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小姑子好像没气了......”
“儿,我苦命的儿啊,你快睁眼看看娘,别吓唬娘呐!”
耳边传来女人悲切的哭嚎声。
宋芸晗头痛欲裂。
眼皮撑开一道缝,就看见面前两名妇人在抱头痛哭,身后的半大女娃也在不住抽泣。她们满脸菜色、身形干瘦,粗麻衣裳灰扑扑的还打着补丁。
这都谁?别对着她哭丧啊。
刹那间,一股不属于宋芸晗的记忆瞬间灌入脑海。
结合之前看过的狗血古言小说《虐恋深闺,冷情将军追妻火葬场》,她意识到自己穿成了原书里的炮灰女配宋芸晗,如今年仅十四。
北郡大旱三年,田地绝收,原身举家逃荒南迁。
趁原身落单,周老太两个黑馍馍便将她换给了逃荒队伍里的鳏夫吴贵。
吴贵年纪大还打死过媳妇,原身抵死不从,争执中被吴贵磕破了后脑一命呜呼,周老太不敢找吴贵讨要说法,反而庆幸家里少了张吃粮的嘴。
“娘!您快看,小姑子活过来了!”二嫂看见宋芸晗睁眼,连忙呼唤婆婆。
“菩萨显灵!”江氏大喜,脸上既是笑又是泪,朝着残破的神像纳头就拜,“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引得周围逃难之人齐齐跟风跪拜。
宋芸晗勉强支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身处破庙之中——破屋四面漏风,神像长年无人维护,残损的泥身结满了蛛网,地上铺满干草,紧巴巴挤着若干户眼神麻木的逃难人家。
她嗓子眼像被小刀剌过,又干又疼,也不知多久没喝过水了。
“水......”
片刻,一个破碗喂到宋芸晗嘴边,水里散发着浓烈的土腥味,她想拒绝,身体却充满渴望。水顺着喉咙往下流,如同灌溉进干涸的田地,只小半碗水下肚,便为她注入了生机。
江氏抿了抿干裂的唇,将已经见底的水囊放下。
“快死了还喝什么水!”破碗被横出的老手一巴掌拍飞,陶碗碎裂,水溅了一地。
周老太皱巴的老脸出现在宋芸晗眼前。
“小赔钱货,要死就死得干净些,休想再浪费我家一滴水!”周老太抄起拐杖便要朝她身上招呼,眼底尽是轻蔑。
宋芸晗起身幽幽看向周老太,就是她间接害死了原身。
“她奶,我儿好容易让菩萨捡回一条命来,莫要再打她。”江氏挤出笑脸,挡在幺女面前卑微乞求。
周老太斜睨江氏,扬声谩骂:“没脸没皮的丧门星,克死我儿子还嫌不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教训起婆母来了?”
原身亲爹服劳役死的。
当年轮到宋家老大服役修筑河堤,周老太帮大儿遮掩助他逃进山里,却将宋家老二给推出来顶锅。
江氏性子绵软,丈夫亡故后,更是处处仰人鼻息。
“您要打就打儿媳吧,我儿好歹是您亲孙女。”江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苦苦央求。
“你跪她何用?”宋芸晗太阳穴狂跳,没料到原身生母竟畏惧婆母到如此地步。
照她看来,江氏丧夫多年,合该带着子女分家单过。总好过留在夫家日日遭人磋磨,连带着原身也被养得逆来顺受。
“反了天了,”周老太抄起拐杖便要再打,“我呸!扫把星生的讨债鬼,也配做我老婆子儿孙?”
大伯忙拽住亲娘:“娘嘞,仔细划坏了晗丫头的脸!”
逃荒队伍里的富户今晨突然死了儿子,为配阴婚,放话要拿足足二两银子买妻,想赚这个钱的比比皆是,富户家都快挑花了眼。小赔钱货相貌生得好,脸划破可卖不成银子。
周老太收回拐杖一阵后怕,询问大儿。
“员外家可相中了?”
一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从大伯身后走出,衣着十分体面,全无逃荒之人的狼狈样。他无视旁人,只盯着宋芸晗一阵打量,面上尽显满意之色。
“此女好生标致!”
宋芸晗拧眉,此人看她的眼神不像看人,倒像打量一件货物。
她直觉不妙,赶紧探出意识感知空间,还好,金手指没丢。不但囤货还在,空间竟然将她的小公寓也一并带了过来。
偷摸将瑞士军刀藏在掌心,她心里的焦躁情绪转瞬被压制下去。
周老太将管事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摊手讨要银钱:“您看,这银子?”
管事掏出二两银子。
周老太谄笑着没接:“老身这孙女打小出落得水灵,十里八乡再找不出能与她比的!若非赶上灾年,三五十两也能卖的......”
管事被气笑,没料这老妪竟还临时加钱。他替主家相看许久,能入眼的少之又少,眼光都被养刁了。
但只一眼,他便定了宋芸晗。
“嗤,胃口倒是不小!”管事数了三两银子扔到地上。
周老太全无怒色,乐得嘴角咧到耳朵根,猫着腰伸手去够。
“她奶,求求您放过我儿吧,以后媳妇当牛做马伺候您一辈子!”江氏连滚带爬抱住婆婆的腿,哭得声嘶力竭。
二嫂也跟着连连磕头:“求您别卖了小姑子!”
“滚开,别耽误老娘赚银子。”周老太拐杖雨点似的往两人身上落。
宋芸晗皱了下眉,抬腿就是一脚,周老太被直接踹翻在地,蜷着身子在地上打滚,疼得她一时竟嚎不出声来。
大伯愕然,变故太快,他没料到软弱可欺的侄女居然有胆子反抗,下意识就往她冲过去。
宋芸晗面无表情,握刀的手照着扑来的大伯面门划去,对方脸上瞬间多出深可见骨的一道血口。大伯捂着脸痛苦哀嚎,和周老太滚成一团。
鲜血飞溅,管事的细棉长衫绽开几个血点。
“呵,还是个烈性子。将此女带走。”
管事一挥手,身后两个壮硕汉子齐齐向宋芸晗抓来。
江氏大骇,张开双臂挡住幺女,瘦削的身躯颤抖不止,“壮士且回去罢,我家不卖闺女。”
“起开!”江氏被掀翻在侧。
宋芸晗没有露怯,打算全力相搏。这具身体长时间处于吃不饱的状态,手脚很难提起劲来。
好在对面赤手空拳,反观她利器在手,眼下尚有反抗之力。
“大管家,这娘们儿好生凶狠。”壮汉卖力气吃饭,自不愿替主家以性命相拼,身上各被划出几道血口后便如何也不再上前了。
“能为我家公子陪葬,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不识抬举!”
管事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深深睨了眼宋芸晗,正当她以为管事又要用强时,却见他捡起银子领人离去,“走!”
到手的银钱还能飞了?
周老太心中不甘,气得手指哆嗦,刚缓过劲就往破庙地上一瘫,吆喝着撒起泼来。
“哎哟喂,天杀的!乡亲们快来给老婆子做主啊,这不遵孝道的贱蹄子是要逼死自家祖母啊......打死人啦,老婆子我骨头架子都被踹散架啦,糟心玩意伙同她那灾星娘要弑亲呐!”
大伯指缝里渗出的血打湿了前襟,大伯娘眼里淬毒跑向屋外,“他爹,我去找里正给你讨说法。”
宋芸晗可不惯着刁老太太,穿越前她都没让人蹬鼻子上脸过。
她眸光凉寒,刀尖倏然抵上周老太眉心,一抹殷红沿着对方鼻梁淌下。
“老虔婆,方才话不还多着么,你来猜猜,我敢不敢收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