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方桌围成了一个长方形。两个矿长坐在靠墙的长边中间,周立国和李文勇离他们老远,但却坐在同一边。
靠门那边空着给李文军。
背墙面门的是上座,门边的是下座。
上两次调查,也是这么坐的。
结局其实都已经定好了,只是两位矿长不甘心这么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拿捏得死死的,所以在这细节上也要想方设法让李文军膈应一下。
陈克己现在还是正矿长。他清了清嗓子,说:“啊,这个。李文军同志,这个,我们今天呢,是想就你提出的租用那块闲置地的问题开个会,讨论一下,具体的条款。虽然报告上已经有了,不过还是有些细节需要商讨一下嘛。”
李文军耐心地等他打完官腔,才从文件袋里拿出三份协议:“领导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也挺忙的。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已经叫我的律师团把协议拟好,并签字,四位只需要在这上面签字就行。请陈矿长签甲方,郭副矿长,周主任,李主任签见证人。这协议一式三份,我,矿区和市矿业局各保留一份存底,以防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查阅。”
然后对面四个人就一起愣住了。
陈克己:“特么的,协议都弄好了,压根就没打算跟我商量。太瞧不起人了。”
郭建光:“特么的,让我签见证人,我好歹也当过正矿长,太瞧不起人了。”
周立国:“特么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什么总要把我拉上,太瞧得起我了。”
李文勇:“这小子太坏了。说好的叫我来学习怎么谈判呢,怎么就直接到结局了,连装模作样走个过场都没有。我又被他算计了。这种事为什么要我来当见证人!”
李文军悠然望着他们,轻轻用手指点着桌子,等他们回过神。
陈克己和郭建光脑海里闪过矿业局领导电话里说的话,只能忍着气,拿起协议看。
两个人一人一份,另外一份递给了周立国。
周立国一看,心里叫苦不迭:租期五十年。二十块钱一年,以后不准涨价。该土地使用性质由电子厂自行决定,矿区不得干涉。电子厂承诺按时缴纳租金,每年交一次。若电子厂因故无法缴纳租金,允许其推迟至第二年缴纳。用地范围另附图纸和说明。矿区未经电子厂同意不得使用协议内地块,不得收回地块。否则电子厂将追究法律责任。
这不就是等于把地白白送给李文军了吗?
陈克己和郭建光交换了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若是以前,他们两肯定不会同意签署这种对他们个人来说,只有责任没有半点好处的协议。
可是这一次不同,上面交代了,既然其他人试过了都没办法,就让这个不怕老虎的初生牛犊去干这事。现在矿区和市矿业局的妥协,只是从别人手里拿回地,以后他们才能再想办法从李文军手里把地拿回去。
那就签吧……
陈克己咬紧后牙槽,在三份协议后签字。
李文军淡淡地说:“劳烦陈矿长再按个指印,右手食指就好,按在您的签名上。”他后来见过太多人耍无赖,不想认账,就说签名是对方伪造的。
盖了指印,就没话说了。连笔记鉴定都省了。
“妈的,当我是犯人嘛,还盖什么指印。”
陈克己想拍桌子可是想想自己儿子陈子琛现在在木工车间做得开心又只能忍住了。
周立国看出了陈克己的不愿意,说:“盖指印就免了吧,再说这里也没有印泥。”
李文军淡淡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没事,我带了。我先来。”
他在合同自己的签名位置盖了指印,他特地当着陈克己他们的面做这个动作,就是要所有人都见证,是他亲自盖的指印。
陈克己此时心中已经飞快盘算了一番:李文军毕竟是陈子琛的老板,得罪了李文军,最后倒霉的是陈子琛。再说横竖最后他还是要按指印的,不如痛痛快快,和和气气地按。
李文军像旭日东升,只会一天比一天强。李文军都不怕,他怕什么?
陈克己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既然李文军同志都按了指印,我们也只能跟着了。”
然后他就在自己名字上盖了指印,递给郭建光。
本来郭建光是想拒绝的,现在陈克己都盖了,他一个副矿长,见证人,自然不好反对了,周立国就更加了,压根没有拒绝的资格。所以剩下两个人一个接一个的照做。
协议传到李文勇手里。
李文勇不拿笔,淡定地说:“我一个小小科长,无足轻重,跟李文军又有亲属关系。是不是该回避。”
李文军摇头:“不,你一定要签字。”
李文勇下意识就去看郭建光,他过去的和现在的直接领导。
郭建光说:“签吧,签吧。李文军同志说要签,你就签吧。”
其实李文勇签字,对郭建光和陈克己他们来说还是一个保证。
以后他们可能退居二线,不在矿长职位上,可李文勇到死都是李文军的哥哥。
李文军总不至于把李文勇也拉下水,让李文勇也难做吧。
李文勇没办法,抿紧嘴,乖乖照做。
李文军拿起一份协议放回他带的文件袋里,收好印泥,对周立国说:“另外两份就请周主任存档和寄到市里去。我就不耽误领导们工作了,先走了。”
陈克己他们没出声,明显是心累,连敷衍李文军都没有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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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军拿着文件袋走出办公室,看了看手表。从他进办公室,到最后签完字盖完章,前后不到一刻钟,嗯,跟估计所花的时间差不多。
“你等等。”李文军听见李文勇在身后叫他,走到树下,才回头默默等着李文勇走近。
李文勇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还非叫我在协议上签字。我签不签的有什么区别。莫非你还真的以为,他们以后如果反悔,我还能说上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