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别哭，我请你吃馒头。”于秋儿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用帕子包起来的一个白面馒头。
她早上没吃完，打算晚上烤馒头片，现在正好可以给这个婆婆吃。
婆子老树皮一般的脸上老泪纵横，她看着捧到面前的馒头咽了口口水。
石头顺势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回了之前坐的磨盘上。
“小娃，你吃，婆婆不饿。”婆子摇摇头，像是担心面前的小姑娘不信，还把自己手里攥着的树根摊开给她看，“你看，婆婆自己有吃的。”
于秋儿看到那团黑乎乎的树根，没忍住眼眶一酸。
她长这么大，最难的时候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于秋儿强忍着心里的涩意，不由分说把馒头塞到她手上，“婆婆，我有很多馒头，您尽管拿着吃，不用担心我饿肚子。”
说着她咧嘴一笑，“快吃吧，可香可软了。”
婆子有心想把馒头还回去，瞥见雪白的馒头上被自己的手沾染上的灰，瑟缩了一下，终是没再推拒。
不过她也没有吃，而是小心翼翼把馒头塞进怀里，对于秋儿笑了笑，“我拿回去给我闺女和媳妇补身子。”
于秋儿给石头使了個眼色，自己顺势坐到了婆子身边跟她打探情况。
潘盈盈跳下马车，反手把要跟着跳下来的胖虎推了回去。
于朝生一把薅住霸天的脑袋，“你娘要去办正事，别添乱。”
霸天不满，回头去拱人，一人一虎闹在一起。
潘盈盈抬脚就朝村口走，红莲和绿梅立即跟过去护在她身后。
“打仗了，村里所有男丁都被官兵抓走了，六岁的小娃娃都没放过。”
“他们抓了男丁还不够，又抢粮食，村里好些姑娘媳妇也被侮辱了。”
“有人受不了，寻了短见。”
“好多人都跑啦！”
“被抓走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我闺女和儿媳被我藏在地窖里，侥幸逃过一劫。”
“就是没有粮食，我闺女天生痴傻，我也老了，没法种，种子也吃完啦，我儿媳怀着孩子呢……”
婆子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潘盈盈耳里，她握了握拳，扭头看了龙二一眼。
龙二会意，从马车上装了一袋馒头过来。
“婆婆，我们路过这里，天太晚了，能不能进村借住一晚上？”潘盈盈递出馒头，“这是报酬。”
先给能马上就吃的馒头，走的时候再留些米粮吧。
潘盈盈心想，对着婆子柔和一笑。
能在那样紧要的关头想办法护住痴傻的女儿和儿媳，这婆婆是个有智慧的人。
婆子一抬头，就对上一张笑脸，笑脸的主人长得跟画上的仙女似的，面对她这样的糟老婆子也没有丝毫嫌弃鄙夷，当即就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赶紧又要下跪，口中直呼“是神女娘娘！”
潘盈盈哭笑不得，把人扶住，又拿出一个馒头放进她手里，“我不是什么神女娘娘，就是个普通人，婆婆带我们进村吧，也让您女儿和儿媳先填饱肚子。”婆子连连点头，领着她们朝村里走。
村子里的景象和想象中没有区别，腐朽、破败，弥漫着死气。
婆子家在村里最末尾，小院里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推开门，带着几个姑娘进去，又去靠着土墙的地方拉开了一捆柴火。
柴火被拉开后，露出一块木板，绿梅上前就要帮忙搬开。
“娘……我的肚子……好痛……”微弱的声音从木板缝隙里传出。
在场的人都有练武，个个耳聪目明，自然听清了地窖底下的声音。
“不好，孕妇出事了！”于春儿大呼一声，绿梅赶紧挪开木板，小姑娘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速度快得潘盈盈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王雪儿只落后一步，毫不犹豫跟着跳下。
潘盈盈注意到她手里露出来的半截手术刀，稍稍定了定心神。
“孕妇快生了！”底下传来于春儿的呼喊，“这个姐姐也在发高烧！”
她话音刚落，婆子双腿一软，眼前一黑。
但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倒下，不然地窖里三个人指不定一个都活不下来。
“救苦救难的神女娘娘，求求您救救我的家人吧，我们一家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求您救救她们……”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管不顾朝着潘盈盈磕头，拉都拉不住。
潘盈盈用力拽住她，“婆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
见她面色冷沉，婆子不敢再多言，抬起破了好些洞的袖子抹了一把脸。
潘盈盈看了一眼于秋儿，“秋儿，知道该怎么做吗？”
于秋儿重重点头，这个世道，妇人生产艰难，她和姐姐特意在这方面下过功夫。
潘盈盈探头看了一眼地窖，地窖不大，容纳四个人已经差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春儿，现在底下是什么情况？可以把病人转移上来吗？”
片刻后，于春儿的声音在底下响起，“可以！”
潘盈盈应了一声，“那你们先上来做准备，让大人下来转移病人。”
她扭头看向跟过来的绿一，“准备帐篷，消毒，快！”
绿一“哎”了一声，转身就跑。
等于春儿和王雪儿爬上来，力气最大的绿梅下去，先把一名瘦骨嶙峋的姑娘背了上来，接着又带了担架，和红莲一起下去抬出孕妇。
孕妇看着十**岁的模样，情况非常糟糕，浑身浮肿，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
婆子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兰丫，你别怕，神女娘娘会救你的，你千万别怕啊！”
被唤作兰丫的媳妇艰难点了点头，随即表情一遍，显然是痛到极致。
“帐篷好了！”青一快步跑过来通知，一行人迅速转移到隔壁更大的院子里。
军绿色的大帐篷外，于春儿和于秋儿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正在由绿一为她们消毒。
见到兰丫过来，黄一赶紧捧着一套消过毒的病号服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给兰丫换上，再由绿一把她推进帐篷。
于朝生他们在对面院子，见这边有条不紊，没有过来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