光轻柔,却又有说不出来的别样感觉。
“桑菱,想不到你竟然是宰相之女,你何苦就要这样瞒着我?难道怕我心怀叵测,借助你桑家权势吗?”杜若锦半是玩笑,半是询问,心里不是不难受的,感觉被人蒙鼓里。
桑菱不自然得一笑,扯着杜若锦的衣袖不放,说道:“我不过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从而对我高看一眼,我做捕头是凭的真本事。”
杜若锦不想这个问题上与她纠缠,但是还是疑惑问道:“刚才的那位女子,你说是抚远大将军之女,难道你们曾有过节吗?为什么你对她是那种态?”
桑菱提起水凝烟来,又是一脸的不忿,说道:“当年,我父作为钦差大臣,随水将军出征,可是水将军战局布置有误,却私下参奏,上报朝廷,污蔑是我父所为,要不是皇上念我父为官多年,清廉自敛,说不定早就被罢官免职了。”
桑菱现提起来,还是气怒攻心,张口便道:“水将军是这么一个小人,他生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杜若锦对于桑水两家的纠葛不清楚,但是也明白自古权相之争,永无宁息之日。
所以,她并不想知道太多关于宰相将军之事,与桑菱敷衍了几句,随即便带着残歌和绿意回到高家。
杜若锦哪里知道,就她出府之后,高家又出了一件大事,而这件事与她有莫大的关联,竟是想说也说不清。
杜若锦带着残歌、绿意刚进府门,便被张妈请进了正厅,张妈神色惶恐不安,杜若锦又问不出个究竟来,只得作罢。
正厅里,高老太爷大力咳着,高步青也似是努力克制自己,大夫人不停啜泣着,见到杜若锦进来,便扑上前来,哭闹着大喊:“你赔我儿命来,你赔我儿命来,天杀的,你的心肠怎么就这样恶毒?”
大夫人拽着杜若锦的衣领,拼命地摇晃,杜若锦云山雾罩不明白所以,直到大夫人被拉开,才听见张妈低声杜若锦身边说了句:“大少爷死了。”
原来,就她出府后不久,大夫人带着张妈去高笔锋的房里,才到门口就现有些不对劲,急忙奔进去,才现,原来高笔锋躺床榻上已经断了气,胳膊还往下垂着,看似经过了一番挣扎。
杜若锦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大哥是今晨才死的,我一大早便出府了,这事与我何干?你总不能怀疑,是我杀了大哥?”
大夫人仿佛已是失去了理智,大声喊道:“贱人,你想将这事甩得干干净净没有那么容易,昨天难道不是你刺伤了笔锋吗?怎知笔锋不是因为伤势恶化而死?”
杜若锦走近高步青面前,问道:“爹,你不是说大哥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好生休养便会无事?”
高步青的眼圈刷的红了一下,转身说道:“是,我也迷惑,他虽然被刺伤,可是并不是要害位置,我给他包扎了伤口,大约是过一阵就能下床走动的,哪成想……”
高老太爷大力咳着,艰难说道:“真是造孽呀,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本想好生惩戒一番,可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呀。难道真的是老天惩罚我们高家吗?”
大夫人指着杜若锦,眼神充血,接口道:“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她,笔锋才会受伤的,要不是她,笔锋怎么可能会死?”
杜若锦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此时多说无益。
大夫人已经失去理智,她早已忘记昨天,便昨天,高笔锋差点做出丧心病狂弑母的丑事来,或许是因为作为一个母亲,总是会轻易原谅自己孩子犯下的错误,哪怕是滔天大祸。
可是,自己就真要背上这杀人的罪名吗?
为什么感觉其似有蹊跷?
杜若锦问道:“今天早上,大哥房里可有人进出过?”
张妈努力回忆了下,摇头道:“应该没人,今天一早,我还端了药进去,侍候大少爷喝了,另外他屋子里还有个丫鬟守着,如果有人进出过,她应该知道。”
杜若锦让张妈将那个丫鬟琉璃叫到跟前,或许是因为高笔锋的死吓住了她,杜若锦看她瑟瑟抖的模样,眼光闪烁,似是惊恐不已。
“琉璃,我来问你,事关大少爷的死,希望你如实回答。”杜若锦围着琉璃转了一圈,琉璃始终眼神不敢直视杜若锦。
只听她低低说道:“二少奶奶请问,琉璃不敢撒谎。”
“好,那你就说说看,今早上都是谁来过笔锋堂?”
琉璃吞吞吐吐得回道:“就只有张妈今早上来送过药,没有别的人来过笔锋堂。”
杜若锦轻轻“哦”了一声,似是肯定似是疑问,说道:“你确信今早上除了张妈,再也没有人来过笔锋堂?”
琉璃迟疑道:“是,是的,二少奶奶。”
杜若锦突然问道:“那么四少爷有去过笔锋堂吗?”
琉璃陡然一惊,急忙摆手道:“四少爷,他,他没有来过笔锋堂……”
正这时,便听见门外有人说话进来:“二嫂,你是问我吗?砚语今早上一大早便去了翰林院一趟,忙到现才回来,刚进府便听说了大哥的事。”
杜若锦的心越来越沉,看着高砚语淡定神色,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什么也不明白,盯着高砚语看久了,才现高砚语的眼睛里听到高笔锋的死讯时,竟然没有一丝温。
杜若锦长叹一声,自己早上明明看见高砚语走进了笔锋堂,如果这里面没有任何猫腻,为什么高砚语不敢承认?连琉璃也跟着撒谎?
未等思周全,便听见大夫人再失控,叫骂道:“贱人,你难道还想把笔锋的死赖给别人吗?你做梦也别想,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容不下你,高家自从你能开口说话以为,就祸事连连,你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高家的煞星。”
说罢,她又突然大吼起来:“墨言呢?墨言哪里?张妈,你快去将墨言找来,我今天就叫他写一封休书,休了她……”
张妈站那里,原地顿了几步,为难得看了杜若锦一眼,只不过是瞬间,大夫人劈头一巴掌冲张妈打过来,喝道:“张妈,这些年你对我忠心,我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你,可是你现是要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吗?你竟然看她的脸色行事?”
张妈被大夫人劈头一掌打来,来不及闪躲,脸颊瞬时红肿起来,她捂着脸低垂着头,似是羞愤不堪,张妈高家也算是老人了,现被大夫人众人面前喝骂责打,脸上怎能挂得住。
可是大夫人早已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大声呵斥道:“你难道聋哑了吗?还不快去?”
张妈用衣袖了擦了擦脸上的老泪,偷看了杜若锦一眼,杜若锦未免她再受责罚,苦笑一声,说道:“叫你去就去,无妨的。”
待到高墨言来之时,杜若锦早已安定下情绪,坐椅子上,手里把玩着衣服上的纽扣,偶尔斜睨高砚语一眼,他的脸色波澜不惊,一脸恭敬地侯高老太爷跟前。
杜若锦猜测,到底是不是高砚语杀死了高笔锋?如果是,到底是什么动机?如果不是,那么他为什么不肯承认曾经进过笔锋堂?
高墨言走了进来,一脸阴郁,进来给老太爷和高步青问过安后,便拉起杜若锦往外走,大夫人急道:“墨言,你这是做什么?她杀了你的大哥,难道你就一句话也不说?”
高墨言将大夫人扶着坐下,说道:“娘,大哥怎么可能会是她杀死的?这件事未清楚之前,还是不要……”
大夫人当即怒道:“墨言,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女人休掉,张妈,拿笔墨来,伺候二少爷写休书。”
张妈飞快扫了杜若锦一眼,随即就去准备纸笔去了。
高墨言叹气,转身看着杜若锦,深沉而又诚挚的问道:“大哥是你杀死的吗?”
杜若锦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答反问:“我如果说不是,你信吗?”
高墨言喟叹一声,再执起杜若锦的手,轻声说道:“我们走。”
大夫人身后大喝道:“墨言,你竟然不听娘的话?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女人跟娘作对吗?还是你想你大哥无辜枉死?”
高墨言回过头来,无奈说道:“娘,大哥算是无辜吗?他杀了大嫂,还将高家的钱偷偷挪出去另作它用。现益州城置办府邸欲自立门户,他做的哪一件事算是无辜?即便是昨日沉香刺伤了他,那不也是因为大哥想杀了娘和她灭口吗?”
大夫人有些语塞,但是仍旧不死心得喊道:“墨言,如果你敢带着她踏出这房门一步,我就一头撞死这里。”
或许是这一句话的份量太重,高墨言止住了脚步,紧紧握了下杜若锦的手,轻声说道:“如果此时我松开你的手……”
杜若锦苦笑,从他温暖的掌心里抽出手来,说道:“高墨言,你给我听好了,是我先休了你的。”说罢,转身离去。
高墨言用力握着拳,似乎感受刚才杜若锦给予的温,眼睁睁的看着杜若锦的背影越来越远,可是因为大夫人的威胁,他却不能追过去。
杜若锦从正厅走出来,每一步都似坚定无比,杜若锦看见绿意和残歌,笑道:“从今日起,我们自由了。”
残歌和话。
杜若锦回到墨言堂,让,二少爷肯相信你,这就足矣。”
杜若锦摇头不语,却没有改主意的意思,道:“反正不管你去哪里,我和残歌都是跟定你了,只不过我们都不想你吃苦。等咱们出了这高家,连个蔽身之所都没有……”
杜若锦上前来拍了拍道:“这个你不需要 ,现一时找不到安身之处,咱们就慢慢来寻。”
杜若锦率先出了墨言堂,绿意跟后面问道:“以后可以慢慢寻是不错,可是咱们现去哪里呢?”
杜若锦狡黠一笑,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原来,杜若锦选择的地方,竟是妙真寺,要清远主持暂时安置几日还是可以的。清远大师碍于杜若锦是女客,左右思后,还是将杜若锦安置到了水湖之上的竹屋内,那里清净,鲜少有人打扰。
高家,大夫人怕高墨言去寻杜若锦,所以千方计将他留房里,张妈从外面进来,偷偷对大夫人说杜若锦已经离开高家的事,大夫人也是轻咳几声,对张妈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待到夕阳落山之时,高墨言才从大夫人房里出来,马上去了墨言堂,现杜若锦已经不了,桌子上还放了一个小泥人,赫然便是自己为她捏的那个。
高墨言马上去门房查问,得知杜若锦早已离开高家多时,而且并不知去处,高墨言顿时有些心急火燎,杜沉香,为什么不等等我?哪怕就只是短短的半天?
可是这半天,杜若锦到底去了哪里,高墨言一时还摸不准,即刻回到墨龙帮,吩咐下去,全力以赴寻找杜若锦。
墨龙帮帮规之一,便是不能以权谋私,否则要受刀刑之苦。
高墨言为正帮规,甘愿受罚。
所以高墨言众兄弟面前持刀而立,说道:“今日,我高墨言为寻爱妻,劳烦众兄弟们出动,实有些愧疚难安,不过,我高墨言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罢,高墨言猛然将匕刺进左肩,众兄弟们无不惊呼出声,目光敬佩,随即纷纷出动,欲找遍全城。
高墨言将左肩上的匕拔下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眉头紧蹙,紧咬牙关,点穴止血,帮会有人上前为高墨言包扎伤口,高墨言挥挥手随即离开了。
高墨言街上走着,四处顾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杜若锦了解很少,一旦看不见她,竟然连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个估测,高墨言苦笑,脚步却没有停下,或许不停得走着,才能让自己始终抱着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渐黑,高墨言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空落落的,如果此生再也遇不见她,那么自己会不会追悔一生?
猛然间,有人身后轻唤了自己一声,高墨言回过身来,却现站自己身后英姿飒爽的女子,正是桑菱。
高墨言的眼神由惊喜慢慢黯淡了下来,微微颔,算是打个招呼。
桑菱却没有现高墨言的神情变化,笑道:“好巧,怎么就你一个人街上走动?沉香呢?她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高墨言摇头不语,许久才说道:“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来去,现突然好想有个人陪着,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桑菱对高墨言的话一知半解,正她犹疑着,是否要跟高墨言多说几句话的时候,现高墨言脸色惨白,眉头紧蹙似是承受很大的痛苦,正要出声询问,高墨言已然昏了过去。
待到高墨言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半,桑菱靠床边坐塌上,用手托腮半眯着眼,似是有些困倦。
桑菱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见高墨言躺床上正望着自己,不禁脸上有些羞红,转过身给高墨言斟了杯茶,似乎是掩饰什么,不自然得说道:“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受了伤没有包扎就到处乱走,幸亏是遇见我,否则这血流了,世上也没有你这个人了。”
桑菱的话似是埋怨,似是娇嗔,责怪高墨言不懂得爱惜自己。
高墨言想起身,现棉被下自己裸着上身,而肩膀上的伤口明显已经处理过,用白布包扎妥当,于是问道:“我怎么会这里?”
桑菱将茶杯递给高墨言,说道:“你街上昏过去,我又背不动你,没办法送你回高家,正好旁边有家客栈,我就把带过来了,又找了大夫给你处理伤口,大夫人说也只是因为你身强力壮,如果换了寻常人,只怕早已……”
桑菱说到这,就没有再说下去。
高墨言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桑菱急忙将他按住,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高墨言说道:“我不能这里,我还有事要办。”
桑菱有些不悦,说道:“你这是责怪我,私自将你带到客栈,而没有通知沉香吗?”
高墨言苦笑,说道:“此刻,你即便是想通知她,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话是何意?难道沉香现不高家吗?”
高墨言窥探一声,将手放左肩伤口上按了一下,似是非要感受下那彻骨的疼痛,才有勇气说出那句话来:“她走了,我竟然不知道去哪里寻她。”
桑菱一怔,想起他们夫妻间的冷淡,也有些明白过来,但是她仍旧担心高墨言的身体,说道:“高墨言,你现还不能走动,你的伤口虽不是致命伤,可是你失血过多,身子已经虚弱,你此刻再出去走动,就等于找死呀。”
高墨言执意要起身,桑菱按住他不让他离开,急道:“高墨言,你一定要这么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现无处可去,等着我去寻她?”高墨言的眼神都是心痛。
桑菱的心抽了一下,似乎是高墨言的话伤到了哪里,轻声说道:“你不要着急,我让全城的捕快出动,都来帮你寻找,你先安心养伤,如果沉香知道你现这副模样,只怕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桑菱艰难得说出此话,只觉得疲乏不已,说道:“既然你醒过来了,我也不需要再守着你,你先休息,我门口护着你。”
高墨言有些过意不去,说道:“桑捕头,不需要如此,我堂堂男儿,怎能让一女子居身门外守护?你先回去歇着,等明天我能起身了,便回高家等候你的消息。”
桑菱转过身没有说话,走出门外,掩上门,那一瞬间看着高墨言的眼睛,充满了爱恋和不舍。桑菱倚门外,拍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没有想到单独相处的那一刻,只不过没有料到竟是这样的局面,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他的身边,多一会,再多一会,或许此生都不会够……
只不过,这或许只是梦想,遥不可及的梦想,他那散着阴郁气息的身体,每每离得近些,都让自己面红心跳,慢慢沉迷……
不过,她明白,这对于她始终是份不可觊觎的感情。
高墨言看见桑菱走了出去后,静静得躺床上一会,或许是太乏累了,不过是刚要挣扎着下了床,已经是满头大汗。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打开门时,赫然现桑菱靠墙而立,半仰着头望着天空,桑菱没有扭头看高墨言,只是仍旧望着满月叹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高墨言一怔,随即唤道:“桑姑娘,你……”
桑菱的面色看起来极为平静,伸出一只手欲扶住高墨言,淡淡说道:“走,你不是要寻找沉香吗?我陪你一起找。”
本来,依高墨言的性子,他是决计不会与一个女子同行,可是如今他身体虚弱之极,自己无法独行,只能依靠桑菱的帮助了。
即便是再繁华的大街上,也有会寂寞的时候,高墨言和桑菱走路上,各怀心事,高墨言苦苦无力的寻找,还有桑菱浮上心头的那几丝欣喜,都是寂寞。
不知走了多少时候,高墨言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太傻了?明知道这样的寻找毫无意义。”
桑菱淡淡说道:“如果你的爱从未聪明过,那么此刻你就不算傻。”
高墨言怔了怔,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桑菱话的意思,叹道:“你的话实是有道理,我何尝聪明的看待过这件事?”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得说这话,桑菱感觉到高墨言实是再也无力跨出一步去,每走一步都耗全身的体力,身上冷汗淋漓,再这么下去命不久矣。
桑菱说道:“即便是为了沉香,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死了,如此冒昧了。”桑菱伸指点了高墨言睡穴,将他背起,重负回了客栈。
将他平置于床榻上,高墨言的面孔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很安静得睡着,仅仅是眉头轻蹙,不过已经牵动了桑菱的心。
桑菱离得他很近,想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不过是刚刚触及,桑菱便倏地收回手来,心猛然跳动了下,似是醒悟过来一般猛然站起身来,自我警醒道:“桑菱,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别人的相公,自己怎么能做出背叛朋友之事呢?”
思想几番挣扎,越是挣扎越是恐惧,桑菱奔出门外,给客栈留下一锭银子,要小二好生照看高墨言,再给高家报个信。
她不能留下来,即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也要用理智去克服自己。
越是想控制,越是去想,桑菱抽出腰刀,狠狠往路上的树上砍了几刀,仍旧无法泄内心的郁结之气。
哪知,便此时,听见有人说道:“桑菱?”
桑菱回头看去,却是身穿朝服的锦亲王,原来此刻已是远处泛起鱼白,锦亲王要上早朝之时,桑菱行了礼,有些不自然得站一旁。
锦亲王笑道:“本王路经此处,哪里想到会这里看见你,难道桑捕头查案,查到那棵树身上了?可是问出了什么口供?”
桑菱听见锦亲王的调侃,羞红了脸,不敢言语。
锦亲王正要离去的时候,桑菱还是将杜若锦失踪的消息告诉了锦亲王,锦亲王当即面色沉了下来,只不过是一声“本王知道了,”旋即离开。
此时,杜若锦妙真寺也是未曾安睡,自从进到这竹屋之内,她的思绪就未平息过,一直处于焦虑状态之。
为后面不可知的生活,为残歌和绿意的将来,还为自己的感情……时时刻刻的焦虑,绷紧的神经,她觉得好累,好乏。
倒是绿意这里,感觉舒坦了些,或许同时失去高家的束缚的人,也有她,只见她兴致勃勃得翻弄着竹屋里的东西,脸上一直面带笑意。
残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因为竹屋没有那么多房间,所以残歌便主动廊亭上搭了个铺子,晚上歇息那里。杜若锦怕他着凉,想叫他进到屋里来睡,残歌慌忙摇头不肯,还装作不耐烦得说道:“外面夜色好……”
,我们心地坦然,又何必一定要乎这些男女之防?”
话,杜若锦明白,她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个坎,于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道:“睡,这些事等以后再说,反正天凉了,残歌也不能总睡外面,而我们又不会一直住这间竹屋里。”
身边,绿意已经沉沉睡了,杜若锦还辗转反侧,窗外皎洁的月光落满一地,那是谁的追思与冷遇?
是谁将大地披上清冷的白纱,而又躲远处静静得看着,理智得欣赏着?
是谁令你陷入狂热的情爱后,然后你耳边低语,你我终逃不过分离的命运。
是他吗?亦或是他?
就这样睡过去了,如果从此不再醒来,或许也是一种恩赐,即便这份恩赐将会伴随着血腥和杀戮,谁能肯定得说一句,我无悔,即便是奈何桥上的独行。
或许杜若锦也不会想到,就此刻,有个人来到了妙真寺,找到了清远主持,问了几句话才安下心来,此人正是锦亲王。
当他听到桑菱说杜若锦失踪后,便随即决定告病不上早朝,左右思量之下,断定杜若锦只可能去妙真寺借住。
锦亲王站竹屋外,远远地看着,并未进去,而残歌却现异常,顿时站起身来向锦亲王的方向望过来。
锦亲王慢慢踱步过来,张贵跟身后,残歌喝道:“什么人?”
这一声惊醒了杜若锦,她起身朝残歌盯着的方向望过来,现是锦亲王,不禁松了口气,说不出心里到底是欣喜还是失望。
锦亲王进到竹屋后,杜若锦淡淡笑道:“王爷,若锦唐突,占了王爷的雅居。”
锦亲王看了屋外的残歌一眼,说道:“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