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
此地是蒙古多罗特部驻地,自从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率领着其麾下的察哈尔部"北狩"之后,多罗特部便成为了唯一与建州女真接壤,但始终不为其听命行事的蒙古部落。
太阳才刚刚升起,稀薄的晨雾尚且笼罩在天地之中,但颇为刺骨的晨风却是难以吹散空气中的血腥味道。
抬眼望去,视线可及之处皆是一片狼藉,血污之中满是尚未来及的处理的尸首,营地中仍有点点火苗在燃烧,女人的啜泣声,婴孩的啼哭声,鞑子的狞笑声不绝于耳。
营地外侧,有一群穿戴整齐的骑士端坐于马上,眼神冰冷的注视着营地中的"废墟",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显得毫无人性。
冷凝森严的军阵中,还有一名身形消瘦的武将居于正中,在头顶不算毒辣的烈阳中,被周遭的将士簇拥在中间,地位傲然。
但颇为引人注目的是,这名身形消瘦的武将瞧上去有些稚嫩,眉眼之间还夹杂着一丝稚气,凝神观瞧着不远处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营地,目光思虑不定。
好半晌,这名武将方才清了清嗓子,朝着周遭的骑士们吩咐道:"大汗有令,多罗特部不尊号令,无论男女老幼,尽灭其族,降者免死。"
"贝勒放心。"闻言,周遭的骑士们纷纷躬身应是,脸上满是敬畏之色,全然没有因为身旁武将还是一名"少年人"而有半点轻视。
"记住,凡是不肯归附我大金的青壮尽皆处死,绝不可让他们投入明廷的怀抱。"被称为贝勒的少年人轻轻颔首,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郑重补充了一句。
待见到周遭骑士躬身应是之后,方才领着身后的几名亲兵,不紧不慢的离开此地。
这名少年武将便是老酋努尔哈赤的第十四个儿子,年仅八岁便与自己的两个嫡亲兄弟受封"和硕额真"的多尔衮。
在老酋努尔哈赤生命最后的几年中,他甚至无限接近"女真大汗"那个位置,但终究因为年纪尚小,兼之大贝勒代善的拥戴,最终被八哥皇太极"抢走"了汗位。
更要命的是,自幼将其视为掌中明珠的母妃阿巴亥也被皇太极假传父汗遗命,勒令自尽。
多尔衮永远忘不了母妃被逼自缢前,对他们三兄弟恋恋不舍的眼神。
换言之,自己的"八哥"皇太极不但抢了自己的女真大汗之位,又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双方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但得益于父汗临死之前,已然令他们三兄弟掌握了部分军权,兼之皇太极心中有愧等缘故,他们三兄弟倒也"安然无恙",自己还得了征讨多罗特部的差事。
他们大金以武立国,最重军功,自身的权势与地位都要于战场之中亲自去挣。
这也是皇太极才刚刚继位不久,便先后征讨朝鲜和明廷的原因所在,他需要无可比拟的军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贝勒,您还好吗?"
眼见得距离刚刚的营地已然有一段距离,一直与多尔衮并肩而行的几名亲兵忙是对视了一眼,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将看似毫无反应的多尔衮扶了下来。
不管多尔衮刚刚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如何淡定,但其终究是一名尚不足十六岁的少年人,此前又从未领兵出征,刚刚那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战场已然足以将寻常人吓破胆子。
多尔衮能够在众人面前强装镇定已然殊为不易。
"无妨。"
出乎众人的预料,被众人小心翼翼搀扶下马的多尔衮除了面色有些惨白之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也没有如他们昔日初次经历战事那般,恶心干呕。
"儿郎们损伤如何?"
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最后的不适尽数咽下,多尔衮扭头朝着身旁的亲兵问道。
虽然父汗临死之前,将自己执掌的两黄旗军权分给了他们三兄弟,但皇太极终究是女真大汗,如若他表现不佳,亦或者儿郎损伤过大,便会被其找到"把柄",借机拿掉他手中的军权。
反观若是他表现"勇武",带领麾下的儿郎们取得了一场毫无争议的大胜,他便会一举打破国内对他的诸多"质疑",继而稳固他的位置,就算皇太极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
皇太极比他大了整整二十岁,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筹措心中那个疯狂的计划。
"贝勒放心,我等趁着夜色发起突袭,多罗特部毫无反抗之力,儿郎们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听得多尔衮问询,周遭几名亲兵先是对视了一眼之后,方才一脸兴奋的说道。
依着他们的建议,是打算趁着士气正旺的时候一蹴而就拿下多罗特部,毕竟耽搁的时间越久,变故越大。
但在多尔衮的"独断专行"之下,他们最终还是等到了深夜,果然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女真八旗纵横辽东多年,战力自是不用多说,兼之事发突然,多洛特部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便被他们八旗勇士的铁骑踏平。
虽然多罗特部实力远远无法与明廷亦或者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的察哈尔部相比,但如此战果,即便是大汗在位时期,也不多见。
待到大军回返沈阳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数之不尽的赏赐。
"唔.."
听到麾下儿郎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多尔衮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抹涟漪,眉眼之间也涌现了一抹喜色,但终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方向沈阳的方向。
这多罗特部不过是一道"开胃菜",只是为了清扫他们大金后方的一切障碍,待到来日兴兵明廷的时候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估计待到他领兵回到沈阳之后,早已迫不及待的大汗便会兴兵锦州和宁远,一雪前耻了罢。
这辽东真正的战场,还在宁远和锦州,至于自己所在的漠南草原,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多尔衮目光如炬,呼吸急促,死死的盯着宁远和锦州的方向,那里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扬名立万"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