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文叙当然认识这名儒生,他是顺天府的一名儒生,去年秋试落榜,很不起眼。
近日传言中关于陈策一些不好听的话,都是伦文叙找此人传播的。
实际上一次会试,关于陈策收徒祝枝山的事,也是此人传播,只是上一次没出什么事,让伦文叙认为这一次也不会出事。
至于陈策赏赐来伦府威胁伦文叙,伦文叙压根没当回事,如果他陈策真有本事查出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上一次他就查了,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对陈策那种可笑的威胁,伦文叙一笑了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因为宁知君的刺激下,加大了传播力度。
只是现在看到眼前这名儒生,伦文叙彻底惊慌失措了。
梁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板着脸维护自己的学生,怒容满面的道:“老夫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休要在我翰林院闹事,速速离去!”
李珍并未理会梁储,这可把梁储气的浑身颤栗。
“说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李珍对一旁被内厂羁押的儒生呵斥道。
“是,是。”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是伦状元让我在外散播言论,说什么陈策病危,此时选择成婚害人害己。”
“又说女方唯利是图,不过贪图陈策的钱财。”
“今日伦大人还让我传言陈策和他的妻子有染,所以故意成婚掩人耳目……额,伦大人,你是真狠啊,你自己妻子的名声你都污……”
伦文叙浑身颤栗,怒火中烧的道:“闭嘴!给我闭嘴!”
“休要污蔑我!”
翰林院所有人顿时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伦文叙!
湛若水心中其实早就隐约有过猜测,但伦文叙当时说的那么笃定,他也不愿意相信伦文叙的人品会如此卑劣。
梁储更是大怒道:“你们厂卫动用私刑,屈打成招,惯用手段,污蔑清流,该当何罪?”
李珍摇摇头道:“梁大人,我们有没有屈打成招,你问问他就行。”
那儒生苦着脸,心道你们虽然没有屈打成招,但这不是迟早的事么?为了免去皮肉之苦,我还是提前招了吧,至于伦文叙的死活……实在抱歉了。
他忙不迭道:“没,他们没有殴打我。”
“实在是在下良心未泯啊,伦大人说了,只要我帮他,下一届秋闱考试,他就有把握让我中举人!”
“所以我才帮伦大人去散播谣言的啊,这事和我无关。”
伦文叙面红耳赤,显然已经怒极,冲上去劈头盖脸便扇着对方的嘴,大叫道:“胡说!瞎说!我让你瞎说!我扇烂你的嘴!”
李珍将伦文叙给拉开,又乜了一眼梁储,道:“伦大人,你还要狡辩么?”
“你以为让他去散播谣言,我们就查不到源头了吗?”
“真以为内厂是吃干饭的吗?”
“当然,你可以不用招供,这人证我会送到刑部,让刑部来审你,到那个时候,想必你的名声会在整个大明传播开来。”
伦文叙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怎会如此!
他明明已经做的天衣无缝了,此前陈策都没抓到把柄,为什么这一次他真就抓到了?
锦衣卫不是隶属于皇上么?为何会配合陈策查案?
还有内厂,内厂和他陈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内厂的人也出动了。
现在即便他想反驳,可却显得那么无力,真要被移交刑部,那么基本整个顺天府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卑鄙无耻的行径。
伦文叙瞳孔布满了惧怕,痛哭流涕对梁储道:“梁师救我,我……一时糊涂!”
梁储惊愕的瞪大眼睛,气急败坏的指着伦文叙:“你!”
你这个傻子!前后也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的官,为何蠢笨到如此地步?
谁让你承认的?谁让你承认的!
你现在只要闭口否认,即便他们给你送到刑部,都有转圜的机会!
你现在承认了,你让老夫怎么保住你?
李珍眯着眼,脸上微微笑了起来。
陈大人果然没说错,这伦文叙只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根本不经吓,只要稍微吓一吓,果然开始全部招了!
就这种人,也配对付陈大人?说句不好听的,他给陈策提鞋都不配!
伦文叙泪涕满面的拉着梁储,道:“老师,我,我真是一时糊涂,我错了,我错了!”
梁储怒容满面,狠狠甩一甩袖笼,呵斥道:“败类!老夫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现在他不得不狠心和伦文叙摆脱关系。
文人清流,谁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若是梁储今日还和伦文叙有瓜葛,日后传出去,他梁储入礼部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可他也极为痛心,本来以为招揽了这么一名学生,只要他日后正常发展,自己再将衣钵传给他,不说入阁,六部尚书是稳稳当当的。
可谁能想到这个孽障,居然干了这种道德败坏之事!
他图什么啊?为了恶心一番陈策,拿着自己前途去赌?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梁储冷漠的盯了一眼伦文叙,然后对李珍道:“你们看着处理吧!此人既已做了这种无耻之事,他也不配成为梁某的学生!”
“此后他的一切事和梁某无关!”
说罢,梁储便拂袖离去。
伦文叙求救的目光望向湛若水,道:“元明,你,你去告诉陈策,就说我只是一时糊涂,并非真要与他为敌,我只是闹着玩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让他莫要追究。”
不然自己的前途……可就彻底毁了啊!
他费尽心学才考中翰林院,前途一片光明,若是因为这种小事前途尽毁,那他就完了呀!
他知道湛若水和陈策的交情不错,最起码能说上话,所以此时求到湛若水身上。
湛若水一脸失望的道:“伦大人,我不是没提醒过你,如果你早点醒悟,又怎会有今日呢?”
“陈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我此前便与你说过,可你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现在知道错了才去求情,湛某自然拉不下这个脸。”
他说完后,失望的摇摇头,背着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