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缓行到了位于北平城南边的方家庄。一进庄子,那些庄户们都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高呼见过老爷夫人少爷云云。
“都起来,今日乏了,明日主宅前说话。”
方醒抱着睡着的土豆说道,方德荣赶紧过去招呼。
起身的庄户们精神头都不一样了,一个老头得意的道:“老爷回来了,那个恶心人的赵王肯定不敢再来了,哈哈哈!”
方醒听到这话,就问方德荣:“赵王难道骚扰过咱们家?”
方德荣笑道:“也不算是骚扰,只是几次路过咱们庄上,然后在外面逗留,冲着里面指指的,庄户们都有些惊慌。”
“小人罢了,无需理会!”
方某人宽宏大量的名声越发的响亮了,对庄户下手,这种买卖划不来,朱高燧当然不会干。
“德华兄……”
听到这个喊声,方醒的脸颊抽搐,低头看到土豆的眼睫毛在颤动,就把他交给了秦嬷嬷。
陈潇看来骑术精进了不少,居然在半途来了个漂亮的转弯。只是他太胖了,在转弯的时候,那马的腿明显的软了。
“你又胖了!”
方醒和朱高煦来北平的时候,专门让人去陈家,告诫陈潇不可声张,也不要见面,以防备朱高燧的手段。
陈潇艰难的下马,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怒道:“德华兄,嫂子和侄子今日到,你居然不通知小弟,这是要绝交吗?”
方醒指着自己的脸苦笑道:“老子刚从宣府赶回来,家都没回,一路就去了通州,怎么通知你?”
方醒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原来的肤色,这一路下来流了些汗,黑一道,白一道的。
进了家,因为是通家之好,方醒就把陈潇扔在了书房,自己去了浴室。
陈潇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方醒收藏酒的地方,拿出一瓶红酒,可却没找到开瓶的东西。
不过这种事自然是难不倒他的,他找了支毛笔用力的往里捅。
“啪!”
毛笔折断,可瓶塞却只进去了一半。
“玛德!再来!”
折腾了半晌,终于把瓶塞捅进去了,陈潇得意的准备喝一口,却看到门边站着一个小人儿。
“土豆?”
陈潇把酒瓶放在桌子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伸出双手道:“来,到叔父这里来。”
土豆歪着脑袋打量着陈潇,然后龇牙笑了。
“果然是好孩子呀!快过来!”
陈潇已经结婚了,方醒人在金陵,就送了一份超厚的礼物。
只是婚后陈潇却被陆小冉管住了,今日要不是说来接方醒,门都不得出。
土豆笑的无邪,然后缓缓后退,嘴里喊道:“铛铛铛……”
陈潇愕然道:“你铛铛什么?”
可当铃铛狂奔而来时,那身上飞溅的水珠,闪着光的利齿,让陈潇腿一软,喊道:“德华兄,救命啊……”
……
铃铛走了,叼着土豆走了。
陈潇软了,方醒纳闷了。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方醒觉得土豆真是太能折腾了,好奇心也挺重的,关键是他的身后还有铃铛在护驾。
陈潇回回神,纠结的道:“德华兄,果然是你的种,坑人啊!”
两人说了几句,陌生感快速的消失,陈潇就问道:“德华兄,陛下迁都可是大事……”
方醒摆摆手道:“今日你我兄弟只喝酒,明日我带着淑慧去你家拜访,到时候和叔父一起说。”
陈潇笑道:“也好,省得你明日去了被我娘抽打。”
方醒笑了笑,“我前次过门而不入,叔母一定是生气了,且等明日赔罪。”
……
第二天,方醒在主宅外面温言安抚了庄户们,然后就带着张淑慧和土豆去了陈家。
虽然方家内部把小白叫做二夫人,可在正式的交往中,小白却不大有露面的机会。
一路到了陈家,门房依然是熟稔的吆喝道:“方少爷里面请。”
马丹!老子家里都叫老爷了,你居然还敢叫少爷?
方醒瞥了门房一眼,记得自己去金陵前,还给了这厮一个银角子来着。
可门房却拱手行礼,笑嘻嘻的,就等着打赏。
方醒和上次一样的扔了个银角子过去,门房得意的道:“谢方少爷赏……”
这就是通家之好,连老门房都敢违背家主的规矩,直接索取‘门敬’。
进了内院,陈潇扶着马氏出迎,方醒赶紧带着张淑慧行礼。
马氏没在意这些,只是盯着土豆,稀罕的道:“这就是土豆?”
于是土豆马上就成为了马氏的心头好,连后面出来的陆小冉都无法争宠。
“嫂子快跟我来。”
看来陆小冉成功的获得了陈嘉辉夫妇的认可,所以很是活跃,陪着张淑慧在逗弄土豆。
方醒进了书房,陈嘉辉正在看书,端着脸,干咳道:“德华这几年可是凶险,如今迁都,该好好的静静了。”
陈嘉辉虽然一直在北平,可却没少听说方醒的事。无论是朝堂争斗,还是战阵征伐,还有他的新学,无一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而今迁都之后,朝堂必然会有一段时日的混乱,方醒正好可以趁机跳出来,沉寂一段时间。
“陛下三日后就到,赵王已经开始斋戒了。”
陈嘉辉最后用这个消息告诉方醒,你的敌人遍天下,还是暂时消停一些吧。
方醒笑了笑:“多谢叔父挂怀,如今大事已了,小侄自然是要修身养性,好好的教教学生,也多陪陪妻儿。”
陈嘉辉叹道:“若是你父亲还在,看到你今日如此,必然会欣喜若狂,德华,走稳当些!”
这是父辈的关爱,方醒只能恭谨受教。
“你的书院是个好去处,若我是你,肯定会抱病在家休养,且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出来。”
看到方醒有些不解,陈嘉辉就说道:“汉王消停了,可还有赵王呢!你记住了,太子不会一帆风顺,没有对手的太子,那就……危险了呀!”
陈嘉辉的话击破了方醒一直以来都在回避的问题:在朱高炽多年的太子生涯中,那些对手……许多都是朱棣一手安排的。
至少他没有阻拦!
方醒苦笑道:“叔父,我知,只是深陷局中,无法自拔。”
“从与太孙相遇之后,小侄就已经无法摆脱这个漩涡,这不是退出就能消弭的争端。”
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你方醒既然入了局,那就是不死不休。
“小侄的书院撼动了儒学这棵大树,把太孙教成了他们眼中的离经叛道,几次征伐,让所谓的不征之国荡然无存,而且获得了极大的利益,这是文官们不乐意看到的。”
陈嘉辉摇摇头:“后面的都是可以周旋之事,你得罪那些人最深的,还是新学!新学不去,你终生难逃敌视。”
方醒坦然道:“不只是敌视,而是生死大敌!”
动了儒学的饭碗,撼动了他们的道统,哪会是敌视那么简单。
“那将是……不倒下一方就不会终结的战斗!”
(三七中文 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