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于詹事的俸银，每月只有二两三钱，如今十斤糙米便是一两半的价格！”
“于詹事把在京城租赁的房子都退了，用攒下来的银子也不过买了十斤糙米……”
“现在他每日下工回去，就会帮人写信赚取一些铜板，等到攒够再重新购买粮食。”
“甚至晚上睡觉，也是找一个能遮风的地方随便糊弄一晚上，第二天接着如此！”
朱高炽在朝中最钦佩的臣工，便是于谦。
官职不高，却能忧百姓之忧，哪怕自己已经这样，还是没有放弃接济百姓。
就算兜里的银子不够买多少粮食，可于谦还是坚持去做，相反在场众人，每家都有吃不完的米面，可他们谁都不会去帮助百姓。
大明有于谦这样的臣子，才能让大明的国运昌盛下去，听到这些，朱棣的神情愈发的沉默。
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已经让他无法确定自己守护内库还是正确的选择。
可要是违背老祖宗的决定，朱棣也不敢想日后在地下怎么和高祖皇帝交代……
一方是私心，一方是良心，两者不断碰撞，让朱棣很是痛苦。
眼下对外用兵的方针还在紧锣密鼓的制定当中，户部能省下来的银子，他是真不想让户部拿出来。
“爹，大哥，我若是这样做，你们千万别怪我……”
“大明会在我手上继续光大，你们看着吧！”
朱棣在心中喃喃自语，下面的朱高煦和朱高燧看着他们爹的表情，心中更加窃喜。
“老三，这下老大是捅到老爷子的肺管子上了！”
“就算不废太子，估计也得让太子禁足，真是活该，让他多管闲事！”
“嘿嘿嘿！”
朱高煦和朱高燧在一旁小声的嘲讽着，当朱棣一声轻咳，马上让窃笑的两人闭嘴不敢发出声音。
“朕决定，打开内库放出三万担粮食，先分发给周边灾民！”
“户部统计受灾人数，若是三万担不够，再追加三万担！”
朱棣在一番心中的天人交战后，终于做出这个纠结好几个日夜的决定。
哪怕会引来朝中非议，朱棣也没心思在乎，就像是朱高炽说的那样，他要为天下苍生着想！
“什么！皇上三思啊！”
“陛下，内库之重非比寻常，贸然打开，只怕影响国运！”
“请皇上三思！”
听到老爹的意思，朱高煦和朱高燧顿时着急的不行，这样做，不是在附和朱高炽吗？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压制朱高炽，现在若是让后者得逞，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泡影！
于是朱高煦暗中给身边有交情的大臣使眼色，这些人看出汉王的意思，纷纷站出来请奏。
“父皇，百姓苍生乃国之根本，陛下造福于民，日后也定然会为民众报答，有何可三思？”
朱高炽见到机会也不会放过，他义正言辞，独身一人和出来反驳的大臣抗衡。
“不要再说了，朕已经决定打开内库，谁都不要多言。”
朱棣伸手阻止两方的争论，身为天子，自然是言出法随，不能出尔反尔。
“汉王赵王，命你二人在明早凌晨前，筹备出一万担粮食交与户部。”
“你兄弟两人也不差这一万担粮食的银子，快点筹备，现在就可以离开！”
还不等朱高煦和朱高燧脸上的阴霾散开，朱棣的命令，再一次让两兄弟脸上多出一分哭相。
他们只是开始跟着煽风点火几句，现在都没说话，怎么还能让皇上盯到这边？
这锅背的真离奇！
一万担粮食的确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要让这两兄弟往外掏银子，比割他们的肉还难受。
但是圣旨不能违抗，两兄弟在领命之后，灰溜溜的离开，心中咒骂朱高炽和齐树春。
朝会事情解决好，太监便宣布下朝，众大臣的脚步都变得极快。
开玩笑，要是慢上一点被朱棣看到，再要上几千担粮食，他们非要把头磕碎！
“高炽，等下……”
正当朱高炽马上跨出殿门时，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一刻，父亲的声音很是柔和，不是那文治武功的永乐帝，好像是当初的燕王父亲朱棣。
“皇上？”
朱高炽转头看着朱棣，后者信步上前淡然一笑：“怎么，现在连爹都不愿意叫了？”
“呃……爹，唤儿子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领我到城外看看……那些百姓现在的情况如何……”
“好啊，爹，等我将粮食全都统计出来，就带着爹到城外转转！”
朱高炽此时非常轻松，因为在他面前的不是那刚愎自用的皇帝，只是他的父亲。
既然父亲要去城外，朱高炽心中清楚，这是皇上彻底服软了。
在奢华的享受和天下民心的选择中，皇帝选择了后者，选择一个能让大明继续被拥护的机会！
朱棣对朱高炽点点头，看着胖胖的腰身，瞳孔出现波动。
“前几天打你那几下，现在还有事没？”
朱棣想到前几日在紫辰阁那样对待儿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朱高炽从小就体弱多病，徐皇后在时更是细心照顾，生怕长子有一点闪失。
登基后，朱高炽辛苦监国耗费不少心血，而那日激动之下给出的两脚，让朱棣十分愧疚。
“爹，您放心吧，儿子没事了，能来上朝，就证明儿子已经痊愈！”
“我得赶紧去做事了，否则耽误了百姓，那是儿子办事不力！”
朱高炽内心一阵火热，却也没有忘记正事，他知道，在朱家，这份亲情不易。
但身为太子，只能放弃一些让内心温暖的场景，选择更多为天下做事的机会。
“辛苦你了，储君……”
看着朱高炽蹦蹦跶跶离开的背影，朱棣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在燕京王府时，长子幼年颠颠撞撞来让自己抱抱的画面……
京城外，赈灾处。
齐树春和左倾棠站在车架子上，两者的表情都很是低落。
因为购买的粮食已经见空，两人更没有多余的银子能拿出救济百姓。
不止是他们俩，就是一旁的太孙朱瞻基，也在马车上发呆，显然拿出的粮食已经不够分给百姓。
最近几天的难关的确熬了过去，但距离过年尚且有一段时间，更不要说明年开春播种的时候。
“估计到过年，咱们要和百姓们一样饿肚子……”
齐树春撇撇嘴，现在别说吃饭，能喝上米汤就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