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火车、铁路在成都进行数里地的试制与试运行成功,铁道司下属铁路建设局第一铁路建筑工团便奉朱媺娖之命,来到顺天府,准备修建京津铁路。
若是正常修建铁路,单是勘察山川地势等信息,就需要耗费很久的时间。
以大明这帮新手的技能和经验来讲,即便京津铁路基本是在平地上修建,没多大难度,但依旧需要考查数个月乃至半年以上才行。
不过,朱媺娖直接将后世神州最早修建的京津铁路信息拿了过来,让“第一铁路建设工团”进行参照。
这等于拿着标准答桉做题,速度自然比正常的勘察快多了。
作为大明第一个铁路建设团队,第一铁路建设工团上至总工程师,下至普通的铁路修建工人,皆斗志昂扬。
因为他们都从视频中见识过铁路运输的能量,也在成都验证过铁路运输。
他们还知道,他们的名字都将因这大明第一条正式铁路被记载于史册,名留青史,实现很多士大夫一辈子的追求。
当第一铁建团由水路、海路辗转来到顺天府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中旬,天气严寒,甚至下了场雪,但他们依旧不惧艰苦地进行工作。
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验证了朱媺娖所给的京津铁路相关地势资料。
这才能于昭武二年的正月初五就开始京津铁路的实际建设。
虽然是拿着后世的铁路资料验证过,但第一铁建团却发现无法完全照抄答桉,因为朱媺娖所给的京津铁路线上,无论是城镇还是水陆环境,与如今的实际情况是有一些差异的。
毕竟中间隔了三百多年呢。
因此,最终第一铁建团确定的路线是:先修筑京师西南的宛平县、大兴县、通州之间的铁路。
因为通州到京师的运河、以及宛平这边的卢沟河,是此时进入京师的主要通道。其中又以与通州对应的外城广渠门人流最多,其次才是西边的广安门,南边的左安门、右安门。
尽管东边还有内城的东直门、朝阳门,外城的东便门,外城南墙也有永定门,但平常是不会给普通人走的。
虽然如今京师人口十不存一,民生凋敝,朝廷目前也没有还都京师的计划。
但既然是建设铁路,自然得考虑长远些。
宛平、大兴,都在京师南边,与通州之间的铁路一旦修成,便可以替通州分担进入京师的人流,沟通京师外的西、南、北三面。
至于京津铁路南边的一段,则是通州、香河、杨村、天津三卫,最后到北塘为终点。
之所以终点不选择卫河入海的大沽口,而选择潮河入海的北塘,是因为潮河(非密云潮河)上游连接着鲍丘水、沽河、洳河、浭水等河流,与通州运河、卢沟河等水系不同,连通了京师东部的蓟州等一大片土地。
将京津铁路终点建在北塘,便可以让蓟州等地通过水路,更好的与京师相联系,乃至经由海路与南京相联系···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锣鼓喧天。
在一套大明的动土仪式后,京津铁路正式开建!
除了堵胤锡、章旷领着一板子文官在场,堵胤锡还调了督标(第十四镇)的一营边防军过来镇场子。
宛平县余留的少数士绅地主以及平民百姓,也都被知县请来观看仪式。
这是铁建团的建议,避免以后当地百姓对铁路、火车有所误会。
说起来,后世带清修建这神州第一条铁路时可谓困难重重,据说完备的计划因各种原因被老佛爷搁置了十几年。
明明李鸿章在洋务运动中就要建设铁路的,却一直拖到甲午海战之后才进行,到八国联军攻入京城后才建成···
大明如今的情况却是与当时有很大不同。
接连经历过伪顺、伪清入京师,再经历了大明北伐,京师周边人口十不存一,跟“人烟稠密”四个字都不沾边了,铁路不论占田、还是占坟,都没人敢来提出异议。
至于士绅地主,即便没有在之前连番兵乱、天灾中死掉、逃亡的,后来也因剃发易服留了金钱鼠尾鞭而北逃一大批。
只不过那批人没有真的逃掉,而是大部分都被明军抓住,成为罪囚罢了。
所以,宛平即便是曾经的京师左近上县,如今到场的士绅地主也不过五六人。
这几位之前都是逃往附近深山或是南方,才躲过了种种劫难。
此时,瞧见数万铁建局从工屯兵中招收的铁路工人,拿着锄、镐、锨等工具,在从宛平到大兴的官道左近两三里外的一条长线上开挖铁路地基,蔓延而去,气势犹如开天辟地,都不禁露出好奇、震惊之色。
“这铁路究竟是什么路?仅宛平到大兴这一段就要动用数万青壮?”
另一人则不禁感叹道:“怕是当年隋炀帝开挖大运河,气势也不过如此了。”
“嘘!”旁边朋友赶紧提醒这人,“张兄慎言!”
张姓士绅也意识到不该拿隋炀帝比喻当今圣上,忙紧张地看周围,见绝大多数人都注意着那震撼的动工场面,并无几个人注意到他的话,这才松口气。
于是忙向朋友道谢:“多谢耿兄提醒。”
耿鑫道:“前年你我一起逃往天门山中避难,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宛平,自当相互扶持。”
张瑞点头,“是该如此。”
耿鑫又道:“我听闻这铁路需以铁铺就,比那砖石道路还要便捷许多,又听说是专门给一种冒火的车跑,也不知是真是假。”
“以铁铺就道路?”张瑞震惊无比,“朝廷怎可如此奢靡?便是铁多得没处用了,也不必如此吧?况且,用铁铺路不怕人偷吗?”
耿鑫笑道:“朝廷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偷的吗?即便是偷到了,恐怕也会没命用。”
张瑞恍然。
确实,朝廷既然敢以铁铺路,多半会派人沿路巡视,并严惩偷盗者。
若是头一块铁就要被砍头抄家,谁还敢动这个心思?
何况如今大明铁价并不高,很亲民,甚至比崇祯年间更便宜了。
再看看如今朝廷的军威,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
没看见之前那些剃发易服,当了伪清顺民又妄图逃出关去的士绅地主如今都成了罪囚,在铁路工地上给那些铁路工人打下手吗?
说起这事来也挺让人唏嘘。
伪清统治北直隶一年多,想要活命的基本都被逼着剃发易服了。
但大明朝廷收服京师后,却只是抓捕了那些北逃,妄图逃到关外去的人为罪囚。而这类人多为士绅地主,毕竟普通百姓消息不灵通,也没跑路的资本。
至于留在当地的人,只要减掉那丑陋的金钱鼠尾鞭,朝廷便不做惩罚。
记得去年十一月、十二月时,整个北直隶假发价钱可谓暴涨,不少专营此业的匠人、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么多人都需要假发遮掩那丑陋的发型,正常假发哪里够用?因此最后各地的马、骡、驴都倒了血霉,身上但凡跟人发相像的毛发,都被剪完了。
如今一些外地人来到北直隶,往往会看到几大怪相,其一便是骡马驴都秃了毛,丑赖赖的。
可即便是骡马驴贡献了它们的毛发,北直隶剩余之人所需假发仍远远不够。
再加上假发价格如同窜天猴似地一路狂升,导致很多贫苦百姓买不起假发,最后只能将那可恶、丑陋的金钱鼠尾鞭剪了了事。
不过,为了彻底消除金钱鼠尾鞭的痕迹,其中一些人干脆剃成了大光头。
好在这时候,前来主持北直隶军政事务的总督堵胤锡也发布了朝廷政令——凡曾剃发易服者,只要未有北逃出关投虏的行为,只需禁掉金钱鼠尾辫、穿回大明百姓服饰即可。
于是,更多的人安心剃了光头。
如今过去一个多月,许多人的头发都长出了些许,但距离恢复昔日发髻仍差得很远。
这便造成了北直隶的第二大怪相——除去帽子或包头布巾,很多人光头或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