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雍州边界,再御剑飞过青州和槐州,距京城就不远了,只是这两州幅员辽阔,跨度极大,想要在短短两天时间横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瑰流站在飞剑上,火辣辣的屁股疼的他龇牙咧嘴。要说自家女人也太没有格局了,不就是轻轻拍了下你屁股吗?又不是掉块肉。怎么就用诛仙剑鞘报复呢?
“死婆娘,等回家的,有你好看!”看着那道背影,瑰流在心里暗暗骂道。
王姒之骤然将飞剑速度放缓。
瑰流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自己这次可都没骂出声,难不成这婆娘连读心术都会?
王姒之自然猜不到他那些小心思,伸出手,指向某处,说道:“你看那里。”
循着她所指的地方,瑰流向下看去,不觉一惊。
延绵不绝的山脉一侧,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煞气。
“此处山水形胜,不应如此才对。”瑰流仔细观察片刻,认真道:“难道是钦天监大鼎里的山水气运出了问题?此事必有蹊跷,我得向爹娘说一说。”
“你看的还不清楚。”王姒之说着,将纤纤玉手轻搭在瑰流肩膀上,“这次看清楚了吗?”
瑰流忽然觉得自己身处一种极其玄妙的境界,类似于阴阳家的“天人感应”,又很像是佛家经书上提及的“顿悟”,似乎自己想看什么都能看见,想听什么都能听见,就好像一尊俯瞰大地的至高神灵,随心所欲,想做什么都可以。
而他透过巍峨绵延的山脉,好像看见了...一口棺?总之煞气正式从那里冒出来的。
王姒之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说道:“很有可能是王侯将相的墓葬。”
“厉害啊。”瑰流揉揉下巴,啧啧称奇,不过所指对象却不是眼下这座藏在十万里大山中的诡谲墓葬,而是王姒之刚才“借给”自己的玄妙境界。
瑰流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小心翼翼问道:“姒之,你该不会比那些在江湖上活了几甲子的老怪物还要厉害吧?”
“你干脆说我是天下第一得了。”王姒之想了想,又说道:“五百年前,你发现除了武道和练气一途分别对应的九个境界外,儒释道及百家也各有玄妙境界,并且将你触及到的玄妙境界悄无声息传给了我,方才你所感觉到的便是。”
瑰流愕然,“难道五百年前我除了是大奉皇帝还是武评大宗师?”
王姒之很认真的想了想,“大宗师的说法不对,应该说是大修士,八境还是九境?记不清了。而且那时候好像也没有武评,但你无论与谁对敌,好像确实没有输过。”
听完王姒之说的话,不知是不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瑰流久久无言,最后憋出一句:“我说这辈子怎么天赐愚钝,都怪上上上上上辈子是天下第一。”
王姒之笑道:“错啦,是上上上上辈子。”
伸手抚摸打盹儿的雪球儿,王姒之问道:“那这里怎么办?暂且不管。”
瑰流点点头,“嗯,不能轻举妄动,交给我娘和国师处理吧。”
于是二人继续御剑北飞。
转眼间好几个时辰过去,瑰流站累了干脆坐在飞剑上,百无聊赖的捶打腿肚。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早上从官府拿完银子去趟书铺好了,这长路漫漫没有艳情小说陪伴身边,还真是难熬啊。
忽然,瑰流瞪大眼睛,匪夷所思俯瞰剑下。
城里那个人影,有点像李子昕?
连他这个远游在外的太子都听说了春闱提前的大事,现在全国上至礼部,下至各省举人,全都忙的焦头烂额。你李子昕可倒好,堂堂春闱主考官,不赶紧回京复职,还成天混日子摸鱼?
“小兔崽子,最好别是你,否则你看我怎么扒你的皮!”
“姒之,方才的玄妙境界再借我一下。”
这次,王姒之不去触碰他,玄妙境界便转嫁到他身上。
凭着能够洞察世间一切都眼睛,瑰流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很遗憾,并不是李子昕。
瑰流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走运!”
王姒之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把一个人看成李子昕了。”
瑰流站起身,轻轻碰了下王姒之后背,看似不起眼的举动,却让没有反应的王姒之当即娇躯一颤。
“你干什么?”王姒之质问道。
瑰流笑嘻嘻道:“刚才你借我境界的时候不也是碰了我一下吗?我也得碰你才能还回去啊。”
“你!”王姒之咬牙道:“我御剑时不能飞行,别打扰我!”
“好嘞,夫君得令。”瑰流笑眯眯又坐了下去。
忽然,飞剑一个猛停,瑰流没连人带命差点没甩到天上去。
“虽然我知道你小肚鸡肠,但是也不用这样报复我吧?你这不明摆着谋杀亲夫吗?”瑰流喋喋不休,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
直到王姒之冷冷的声音响起,“你要做什么?”
瑰流猛地抬头,看见了那位相距极近的不速之客。
那身雪白道袍,还有那顶天下极少数人才有资格戴的莲花冠,是那位行事难以捉摸的莲花洞天之主。
莲花冠道人笑着不说话,大袖一挥,转眼间三人站在一片云海之上。
“太子殿下可以把剑收起来了。”
瑰流的确是收起了脚下的剑,却不是放回剑鞘,而是拿在手里,说道:“我和你应该不熟悉吧?”
“熟悉倒也不熟悉。”莲花冠道人笑了笑,“青钱城见过一面,梵柯山又见过一面,哦对,我不是还送殿下金丹来着。”
瑰流哦了一声,“所以呢,你谁啊?”
莲花冠道人一笑置之,随即问道:“殿下是要赶回家过年吧?”
“知道就让开,别做拦路狗。”瑰流语气淡漠。
莲花冠道人摇摇头,“这种速度,便是再多出四五天时间,殿下也难赶回去。贫道倒是有两张快行符,能让殿下两天之后刚好除夕那天就到家。”
“说完了?”瑰流平静道。
莲花冠道人愣了愣,“说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
莲花冠道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扯扯嘴角,试图从瑰流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的莲花冠道人冷笑一声,反问道:“殿下就真的不想家?”
“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莲花洞天之主是个大善人?既然如此,天底下那么多不能和家人团聚的异乡客,洞天之主不妨去帮帮他们,就莫要在我这里费心思了。”
瑰流双手拄剑,那副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再不让开,我可就出剑了。”
莲花冠道人微微一笑,“有件事还要和太子殿下说一声,前几天我去了趟大靖皇宫,在椒房殿见到了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尤其提到秦芳,瑰流瞬间压不住气,森冷的语气充满杀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莲花冠道人收起那两张快行符,说道:“贫道的莲花洞天如今可以设立祝官和春官,家师亲点殿下性命,并言普天之下没有比殿下更适合春官一职的人。”
“贫道也正是为了此事才拜访皇后娘娘,在皇后娘娘那里碰了壁,贫道这才跑过来问问殿下您自己的意见。”
莲花冠道人说的极其认真,一丝不苟。
瑰流由此想起春官的起源。
传说万年前,道祖有感于“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便创设春官和祝官,前者掌四季更替,后者掌天下福禄。
再到后来,儒家至圣颁布节气,春秋之序得以细划,例如惊蛰是万物之始,霜降意味着万物毕成。人族也因此在大地崛起。
而万年后的春官,不再掌管春秋之序,只是地位极高的虚职。
所以瑰流是在想不明白,一个毫无用处的虚职而已,为何莲花冠道人口中的师父偏偏要选中自己担任春官。
这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瑰流问出了和秦芳一样的问题,“为何要选我做春官。”
而莲花冠道人也给出了一样的答案,“不知道,只不过师命不可违。”
倒不是莲花冠道人不想告诉秦芳和瑰流,而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千百年来无所谓的春官,为何师父这次偏偏就如此看中?还非要从家门外选人,选了个世俗王朝的太子。
“不说的话,那就没得谈了。”瑰流淡然道。
“贫道也不指望第一次就说服你。”莲花冠道人跺了跺脚,笑道:“咱们来日方长。”
一瞬间,云海下坠,剧烈消散。
瑰流身形稳稳地站在诛仙剑上,大臂一伸,就把王姒之紧紧搂了过来。
“没吓到吧?”
王姒之摇摇头,脱离瑰流怀抱稳稳站住,轻声道:“他说的没错,没有转瞬千里的本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两日之内赶回京城。”
瑰流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诛仙剑以杀力冠绝天下,其实速度不算快吧?”
王姒之点点头,“本来这柄剑就不算出众。”
不出众?能杀仙人还不出众?能剑斩酆都还不出众?瑰流怀疑自己听错了。忽然,他觉得脚下踩的剑好像在轻微颤抖,就好像...小孩子再哭?
王姒之微微皱眉,用力跺脚道:“闭嘴!”
诛仙剑哀鸣一声,然后便没了动静。
这场面给瑰流看傻了,这算什么?人剑交谈?
而且这最后一声哀鸣是怎么回事,敢情你被说委屈了?
王姒之看向瑰流,“问了这么多,你像说什么?”
“我目前炼化的四把飞剑,玉楼春速度最快,甚至我每次驾驭它只能看见一道残影划过。我肯定是无法驾驭速度这么快的飞剑,如果你能用它御剑飞行,说不定真可以转瞬千里。”
说着,瑰流身侧出现一把萦绕盘旋的袖珍飞剑。
王姒之挑挑眉,“这么小?你没和我开玩笑?”
瑰流笑道:“你闭上眼睛。”
王姒之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做,闭上了双眼。
“可以睁眼了。”
王姒之睁开眼,只见脚旁出现了一柄和诛仙大小相同的剑,正是刚才的袖珍飞剑。
瑰流从诛仙跳到玉楼春上,笑道:“可大可小嘛。”
待王姒之也跳到玉楼春了,瑰流便将诛仙剑收回剑鞘。
“试试?”瑰流小心翼翼问道。
“若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快,你千万要站稳。”王姒之叮嘱道。
瑰流嘿嘿一笑,“这还不简单?”
然后便紧紧搂住了王姒之,下颚抵在她柔软的肩膀上,当然也没忘记趁机揩油,对着她香嫩的脖颈轻轻咬下,贪恋地吸·允着她的香气。
“一剑刺死你得了。”王姒之不忿道。
毫无征兆,她轻轻跺脚,脚下飞剑猛地掠出。
若非开天眼,则根本捕捉不到画面,只能看见一道漆黑残影割破了天边,并且转瞬即逝。
风声在耳边呼啸,瑰流大声问道:“几天能到家?”
王姒之衣裙被吹的猎猎作响,她开心大声道:“除夕一定到!”
这一刻,男人心里搁着的重重心事都短暂化为乌有,他仰头大笑:“走走走!回家过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