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殿。
“参见监国!”
王应熊领着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十几名将领,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行大礼参拜。
这十几人将职最高的是总兵官,最低也是游击,都是之前王应熊在遵义聚集起来的官军将领。
王应熊等人不仅在路上了解了禁卫军的实力,更在进入成都城后,见识了水泥路、神灯等奇物,此时跪伏于殿内都心怀着敬畏。
“平身。”
“谢监国!”
待王应熊等人起身后, 朱媺娖便道:“尔等此前为南京伪帝官员将领,又曾与本宫麾下军队对峙,按理应治罪。
但念在尔等并不知情,此前也不曾酿出什么祸事,本宫便给尔等一次机会。
除王应熊封为翰林学士、侯天赐封为永宁参将外,其余将领皆入进修营学习,合格后再行任职。
当然, 为了更好的统领新军,侯天赐也要同入进修营学习。”
这是王应熊等人在遵义时便知道的处置结果,如今不过是由朱媺娖亲口说了一遍,众人不论心里怎么想,也没敢在承运殿中提出异议的,当即一起领旨谢恩。
随即,除王应熊、侯天赐被留下外,王祥等人都被带了出去。
朱媺娖先跟侯天赐聊了几句有关侯良柱、永宁卫的事,随后便道:“此番侯指挥在进修营学习后,当领一营兵马回永宁,以之为样板,再招募训练一营兵马。
钱粮方面朝廷不会短缺,但侯指挥需要训练好这两营兵马。
开春后留一营镇守永宁,你便带一营去贵州听候新任巡抚詹天颜的调遣。”
侯天赐如今已经知道,新军中参将多有只领一营兵马的。
他虽为参将, 如今却能领两营,而且明年开春就有仗可打, 当然高兴。
当即跪拜稽首,大声道:“末将领命!”
朱媺娖微笑颔首。
随后侯天赐离开,朱媺娖才看向王应熊, 问:“春石先生在南京伪帝那里做四省总督,在本宫这里却只能任一翰林学士,是否觉得屈就了呀?”
‘可不是大大屈就了嘛。’王应熊心里回道。
但面上却笑着应道:“南京伪帝授官哪里当得了真?况且臣本有罪,监国未曾计较,还是授予翰林学士之职,臣实铭感五内。”
朱媺娖自然知道王应熊说的不是真心话,却也没拆穿的想法,于是道:“春石先生能如此想便好。那以后,拟写圣旨之事便交给春石先生了。”
王应熊躬身作揖道:“臣定用心为之。”
等王应熊离去后,朱媺娖又招来刘文秀。
待其礼毕,朱媺娖直接道:“卿可擅长水战?”
刘文秀听了答道:“臣于水战只能说粗通。”
朱媺娖以为刘文秀谦虚,便又问:“比之曾英如何?”
“自是不如。”
听到这回答,朱媺娖一时沉默。
按她和郝光明的想法,历史上刘文秀在水战中击杀曾英起到重要作用,水战本领应该不错的,没想到刘文秀竟然自认不如曾英。
她还想让刘文秀但当去南直隶的水师主将呢。
“你直接问他能不能干,实在不行, 就调曾英回来。”另一边的郝光明支起招来。
于是朱媺娖道:“本宫欲命卿统领来年去往南直隶的水师, 卿可否胜任?”
刘文秀听了露出惊讶之色,随即郑重道:“此水师主将关系着监国安危, 臣以为还是当以曾总兵为主将。
曾总兵水战之能,在臣所见过的将领中是一等一的。
有他调度,再辅以二三擅长水战的将领,方能令水师安全抵达南直隶。”
水师主将十分关键,朱媺娖也不想托大,见刘文秀都这么说了,便道:“行,本宫知道了。
不过曾英恐怕要过了年才能回来,便由你先从各军挑选善水者组建禁卫军水师,勤加训练。”
刘文秀知道这事不能再推脱了,便道:“臣领命。”
···
在朱媺娖为水师将领人选烦恼时,远在夔州却也有人因成都朝廷的新军烦恼。
太平县城。
作为荔枝道交通川陕的毕竟之地,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大镇子,隶属东乡县,等到明正德年间才升格为县。
其北通汉中府的西乡县与兴安州的紫阳县,南接夔州府的东乡、达州,素有“秦川锁钥”之称。
此前,这里曾被摇黄十三家与大明官军反复争夺,以至于商路断绝。
后来张献忠入川,贼军威势大增,曾一度占据太平县城,倒逼得官军遁入山野。
可惜没几个月,张献忠的大西军就完了,前面撤出夔州府。
大明官军则趁势卷土而来,重新夺回了太平县城。
李定国率军进入夔州时,太平县虽在官军手中,但受其余东乡活动的摇黄匪寇及险山恶水阻隔,便没能第一时间派军进驻。
便是十一月初马乾召集各地官军来达州接受整编,太平县的官军也未能赶到。
结果,就在李定国整编夔州各地官军,准备率兵剿灭摇黄匪寇这段时间,一部顺军由荔枝道南下,在太平县摇黄匪寇的协助下,攻占了太平县城。
当时,这一部顺军并不知道李定国等大明新军的存在,李定国同样也不知道该部顺军的存在。
直到夔州府的摇黄匪寇在大明新军的围剿下,不断败退,缩进北面的崇山峻岭,新军追入太平县境内,才和这一部顺军照面。
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双方在荔枝道左右各地小规模交战十数次,结果却是顺军输多胜少。
这令率领这一部顺军的制将军袁宗第很是郁闷。
眼见近几日,下面的刘体纯、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所率领分路兵马节节败退,都缩到了太平县城附近,袁宗第便将几人都召集到县城来议事。
“八大王的兵马以前额们不是没打过,根本就不是额们的对手,现在不过换了身官皮,却打得额们节节败退,你们都讲讲,这是为甚?”
袁宗第坐在县衙原县老爷的位置上,愁眉不展地问。
下方四人中,刘体纯虽然年龄不如刘汝魁、牛万才大,但将职却最高,为果毅将军,封光山伯。
闻言他先没好气地开口道:“能为甚?人家都是好盔甲好兵刃,枪炮也厉害,额们要什么没什么,打起来全靠拼命。
要是以前官军那些孬怂,额们豁出性命还能打败了。
可这些人据说都是八大王麾下整编来的精锐,又愿意拼命,额们要是还能打得过就奇怪了。”
这些袁宗第如何不知道?
因此听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牛万才这时道:“既然这些官军都是以前八大王的兵,领军的又是张定国那小子,咱们为什么不劝他再反了官府?”
如果是几个月前,这里定然会有人纠正牛万才的说法。
他们大顺已夺取大明江山,他们才是官府。
可现在却是没人有这個心思了——自一片石大败,才半年的功夫,他们就被清军打得接连丢失河北、山西以及河南大部。
这天下眼见就要给清国占了去,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自认为是官府?
稍微清醒点的,都知道闯王的大顺江山怕是要没了。
听了牛万才的话,袁宗第摸到他的铁鞭就想打过去,冷哼道:“额说牛万才,你脑子被官军的大炮轰傻了是吧?人家张定国都改名李定国了。
之前交战那么多次,他又不是不知道额们是谁,你看他手软了吗?
况且额们大顺现在什么情况谁不知道?他脑袋被驴提了才会反了官府投靠额们。”
牛万才也是李自成老营的人,并不太怵袁宗第,闻言将手一摊,道:“那你说咋办?闯王可是下了死命令,要咱们务必打通夔州去湖广的路。
咱们来了一个多月没完成军令不说,反倒要被打回陕西了,到时候全都要被闯王治罪!”
想起李自成的军令,坐在县衙大堂的几个人顿时都沉默起来,气氛也更加的沉郁了。
虽然闯王没说明,但在座的几人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知道闯王为什么下这么个军令。
如今清军分南北两路攻打陕西,北路情况如何尚且不知,可南路潼关外的清军大营却一直在增军。
如此,过年前后他们与清军必有一场大战。
这一战若是输了,闯王铁定会弃了陕西南下。
而夔州的荔枝道,便是他们南下的一条重要通道。
如果不能占据并打通荔枝道,就意味着将来他们只有武关一条路可走。
那局面可就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