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伴随着沉闷的嚎叫声,瞧上去无边无际的黑色军阵再度开始了行进,令人心悸的鼓点声以及不似人声的喊杀声像是一道道恶浪,狠狠的砸向矗立在山脚下的永宁城。
"儿郎们,大长老亲自为我等擂鼓助威!"
黑色军阵中,甲胄齐整的狼兵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刀兵,一边表情殷切的朝着周遭的狼兵嘶吼道。
"呜哈!"
听得安邦彦亲自擂鼓助威,本就状若疯癫的水西狼兵愈加亢奋,宛若朝圣一般,竟是不顾身旁将校的约束,擅自越过前方为他们"压阵"的汉人百姓,自顾自的朝着永宁城门冲去。
杀戮成为了此间天地的主旋律,疯狂弥漫在每个狼兵的心头之上,他们的脸色狰狞,瞧不出半点对死亡的恐惧。
虽然相比较甲胄齐整的官兵,这些狼兵可谓是"衣着寒酸",但在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仍是带给城中官兵莫大的压力。
恍惚之间,天地都是为之变色。
...
...
"督抚大人!"
于城头督战的众位将校,见得城外叛军果然像朱燮元所说的那样"气急败坏",纷纷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正中的朱燮元,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作为城中文官之首,朱燮元一眼便是瞧出了城外叛军的奸计,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官兵的损伤,但眼下叛军倾巢而出,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瞧得城外宛若"群魔乱舞"的水西叛军,一些胆小的文官只觉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哆哆嗦嗦的盯着脚下越来越近的狼兵。
"督抚大人,快快放炮吧!"
眼见得城外叛军来势汹汹,终是有一名文官缓过了神,颤颤巍巍的朝着立于城垛前,表情凝重的朱燮元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城外冲在最前的仍是些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但他们身后却是无边无际的水西狼兵,此时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大人,下令吧!"
一旁的将校们也是下意识的点头,眼眸深处虽然隐隐有些不忍,但很快便被坚毅所取代。
"放炮!"
又是几个呼吸过后,迟迟沉默不语的朱燮元终是在城头众人惊喜的眼神中,将高举多时的手臂重重落下。
"放炮!"
闻言,早已等待多时的亲兵们忙是手忙脚乱的向城垛前准备就绪的炮手们传达着朱燮元的军令。
因为此前已是有了经验,故而城头上的炮手们相比较上一次,倒是显得游刃有余许多,几乎没费多久的功夫,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便是自城头响起。
砰砰砰!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城头上数十门火炮便是尽皆将能量倾斜给城外来势汹汹的叛军。
但一些有经验的将校脸上却是不敢有半点放松,这川贵不比中原地区,交通极为不便,故而这永宁城的火炮大多是自川中各地"就地取材",均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古董",仓促之间只怕会不堪重负,继而炸膛。
但不管众多将校心中作何感想,在城头火炮凌厉的攻势下,城外"群魔乱舞"的叛军脚步终是稍稍停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是顺着弥漫的硝烟传到了城头之上。
"再放!"
浓浓的硝烟瞬间升腾而去,掩盖住了城头众人的视线,立于城垛前的朱燮元不敢有半点放松,忙是朝着身旁的炮手们催促道。
砰砰砰!
又是一轮火炮声次第响起,但城外哭喊声愈发凄厉的同时,城头上也是传来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迫不及待的抬头望去,只见得一阵混乱中,已有三四名炮手捂着臂膀倒在血泊之中,痛苦的翻滚着。
无须多问,定然是年久失修的火炮不堪重负,炸膛了。
"众将士严阵以待!"
顾不得去查看那些炮手的伤势,心急如焚的朱燮元不由得声音急切的朝着周遭的将校吩咐道。
城外叛军来势汹汹,定然不会因为这两轮攻势而有所停滞,并且随着距离的拉近,城头火炮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是越来越小。
如若不出意外,只怕最为残酷的"肉搏战"便要在今日上演了。
"大人放心!"
彼此对视了一眼过后,簇拥在朱燮元身旁的将校纷纷躬身应是,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夹着一抹坚决。
自辽东建州女真崛起之后,朝廷便将川中精锐抽调一空,他们这些人大多是近些年受朱燮元提拔,方才有了如今的位置。
除非知遇之恩外,本就是川中出身的他们,更是守土有责,定然不会向城外这些水西叛军妥协。
...
...
永宁城外,一直在默默观瞧场中局势的安邦彦见得城头火炮攻势减缓,稍有停滞的狼兵队伍再度开始了冲锋,终是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城头官兵凭借着火炮凌厉的攻势,对他麾下狼兵造成损伤的同时,还会动摇军心。
现在看来,倒是他有些杞人忧天。
"让族中精锐顶上去!"
稍作沉吟过后,安邦彦便在自己长子有些错愕的眼神中朗声下令,视力不错的他已然能够隐隐约约的看清永宁城头的混乱,眼下已是全力攻城的最佳时机。
"是,大长老!"
话音刚落,便见得一名夷人亲兵躬身应是,随后便是飞快的拍离去,径自朝着稍远些的军阵而去。
很快,伴随着节奏骤然变换的鼓点声,只见得千余名甲胄齐整的狼兵自阵中而出,催动着胯下的战马,嚎叫声朝着永宁城而去。
听得身后传来的动静,正在场中指挥的将校也纷纷催促起周围的狼兵,不断裹挟扛着夯土的汉人百姓朝近在咫尺的城门而去。
在水西狼兵不计损伤的攻势下,前后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密密麻麻的狼兵便在十书架"盾车"的掩护下冲到了永宁城脚下。
一些瞧上去粗制滥造的云梯也被运到了阵前,令得本就疯狂的狼兵们愈发亢奋。
永宁城头,一直面不改色的四川巡抚朱燮元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极为凝重。
今日,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