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在朱元璋的安排下太子朱标再次临朝。
在处理完常规的政务后,徐寿正在高喊一声无事退朝,朱标突然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朱元璋轻轻点了点头:“说。”
“是,儿臣以为,此次北征大捷,永昌侯功勋卓著,父皇仅是赏了些金钱财物,未免有些薄了,儿臣觉得如此大功应当进封公爵才是。”
朱标按照早已商定的流程为蓝玉求情道。
原来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怏怏不乐的蓝玉,听到他这话,顿时精神一振。
太子亲自求情,他这个国公之位说不定真能有转机!
朱标说完后,高居御座之上的朱元璋蹙眉不语,而其他人则心情各异。
蓝玉和他手下的孙恪等武将自是心情激动,希望陛下顺着太子的意思,把这个公爵之位再给他封了,而吴沉和王杰等人则心里一沉,暗道不妙。
太子亲自出言,这份量自然不是他们能比的,不但如此,随着朱标话间落下,詹事府的东宫属官也纷纷出言附和,还有郑克新也是詹事府出身,自然向着太子。
吴沉等人虽然想出言反对,但奈何太子的力量他们根本难以对抗,更何况还有詹徽和蓝玉这些本来就跟他们不对付的文武群臣。
众人一番奏禀之后,朱元璋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既然众卿所请,那就让内阁重新拟旨制券吧。”
蓝玉听到这话,顿时激动不已,连忙出班拜倒:“谢陛下天恩!”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次咱就网开一面,今后你要谨言慎行,遵守国法,若再有这种不法之举,咱定不轻饶!”
“是,臣谨遵陛下教诲!”
蓝玉恭敬拜倒,终于得偿所愿了。
吴沉和王杰几人脸色一沉,但对面太子率领群臣所请,他们也只得默默接受。
早朝结束,朱元璋离开后,群臣也散去,蓝玉赶忙来到朱标面前深深一躬:“多谢太子殿下,这次要不是太子殿下,恐怕陛下还不会原谅我呢。”
朱标笑容和善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这次你立下大功,国公爵位本就是你应得的,孤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不过伱今后可不能再如此胆大妄为了,不然孤也不会再帮你。”
见朱标如此态度,蓝玉心里更是感激:“是,殿下放心,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话臣都记下了!”
朱标轻轻颔首,随即两人结伴离去。
散朝后,吴沉和王杰将这些事禀报给李伟,李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老朱父子演的一出戏,这把戏玩了这么多次他们也不腻。
既然蓝玉封公的事已成定局,他也无法再插手阻止,不过以历史上蓝玉的跋扈,封了公也活不了多久。
内阁重新拟旨制券,很快便由内宫太监将诰券颁发给了蓝玉。
然而当蓝玉接到诰券的时候,脸上的喜悦之色又消退了不少。
因为在这新制的诰券上,朱元璋不但把原本的梁国公给改成了凉国公,还把他这次犯的事也刻印其上,以作警示。
这次他纵兵破关和玷污元妃的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玷污元妃,更是丢人。
要知道这铁券可是要代代相传的,今后子孙后代都知道他干了什么腌臜事,今后他这老脸往哪放?
圣旨有了公爵封了,本来是件大喜事,然而蓝玉却高兴不起来。
不过不管他高不高兴,那些亲近的武将都纷纷前来道贺,他不得不命人摆宴招待。
只是在宴席上,诸人的一片恭贺声中,他这个主角却是闷闷不乐,借酒消愁。
众人得知了实情,顿时也是义愤填膺,言语间埋怨不断。
其中有的人嘴上附和着,暗中却是把这些人的话一一记下。
乾清宫里,毛骧把蓝玉这些人的言行一一禀报给了朱元璋,朱元璋很是不喜,但暂时也没再去追究。
“对了,那些市井谣言的源头查到了吗?”朱元璋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毛骧面露难色,禀报道:“回陛下,臣已经抓捕了一些散播谣言的人,但是经过审讯,发现他们也都是道听途说,而且每个人说的还都不一样,明显是以讹传讹,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这些谣言……似乎就是百姓们的胡乱猜测。”
这段时间锦衣卫已经抓了不少人了,但在对这些人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却仍旧未查出有人操纵的蛛丝马迹,似乎这就是百姓们无中生有闲聊出来的。
然而朱元璋听了却是皱眉不语,过了片刻沉声问道:“这事若是由你来操纵,你能做到不留痕迹吗?”
“这……”毛骧迟疑了一下,道:“这也并不难,只需让人言语之间稍加诱导,普通百姓好奇之下自会生出猜测,然后便会主动散播。”
这种事真是太容易了,但凡有点小道消息都能传播开来,而且现在京师人流量很大,尤其是随着商贸的发展越发的繁荣,京中来往的行商颇多,若想彻底追根究底找到最初说这种话的人太难了。
朱元璋脸色阴沉,虽然毛骧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这番话让他疑心更重。
既然毛骧能办到,那肯定也有其他人能办到。
只是锦衣卫一番查探,竟然没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这让他心里更是凝重。
京中有这种本事的人屈指可数,而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李伟。
本来若是毛骧真查到是李伟干的这事,他反而不会太过在意,毕竟蓝玉本来就是他安排来牵制李伟的,李伟能有这种动作也是合乎常理。
只是这次他竟能做的这么滴水不漏,这让他也不禁心生忌惮。
难道这臭小子已经瞒着他在暗中培养出了一股类似锦衣卫的力量?
想到这里,朱元璋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那他说什么也容不得这个狗东西了!
“行了,咱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朱元璋轻声道。
“是!”毛骧躬身告退。
等他离开后,朱元璋又招来了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黑夜里,驸马府一片寂静,但每隔一段时间仍旧会有护卫家丁巡视。
自从把家里的奴婢和仆人都换了一遍后,李伟的府邸守备就森严了许多,即便比不上皇宫,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闯入的。
然而就在这森严的守备下,还是有好手偷偷摸进了府上。
“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惊醒了已经安睡的小青。
小青睁开眼睛,匆匆起身来到门前,低声问道:“谁?”
门外的人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邗国公最近可有异常举动?”
小青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对方是什么人,心下顿时一沉。
这些人已经好久没有找她了,没想到此刻又出现了。
稍一迟疑,她才轻声道:“没有。”
门外的人顿时起了疑心:“真的?”
“确实没有!”小青肯定道。
她早就做出了选择,即便知道也不会再向对方告密。
对方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不敢忘。”
“那就好!”
门外的人说完便匆匆离去,没敢多做停留。
等对方走后,小青独自走回屋内,点燃了灯火。
昏暗的灯光下,她那略显憔悴的俏脸上,此时充满了苦涩。
虽然李伟一直说不怪她,但自从她的身份暴露了之后,还是对她冷落了许多。破镜难圆覆水难收,终究没再像从前那般恩爱。
次日,朱元璋下朝后,便得到了小青回答的这些话,包括她在回话时的迟疑。
看到这些,朱元璋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冷色。
“陛下,现在更衣吗?”
徐寿轻声道,身后还有几个小太监,在捧着另一套龙袍。
朱元璋扫了一眼,沉吟了一下突然道:“咱要出宫,换另一套!”
徐寿微微一愣,连忙恭声称是。
古代规矩多,不同的场合穿不同的衣服,皇帝更是如此。
徐寿带人匆匆取来一件出门穿的常服,伺候朱元璋换上,随即朱元璋便带人出了宫。
军器局,李伟正在跟陶胜商量着改进工艺的细节,陈肃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见此,两人便先停了下来,李伟抬头看向陈肃。
陈肃匆匆拱手一礼,脸色凝重的道:“公爷,陛下突然出宫了,正向着您府上去了。”
李伟脸色一变:“他突然去我家干嘛?”
陈肃摇头。
李伟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文书,起身向外走去:“走,回府!”
“是!”
陈肃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驸马府位于中城,离皇城比较近,尽管李伟及时得到消息,紧赶慢赶终究比朱元璋晚了一些。
后院大堂里,安庆已经在陪着了,府上的丫环家仆也都小心的伺候着,门外两侧则有亲军侍卫把守。
“父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安庆问道。
朱元璋佯怒道:“怎么,父皇还不能来看看咱的小公主了?”
安庆撇了撇嘴,她才不信父皇会专门来看她呢。
就像前段时间的朱标似的,嘴上说着来看她的,实际次次都是要找李伟。
朱元璋呵呵笑了几声,也没有真生气。
随即他将目光移开,扫视大堂里的众人,最终落在侍立在旁的小青身上。
“你就是李伟纳的那个妾室?”朱元璋淡淡的问道。
他和小青是见过的,自然不会不认识。
小青闻言娇躯微微一颤,连忙行礼道:“是,民妇拜见陛下。”
“嗯。”
朱元璋审视着她轻嗯了一声。
安庆有些诧异,不知他为何会关注这个小青。
正在此时李伟终于赶了回来,朱元璋听到动静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走进来的李伟。
李伟进门后立刻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嗯,免礼吧。”
朱元璋轻声道。
“谢陛下。”
李伟直起身来,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陛下今天怎么过来了?”
朱元璋注视着他,意味深长的道:“咱听说你把咱赏赐的奴婢家仆全都换了,正好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怎么,你对咱赏的那些奴婢都不满意吗?”
李伟脸色微变,这事过去很久了,朱元璋今天才问,明显是找茬来的。
“臣不敢。”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随口敷衍。
朱元璋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安庆见此,赶忙撒娇道:“哎呀,是我不喜欢,女官什么都要管,我早就烦透了!”
朱元璋收回目光,不悦的瞥了她一眼,但安庆从小就习惯了,一点也不怕。
经安庆这一扰乱,朱元璋便没再追究这事,而是又道:“你回来的挺及时的嘛,怎么,咱一出宫你就知道了?”
李伟淡淡道:“陛下说笑了,臣不过是忙完了,凑巧赶了回来。”
“哼,”朱元璋轻哼一声。
这事也没凭没据,李伟死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不过他想拿捏这小子,有的是办法。
“咱以前让你每天写一万字,你写了吗?拿出来给咱看看!”
朱元璋冷声道。
李伟嘴角抽了抽,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他都忘干净了,哪里会天天写那一万字!
今天这朱元璋来者不善,一副拿捏不着他的罪过誓不罢休的模样,看来今天是难以善了了。
沉吟了片刻,李伟便要直接承认没写,反正他觉得朱元璋即便要罚也不会多重。
“陛下……”
“老爷,我知道在哪,我这就去取!”
李伟刚开口,一旁的小青突然打断道。
李伟有些惊疑看向小青,朱元璋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青盈盈一礼,转身匆匆离去,过了片刻,便取来了足足有几箱子草纸。
小青从中取出一份递给李伟:“老爷,给。”
以前李伟没心没肺的,但小青却是个心细之人,她知道这种旨意看似不起眼,但若真敢置之不理早晚会被拿出来治罪的。
事情虽小,但往严重了说也是抗旨不遵,为了以防万一,她便在空闲时模仿李伟的笔迹补上了这些。
李伟看了看手中的草纸,见上面的字迹竟与他的狗爬字一般无二,心里顿时明白了一切。
在心中感动的同时,他也不禁越发感到担忧。
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朱元璋即便处罚也不会太严重了,但小青此举若是被揭破,那就危险了!
他或许还是不会有事,但小青肯定必死无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