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当天晚上，五万桃源军夜袭福宁城，还有三万蓄势待发，准备第二天一早前去支援。
齐烟娘骑在马上，身旁是提着长枪的王冰儿。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她们务必得在今晚拿下福宁城。
虽说潘盈盈给的期限是一天一夜，但她们却想的是越快越好。
武安军接连大捷，桃源军自然想赢得更漂亮。
福宁城。
靠近城门口一家包子铺后院。
符忆在帮着哥哥符青挖坑，旁边躺着一名穿着皮袄的鞑子，此时鞑子已经没了声息。
符忆浑身都在哆嗦，但依然奋力挖着土。
傍晚时分，她给在打铁铺干活的哥哥送过饭，然后等哥哥一起回家，不想兄妹二人在路上被一名醉酒的鞑靼兵尾随，那人跟着她们回家，竟想对她图谋不轨，她和哥哥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最终将其杀死。
她们兄妹二人都是鞑靼和大宇混血，父亲本家在西平郡，被派到福宁城做酒楼掌柜。
福宁城被划分给鞑靼后，父亲被本家赎回，她们兄妹和母亲被留了下来。
母亲用父亲偷偷留下的银子买下这间小院，开了个包子铺。
符青在尸体上摸了半天，只摸出来一小块碎银。
他啐了一口，把尸体用力推进坑里。
寒风不停地吹，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但兄妹俩都累出了热汗。
埋好尸体，两人进了屋子。
“福宁城越来越乱了……”符青倒了一碗热水递给妹妹，表情凝重。
以往的福宁城可没有今天这样的情况。
符忆抿了一口热水，干涩的喉咙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大宇和王庭在打仗，两边都无法顾及六城，自然会越来越乱。”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上街打探消息，很奇怪为什么大宇没有先打六城。
符青叹了口气，他空有一把子力气，脑子却没有妹妹好使，索性不再多想，就要招呼妹妹去歇息，外头却突然传来喧闹声。
他对符忆打了个手势，自己拿了那鞑靼兵的弯刀，轻手轻脚去了前头铺子，隔着门缝朝外望。
街上出来了好多拿着兵器的鞑靼兵，都在朝城门口跑。
他听得懂这些鞑靼兵嘴里喊的是什么。
就是因为听懂了，才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
“大宇人攻城了！”
“大宇人打过来了！”
符青扭头，看向立在身后不远处的符忆。
符忆泪流满面。
鞑靼发动战争，让她原本幸福的家支离破碎。
父亲被迫回平南郡，母亲郁结于心，终是没熬过去，在三年前的冬天撒手人寰。
“哥哥。”符忆定定看着符青，“我们去救钟爷爷！”她所说的钟爷爷，曾是福宁城的大户，鞑靼打过来后，他们所有家产被夺走，家中所有人都被充作奴隶。
钟家世世代代都在福宁城，没有亲友来赎，他们现在还被关在羊圈里。
符青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在这個时候决定去救钟家人，不过妹妹比他聪明，阿娘过世前叮嘱过，让他听妹妹的话。
他点点头，“你留在家里，躲起来。”
符忆想了想，转身去旁边拿了剁馅儿的菜刀，“我得去来福客栈一趟。”
符青知道去来福客栈是为了什么，又去后院把唯一的柴刀别到腰间，“我送你过去。”
符忆没有拒绝，来福客栈和关押奴隶的羊圈本就在一条道上，正好顺路。
兄妹俩轻手轻脚出了后门，连灯笼也没拿，就这样踩着薄薄的雪往前。
两人特意绕到离城门不远的位置看了看，确认是大宇来攻城，才加快速度到了来福客栈后门。
符青上前敲门，把符忆挡在自己身后。
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客栈里的小二，顺着门缝，符青看到了掌柜的一家和大厨两口子，以及住在客栈后巷里的一些人。
“是符家小子来了！”掌柜的看到门外的符青，冲他招了招手。
符青咧嘴笑笑，往旁边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符忆。
兄妹俩被请进院子，符忆开门见山，“要去找钟爷爷，他们那边人多，这样咱们开城门的机会才更大。”
古掌柜注视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最后一拍桌子，“干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不就一条命？要是能用这条命换后代们挺起腰板做人，就是丢了命又怎么样？大不了四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符忆掂了掂手里的菜刀，对要去羊圈的几个人道：“我和哥哥今天杀了一个鞑子兵，他们没有三头六臂，也一样会流血会死……”
古掌柜抬手打断她，“符丫头，我们明白。”
他看向自己的妻儿，露出一个不同于往日的笑，意气风发，“我这次一去，你们就是大英雄的家人了！”
妻子眼眶湿润，对他挥了挥手，“快去吧！都什么时候了！”
等古掌柜一行人带着棍棒柴刀从后门离开，古夫人才轻声呢喃道：“一定要平安回来。”
……
……
苏大永推着虎车，只等福宁城城门打开的那一刻。
他们这些从羊圈里出来的奴隶，终是带着满腔恨意杀了回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想这一天想了多久，他们日日苦练，做梦都在杀鞑子。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城主娘娘终于肯派他们过来打福宁城。
脸上划过灼热，苏大永抬手一抹，抹到了一片水渍，原来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
王冰儿骑在马上，从夜视眼镜里能清楚看到城墙上站着的鞑子。
几名射箭的好手同她并排站在一起，每个人都戴上了夜视眼镜。
她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掩护着云梯上的龙隐卫。
随着“嗖嗖嗖”的破空声，城墙上拿着长刀砍杀的鞑子被箭矢射中，跌了下来。
龙隐卫武功高强，打头阵的事自然就落在了他们头上。
只是要登上这几丈高的城墙，还是需要底下的人打配合。
齐烟看着城墙上训练有素的鞑子，心头缓缓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说福宁城里一盘散沙？可这些分明是精兵强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