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王朱亨嘉年近五十,只不过保养得不错,看着好似四十来岁。
虽然马车及时被那个勇力惊人的护卫停住,可在极短时间的颠簸中,他仍受了点轻伤。
刚从车上被扶下来,他是又惊又怒,正准备逮着谁大骂一顿的。
可瞧见板着脸过来的巡抚瞿式耜,立马蔫儿了。
如果说在广西他最怕谁,广西巡抚绝对排第一个。
瞿式耜也是爱惜羽毛的,同样不愿跟靖江王多接触,来了就开门见山地质问:“靖江王欲结交领兵大将呼?”
朱亨嘉一愣,随即脸色煞白。广西的十二月也已经颇冷了,汗水却很快沁满他的额头。
这要是坐实他欲结交领兵大将,就等于说明他意图谋反啊!
这可是藩王也免不了一死的不赦之罪!
回过神来,他连忙哆嗦着道:“孤没有!抚台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瞿式耜道:“既无此心,王驾还滞留在靖西伯军前作甚?”
朱亨嘉看了眼不远处的李定国亲兵队伍,下意识想解释:“孤只是想见识下大明新军···”
说到一半,见瞿式耜露出不耐烦之色,连忙闭口,呵斥护卫们整顿王驾,准备离开。
这时,李定国的新亲兵千总程进上前来道:“传军门一句话,方才力挽双马、一脚定车的勇士若只是给大王做个护卫未免可惜,希望大王能割爱,允其到军中为国效力。”
听到这话,朱亨嘉和瞿式耜都颇为意外,随即都看向那个护卫。
只见这护卫三十来岁的样子,虎背熊腰,此时闻言正露出惊喜、期盼之意。显然,这名护卫是很希望进入李定国军中的。
给藩王当护卫,就算不是混吃等死,要等到朝廷那什么封藩海外的政策,也不知得多少年后了,那时兴许他都已经老了。
而加入边防军,却是很快就能参与到一场战争中,建功立业。
这护卫一身本领,又能在危急时刻冒险出手,会选择哪一条路显而易见。
朱亨嘉虽然颇舍不得这个救驾的护卫,但看出护卫心已不再他这里,又不愿意得罪李定国,便摆摆手道:“他愿去便去吧。”
说完,催促其他人加快收拾,赶紧离开。
他丢了面子啊。
在此时间越长就越不自在。
很快,靖江王朱亨嘉的队伍原路返回了宜山城,只留下那名护卫。
李定国这才将其招致面前,问:“壮士如何称呼?可愿入伍?”
护卫兴奋的脸色灼红,洪声道:“草民焦琏!愿意入伍!”
李定国笑着点头,随即便对一名亲兵队长道:“送他去营地找募兵司的人报备。”
作为新军将领,李定国是没有募兵权利的,该权利掌握在募兵司手中。
所以,即便他看好焦琏,也得走一下流程。
募兵司那边会查问一下焦琏的基本信息,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基本会给李定国面子。
当然,这仅限于几个人的情况。如果李定国长期向募兵司推荐兵员,那么募兵司就有可能上奏,参他一本了。
即便募兵司不参,军内还有军政司、军情司以及传说中的东厂内线等,都有可能会向军务院乃至朱媺娖反应该异常情况。
募兵、军训、领兵作战,三者分离,是朱媺娖约束将领、掌控军队的重要手段。
李定国做完这件事后并没有在意,继续护送瞿式耜等人——护送在其次,路上还谈论到了土司兵的一些问题。
等到将瞿式耜等人送到宜山城门口,他才带着亲兵返回营地。
他所不知道的是,今日遇到的靖江王护卫焦琏在后世历史上也是个名人。
历史上朱亨嘉自任监国,广西是有小部分官员支持,欲求一个从龙之功的。
文官,如布政使关守箴、提学道余朝相、桂林府推官顾奕等。武将,如总兵杨国威(非杨国栋)等。
而且,朱亨嘉在邀请瞿式耜失败后,直接从桂林带兵到梧州,绑了瞿式耜。
这样一来,在当时的广西,朱亨嘉基本上没有对手了。
朱亨嘉会自任监国,也是有雄心的,感觉广西天太偏僻狭小,立足未稳,就准备率大军下广东。
他自以为王驾一到,各地定然会望风而降,迎头叩拜。
却不曾想,在福建继位的隆武帝朱聿键获得了当时南明更多人的支持,封官许愿也做得颇足——时任两广总督的丁魁楚就因为被封为大学士,偏向了朱聿键。
于是丁魁楚假意迎接朱亨嘉的“圣驾”,待到两军相遇却迎头痛击,打得原本就是乌合之众的朱亨嘉大军大败而溃。
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朱亨嘉的势力就被困在桂林城中了。
但桂林作为省会城池,没那么好攻打。
这个时候,一直被挟持的瞿式耜发现焦琏这个小小的旗鼓手(传令兵),很不服气总兵杨国威,与之多有矛盾,而这焦琏也确实本事不俗。
于是瞿式耜就策反了焦琏,让焦琏在夜间通过绳索将陈邦传的兵拉上了城墙,由此破了桂林城。
后来焦琏一直随瞿式耜抗清,战功累累,威名煊赫,官至宣国公。
可惜最后被汉奸陈邦传在酒席间伏杀,借其头颅降清邀功了····
李定国在宜山城郊大营进行新军动员大会,召集关系各地土司兵,动静很不小,也并没有瞒着孙可望的打算。
因此,没过两三天,将老营安置在庆远那地州的孙可望便知道李定国要打他了。
“大王,明军势大,我等难以力拒,不如立即发令各部,拔营西进,到云南去。”孙可望的心腹将领张胜提议道。
如今孙可望部虽有六七万兵马,但精兵只有一万多,军事实力其实并不强,却不妨碍他继承张献忠的大西王位。
孙可望皱眉道:“西进云南哪有那么容易?一路险山恶水、树林茂密不说,还多是敌视我们的土司。
况且,去了云南我们就安全了吗?那沙定洲虽然在信上大包大揽的表示愿意接受我们,但我们若真的匆匆去了,岂知不会被他吞并?”
孙可望这番话是有道理的,因此张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孙可望麾下将领虽然不少,但却没有真正有智谋的人物,多是些江湖草莽。冲锋陷阵还马虎,运筹、参谋就差了很多意思。
论大局观,论智谋,最出众的反而是孙可望自己。
他在众将领的注视下左右踱步好几圈,最终站定,咬着牙道:“我们都已经跑到这大明南疆了,不能再跑了。
况且,我们在这庆远府和泗城州经营一两年,勉强算是有了点基业,不能就这么丢掉。
李定国那背主之徒既要来战,我们便与他们战。我们据险而守,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众将领虽然有些畏惧和大明新军作战,可孙可望既然做出了决定,他们也只能一起抱拳应是。
之后,大多数将领都散去,张胜、狄三品却被孙可望留了下来。
面对两人疑惑的眼神,孙可望低声道:“我们得找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