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树春面对大内两大高手的胁迫，依然不卑不亢。
在他心中，说的和想的都是真实的观点，如今的大明，还不能摆脱民心所向。
便是百年后，千年后，百姓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苦了百姓，社稷将如花瓣脆弱。
“内库从我爹那一辈就开始积攒，到如今才有这样的底蕴，你一句话就让我将内库打开，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朱棣听着齐树春的说辞，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多出一丝慌张。
但是在内库这个问题上，他不能做出任何让步，更不能表现的有一丝犹豫。
内库可是供应皇家消耗的唯一手段，内库在，皇家就能绵延不绝，在天下屹立。
倘若内库不在，天下倒是安然无恙，但他朱家又该何去何从？
燕王时，朱棣便和兄弟们在父亲身边，也懂得内库的象征和意义，在上位之后，他对内库的重视更盛高祖。
齐树春平日里算计天下，出谋划策哪怕是阴险毒辣之计，朱棣全都不予计较，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安定。
便是这次蝗灾，朱棣也不想与齐树春计较太多，可齐树春终归触碰到他的底线。
“陛下，我想的远远不止如此，我想要的，是陛下永远打开内库，供天下百姓摄取，只有这样，国运才能昌盛！”
“难道陛下就没有想过，突然出现天灾，各道衙门不闻不问只想自保，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天下的百姓，是陛下的百姓，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难道陛下忍心看到饿殍遍野，您手中那碗稻米，也依旧有清香？”
“皇家没有影响，但试问陛下，若天下再无一个活人，那我大明，以何自立！”
齐树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不断质问朱棣，就是要唤醒皇帝的良知。
在那张龙椅上坐旧，难免会变得迂腐，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若是一直这样想，这个天下还会姓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便是如此。
“陛下，皇室血脉，哪怕加上宫中内侍，每年不过需要千余斤粮食就已足够，为何你还要抓着剩下的不肯撒手？”
“百姓们，喜欢的是与民同乐的皇帝，不是独乐乐的天子！”
齐树春也不怕朱棣动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死，也要将心里的话全都说出。
若死一人，可换一城生灵，如今的齐树春也乐得如此。
“哼哼哼，好啊齐大人，朕终于明白你的心思了……”
被齐树春说的愣神的朱棣，发觉自己的尴尬，马上转移话题，不让齐树春占据上风。
“你想刺激我，让我杀你，然后你流芳千古，让我当恶人对吧？”
“那朕就偏不杀你，朕要留着你的性命，你不是喜欢喝百姓共患难吗？朕满足你！”
“即日起，褫夺常山伯爵位，官职不动留朝查看，无朕诏令不可进宫朝拜！”
“你就去百姓中间，当你的圣人吧！”
朱棣心中很是别扭，听了齐树春这么多话，他开始出现两种极端的心境。
但为了皇家颜面，朱棣还是不能退让，现在只有给一些不疼不痒的惩罚，让齐树春自己反省。
他若反省过来，那还是常山伯，若是还坚持现在的想法，大不了两人一直耗下去就是。
“走。”
朱棣不再逗留，转身就走，倒让余德和徐宾两人不知该怎么做。
“陛下，那他……”
“我说了，走！让他自己待着吧，门面也让他自己修！”
朱棣大喝一声，徐宾和余德只能灰溜溜的跟上去，留下齐树春和破烂的门框站立那里。
“小左，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当安静下来后，齐树春来到左倾棠身边，温柔的抚摸着后者脸颊。
因为皇上这么一闹，把左倾棠吓得不行，此时她缩在角落里惊魂未定。
在看到齐树春摆脱危险后，两人紧紧相拥，随后左倾棠才算计起家里的存银。
碎银子和银票加在一起，也不到五千两，这其中还有太子府留下的采购款。
但此时齐树春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一把将银子包裹系好，塞到左倾棠怀中。
“小左，我暂时不能出城，还要麻烦你一趟，你到……”
齐树春趴在左倾棠耳边叮嘱几句，后者羞红着脸木讷的点头，牢牢的记下。
“现在就动身吧，趁晚上天黑前，你能赶回来！”
齐树春拍拍左倾棠的肩膀，目前剩下的时间，已没剩下多少。
左倾棠飞快离开，齐树春望着家里快见底的米缸，发出一声轻叹。
自己都是这样的情况，那外面百姓的现状会有多糟糕？
……
几天时间里，应天府格外的安静，似乎因为缺少粮食，所有人都主动缄默，节省体力。
这天，朱瞻基慌慌张张跑回太子府，找到正在抻腰锻炼的朱高炽。
被朱棣踹了两脚后，朱高炽便被抬着回到太子府，经过太医诊断，连喝了几天苦汤才恢复一些。
如今锻炼，也是太医郑重叮嘱，若是不想留下后遗症，便得每天拉伸。
“爹，你还不知道吧，我老师如今在外面发粮呢！”
朱瞻基双眼放光，伸着大拇指不断摇晃，脸上也多了不少光亮。
今早他出城查看蝗灾难情，就看到齐树春和左倾棠正在城外给百姓分拨稻米。
虽然不多，可要是用来煮些米汤凑合，也能保证几天之内不会被饿晕。
因为齐树春和朱棣闹得很不愉快，甚至被剥夺爵位，朱瞻基也不敢上前和老师问好，只能私底下找到百姓询问。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齐树春拿出家里所有的存银去周边府城购买粮食，甚至把自己的衣服都拿去当了换银子。
那些粮食虽然不多，但是在百姓心中，齐树春和左倾棠便是菩萨派下凡的金童玉女！
他们虽然不能解决温饱，但感受到齐树春的善意，每个人都莫名增加许多活力！
“我老师现在穿的很是寒酸，身上的补丁连在一起，像地图一样！”
朱瞻基撇嘴委屈，自从认识齐树春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齐树春如此寒酸。
此时回家，他也准备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几套来送给齐树春，总不能让老师那么可怜……
“什么！齐先生竟然做到这一步！”
听到儿子说的话，朱高炽激动的腰身都咔咔的响起来，他马上停下锻炼的任务，推搡着儿子。
“瞻基啊，你快点去你娘那里问问，家里还剩下多少钱，咱们全都拿出来！”
“要是你娘不给，你就去我们房里的床底下，拿出一个木匣子，那是你娘的小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