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骂声停住,伏在怪物儿子背上的鲛女无暇顾及。
她只想离开这个噩梦之地。
被自己的亲娘咒作怪物的阿鲛,受血亲之血控制,已没了多少神志,但水性极佳。
负着鲛女,从船埠朽烂的码头上一跃而下。
鲛女拽住他背上的瘤子,以作支撑。
她身上带着浓烈的焚香气味,入水也未散半分。
这气味遮蔽了她和阿鲛的行藏。
只要入了海,便能逃离。
进到最熟悉的水中,鲛女松了口气。
正往深处潜时,突一阵浪花翻滚。
一柄骨矛从浪中投掷而来,钉在了阿鲛庞然身体上。
鲛族银色鱼尾在泡沫中一闪即逝。
鲛女骇然看见水中出现的脸。
“阿汐。”
她张了张嘴,不自觉的避开了来者仇恨的目光。
“真的是你。”
鲛族战士咬紧牙关。
不必再问,鲛女脸上的神情,身上遮蔽气息的熏香,无一不应证了那个人类少女口中的话。
族中守护圣地的巫祝,背叛了族人。
诱来同族供人类取珠虐杀。
鲛族战士阿汐遵照与赵鲤的约定,一锤胸口,特殊的声音唤来水中游荡的鲨群。
将鲛女和她的怪物儿子围在中心。
一场水底恶战,就此开始。
暴雨天气下,灰黑的海水中浮起大片血迹。
还留在岛上的水生渔村村民,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全都呆愣的看着站在雨中的赵鲤。
“是,是你!”
赵鲤长相很有记忆点,随村长登岛的一人,一眼将她认出。
赵鲤踱步,跨进了鱼祖骨骸的圈子内。
她眼尾余光扫了两眼地上的鱼骨,顿时啧了一声。
估计是为了保险,这些鱼骨都是用糯米熬制的米脂固定在地上的。
想要破坏,需要趁手的工具,也需要些耐心。
这两样,赵鲤现在都没有。
她只有一柄长刀和把这些人一个不剩全弄死的决心。
甩去刀尖上的雨滴,走上前来。
有脑子好使的,察觉到赵鲤站在外边也没有被攻击。
顿时高喊道:“你有克制这个怪物的东西?”
全部水生渔村幸存者,立刻齐刷刷看来,目光灼热。
“快把克制的东西交出来!”
“你这妖女,定是和这些怪物一伙的。”
他们都无意识被赵鲤的性别和体型迷惑,并没有多少大难临头的自觉。
跟随村长上岛,爱吃鱼尾的男人上前探出手来,想要抓赵鲤。
下一瞬,闪电并着刀光一闪。
男人只觉得胳膊发凉。
待他移动视线,便看见自己的齐肘而断的手臂喷泉似的涌出鲜血。
这时他才晓得疼。
啊的一声惨叫,弃了手上的鱼叉去捂伤口。
只是就在这档口,一个人影一闪,转到了他的身后。
下一秒,一个脚印印在了他的后腰,将他踢了出去。
还处在变故中的男人,惨嚎着,在大雨泥水中摔成滚地葫芦,咕噜噜滚了老远。
待他捂着断臂,张嘴欲喊时,原本落雨的天空被一张脸挡住。
无目雌性鲛人的脸,正正看着他。
男人认不出这个鲛人,却认出了这雌性鲛人旁边那张幼年鲛人的脸。
方才斩下的幼鲛鱼尾,剐鳞甩去残血,薄薄切成鱼生。
薄盐清油一拌,鲜甜美味。
男人看见额前还粘着胎发的鲛人冲他伸出小手来。
听见了婴孩欢快的笑声。
他翻着白眼,被一双带着肉窝窝的小手,整个拖进了未腐骨怪物之中,成为其中一员。
见多一个受害者,原本黏在未腐骨上的人,大多竟笑了起来。
浑身融化,被雌性鲛人吐出的春娘,甚至还伸手拉了一把。
男人像是棉花糖,融进了未腐骨集合的巨大躯体中,只余半张脸在外。
全程目睹一切的水生渔村村民,顿生惊惧。
骇然看向赵鲤。
“你为何帮着妖物害人?”
老福抖着手,将鱼叉指向赵鲤。
赵鲤闻言顿时发笑。
这些人真是有趣。
赵鲤甩去刀上血渍道:“为人族清扫毒瘤,是我该尽的职责。”
她一边冷笑,一边一脚踢飞了落在地上的那只断臂。
“少废话,上吧!”
接受了任务后,赵鲤获得了小强之躯的三个时辰临时状态。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雨哗啦啦的落下,水生渔村的村民们,相互看看。
虽说喊着并肩子上,但是他们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方才赵鲤那一刀,太狠太凶。
这些渔民对付被绑起来的鲛人凶残,在阿鲛面前却是屁话也不敢放。
欺软怕硬又自私。
水生渔村幸存的青壮手持鱼叉木棍,对着独身一人的赵鲤,左看右看谁也不敢上前。
瞧出他们的犹豫,赵鲤扯着唇角笑起来,加了一把火。
“靖宁卫巡夜司。”
玄铁的小牌子叮的掉在地上。
砸进蓄满雨水的泥坑里,溅出水花。
轻轻一声,就像砸进了水生渔村村民们的心里。
起先异动的村民,纷纷心生畏惧。
在这岛上蛮横,在大景他们却是真正的底层。
这样莫名的气氛中,两相对峙。
赵鲤啧了一声,道:“既然诸位不来,那我便上了!”
她说着足尖一点,猛的冲进了人群之中。
比起悍勇的白莲教徒,或是强敌阿鲛,这些在鲛人面前逞凶的村民并不算太大的威胁。
一触就散的水生渔村村民,论及凶性甚至比不上街头喇唬。
一时间惨叫声响个不停。
赵鲤并不下杀手,多还是会给他们留得性命。
毕竟,复仇这种事情,还是受害者亲自来更好。
蚀月三杀破肢体的刀法始逞凶。
一通乱舞之下,阴毒切入关节,撕裂肢体。
在人倒下之后,赵鲤顺势追击,杀散了村民的队伍,
一个个哀嚎着村民哀嚎着倒在雨中。
在这鱼骨围成的小圈子里,这些水生渔村的村民羔羊一般四散而逃。
鲜血顺着雨水四处流淌,在低洼处积累下一团团艳丽的红。
一如这些年鲛人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