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在晨风清凉的蝉声威鸣当中,再次迎来了一个热闹喧嚣的白日。
作为轮值主官之一的淮上制置副使兼淮东经略使辛稼轩,也在队将陆文龙为首一小队举旗持杖的亲兵陪同下,缓缓的走进留后署的高大牌楼内,在夹道出列的各部门
当值官、主事、吏员整齐相迎之下,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值守工作和日程安排。
当然了,这里作为处理淮地事务的最高衙门和权力机构所在,除了一些计划外的突发状况需要他处理和应对之外,其实日常里并没有多少事情可做。因为大多数的事
务性工作,都可以确保在主官不做过多的干预和介入下,按部就班的自发运作和流转着。
只有一些日常部门监察工作当中的查处决定,涉及军中风纪检查与反间查防,以及各级衙门例行的人事迁转,较为大宗的钱粮和人力资源的调遣等等事项,才会直接
反馈和上报道他这里来,以获得他制置副使身份的附署和用印,
因此,他每天坐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审定和批复一些新出现的情况报告和相应追加请求,并且根据其他渠道上报的实际情况和对方的具体呈请,在折中考量之后
,决定一个比较符合现阶段需要的投入规模和实施方案。
除此之外,就是延边地方的军事冲突和相应对策,主要分为平卢道、河北道和安东道三大片区域;以他的职分和权限大可以决定在上述区域,以当地现有的军力和资
源,组织一场相应的防御或是反击战,或是采取措施镇压和平定当地的骚动、暴乱,乃至从临近地方派出临时的支援;
但是一旦涉及到整体上的军事调整和布局变动,以及军队和强力部门的中层以上人事安排,乃至主动性的发起一场事先计划外的战事和征拓行为,就完全没有这个权
宜和资格了;而是需要召集留守的诸位主官,以大多数达成一致才能有所决定的结果。
尽管如此,但这也不影响他作为淮镇当主之下,实质第二人的身份和资历。从理论上说在现今淮北留后南下迎亲的缺位下,除了对方亲自掌握直属牙兵和左右虞侯军
之外,淮镇上下的大多数权利和事务,都已经掌握在了他和大舅子陆务观手里了。
因此,这段时间拐弯抹角的请托到他门下,试图走门路来迂回和突破,那位淮镇之主对于各种外来势力的禁令和限制条件;或又是新旧地盘之内、东海各地乃至岭内
岭外突然冒出来,打算攀上他这条线而谋取出身和近身机会的各色人等,几乎是争相踊跃的差点挤破了他府上的门槛了。
所以,他早早到了这里来办公,未尝也没有不胜其扰的意味,只是当他一杯妻子亲手炮制的早茶饮子还没有喝完,就已经听见外交急促而至的脚步和通报声了。
“禀告制使。。”
一名负责内外同传的宣达官,跑的满头大汗的粗声喘气道
“又朝廷的使者刚刚抵达城外,正要前往过来宣旨了。。”
“还请府衙上下,做好以应对的准备才是。。”
“又来了。。”
辛稼轩不有的有些困扰的微微叹了口气,
“照常开正门拜案相迎罢了。。”
“另外交代下去。。”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赶忙嘱咐道
“也不要太过兴师动众的,令城中兹扰过多了。。”
“军民百姓尚有愿往观瞻者,一切悉听尊便,”
“但城中各处署衙和营房,就不许耽误了正常的公务和操练。。”
毕竟,自从国朝后方决定让那位淮帅尚以公女之后,朝廷的中官和外使臣就多次往来不绝于南北之间,都让人有些麻木和机械了;而光是各种名目的加恩和赏赐的正
式宣旨活动就多达四、五次,以至于相应的迎送陪同接待活动和礼仪花费,都变成徐州城内一种潜在的烦扰和繁务了。
却不知这一次使臣前来,却又是为了什么样的情由,用的是什么新名目呢。但不管心中是如何的抱怨和杯葛,处于某种基本礼数和仪式,他还是在短时间内着急了城
中可以叫过来的各部官属和军将,提前迎候在了敞开的府衙大门之内。
这时候太阳也已经升起来老高了,虽然又廊下和门檐可以遮阳,但是随着日光暴晒而间接真疼起来的热气,不多久就让人穿着正式官服的身上,间接蒸出一身细细的
汗水来;好在随着远处敲锣打鼓的清道声,高举着各色旗牌和仪仗的使臣队伍,也终于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口当中。
只是稍稍让为首站立的辛稼轩意外的是,这次前来宣旨的使臣队伍似乎有些过多了,光是衣着朱红浅绯的官人就都拉出了半条街道,而穿着深浅紫衫袍的贵官,更是
多达十数位之多;堪称得上是一个大大的使团了;他不有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陆务观,对方也是一脸不知情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又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见陆务观转身去询问身边的参事官,
“为什么与当初海州登岸时,所申报的人等严重不相符。。”
“行人司和奏近院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连朝廷使团入境的人手,都能搞出这么大的纰漏来。。”
说到这里他愈发有些严厉起来,
“还有,是谁安排的门关交接,让朝廷使团这么多人都进来了。。”
“难道不应爱先安排在宾馆里歇息和暂待么。。”
而对方也只是诺诺以对,却是始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然而这时使团也已经到了门前,陆务观也只能暂且收束了追究和职责下去的心思,将其押后而示意鼓吹班子
奏起迎宾的礼乐来。
还是例行的宣旨以及各种赏赐和犒食的名目,但随即辛稼轩马上听出后续内容中的不对劲来,这次啊国朝居然宣布要再行加恩,赐予淮镇上下各州军民百姓一体,免除三年田赋和五年户稅;这岂不是拿淮镇的利益和资源,来替朝廷慷他人之慨的收买人心么。
“敢问一声贵使。。”
这时负责政事已途的陆务观,亦是主动站出列开声道。
“朝廷可有打算为此拨付一分一毫的钱粮么。。”
“自当是让你们多加体谅朝廷的困难,”
这名中使不慌不忙的左右而他顾道。
“暂且自行解决一下了。。”
“那恕臣下愧不敢受命。。”
陆务观不有呛声打断道
“你这时打算要抗命不遵了么。。”
这名中使微微变了颜色,却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
“下臣身系淮地这数十万黎庶,”
陆务观却是不为所动的道
“一分一毫都乃取用于民,实在不敢有所擅专。。”
“所以还请贵使代为呈请,让朝廷暂缓其事才好。。”
这时候,陆务观身后的文职官属们,也像是齐声响应一般的附和道
“还请暂且收回成命。。”
“也罢了。。”
这名中使却是没有更多坚持和申斥,却又是转手拿出另一份招领来。
“还请淮地军民文武继续接旨。。”
“臣谨奉上喻。。”
再次一片有些残差不齐的回应声,却是没有最初的那种热情和力度了。
“上同中书门下曰:自有罗氏藩下有德君子。表德优贤,昔王令典,庸勋纪绩,列代通规。”
“为国开镇北地而治隆卓重,。。。拒虏拓业,生民治军,颇有效绩。。”
“静难齐民,元功懋德,可为海内臣藩范,宜普颁示,咸使知闻,”
“膺兹重望。可授位枢密知事,晋淮北道都督府事。。”
然后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既大婚成礼之后,当即往赴广府面呈君上,奏对北地军情要务。。。,”
“什么。。。”
这句话再次激起一片意外的反响和哗然,显然这个计划外安排让在场主人不免有些措手不及。然后这名中使却丝毫没有理会和在意,而是自顾自的乘热打铁的继续宣布道。
“次曰:淮北设道凡一应军民皆有迁举。。”
“以辛稼轩除制置副使、经略衔。。转授淮北副都督,知大参事府副都管。。暂守留后府事。。”
“以陆务观除观察使,转任淮北道布政使。。”
“王贵除制置副使,余下转河南采访处置副使,知毫宋经略使”
“崔邦弼除制置副使使,余下转河北讨捕大使兼德沧防御使。。”
“韩良臣除行营右护统制官,改任江宁防军都统。。”
。。。。。。。。。
然后,还没有等已经被这一番突然下达的人事任命,给震惊的脑中一片混乱的大多数人回应过来,就已经有人抢先喊出声来。
“臣赵秉渊领旨。。。”
首先出列的,居然是第三兵马使兼兖州都监、行营右护军统将赵秉渊,也是如今徐州城内,军中实权排行第三的人物。
他竟然会站出来,顿时让许多人不免大吃了一惊,也有些人心哗然骚动起来,要知道他可是追随淮镇顺位第四的大统制官崔邦弼,在广府参与起兵成军道身陷徐州死地,也依旧不离不弃的
然后就像是触动了某种后续的连锁反应一般的,参差不齐的有人人相继起身出列口称受命,而站到了赵秉渊的身边去了。
虽然身后依旧占据这大多数人,但辛稼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同样变色的还有他的搭档陆务观,因为当场陆续站出去的认识人数量并不算多,但好些居然都是他两的旧属和部众,甚至是世代家将一般的角色。
这不由让他有些悔恨交加和自责噬心起来,当初他们还是过于心软和顾念旧情,只是严正警告和调离这些有所异论的部下,以避免她们扇子卷入这些是非当中,但是结果显然未尽人意,反而就留下了这些个祸患和麻烦了。
但让辛稼轩更加心惊的是,偌大一个留后府当中至今尚未有军士和守卫站出来,负责维持场面和压制这种形同反乱的异动。而那些随行的仪仗和礼官,却是已经隐隐的包围了过来,将他们堵在了留后府的前庭当中。
显然在王贵、崔邦弼澄其他几位淮镇的军事主官,都相继轮值在外主持一线的情况下,负责坐镇在徐州城内的自己两人,居然会成了对方眼中好揉捏的软柿子和突然发动起来的突破口了。
“恭喜副都督了。。”
这一刻,那名中使已经皮笑肉不笑的将一封诏书递低到了他的面前。
“还请马上谢恩吧。。”
“显然这就是人心所向啊。。”
然后,对方又看了一眼已经站在一旁的赵秉渊,继续劝诱和威胁道
“还请都督能够顺天应人,自此长享荣华富贵才是啊。。”
“老奴已派人去贵府上接夫人过来,一同见证这广大门楣的时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