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余姝死亡的是她几个室友,年轻女孩子们看完电影从晒谷场回来,一推开门漆黑一片,也没太注意,直到点亮煤油灯,顿时——
“啊啊啊啊!!”
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尖叫刺得人耳朵疼。
三人争着从知青点冲出,又是摔跤又是推搡,鞋子几乎跑掉了,但谁也顾不得这些了。
“救命!救命啊!”
“快来人哪!”
“死人了!死人了!余姝死了!啊啊啊!!”
...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住在知青点不满二十岁的女知青余姝被发现死在地上,衣衫不整,身体上还残留着某种可疑物体,只要是结过婚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关键,脖子上一圈青紫的印子。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今天大伙儿都看电影去了,村里没人呀。”
“余知青咋没去?”
“不清楚。”
“这下可咋整,死了个知青可不是小事,让人去通知大队长了吗?对了,那群知青呢,找人拦着,可不能让他们去报警,先看大队长怎么说。”
“已经在安抚了,对了,要不要告诉族老一声?”
“唔...”
“还是说一声,族老经历过的事不知道多少,肯定有办法的。”
“好,我这就去接。”
已经死掉的余姝躺在冰冷冷的地上,像一个残破的布娃娃,任由各种目光各种语言落在她身上。
有看不过去的大婶走到大通铺余姝的位置,拿了件衣裳盖在她身上,无声的叹了口气。
可怜呐!
很快,大队长匆匆赶来。
了解了一下情况,又蹲身查看了尸体脖子上的痕迹,才满不在乎的说道,“都散了都散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啊,不过是人余知青跟相好的幽会,一时激动不小心就下手重了。”
“都是过来人,万一别人有个什么特殊爱好呢。”
“走!都走!”
“咱平山大队可是大山的子孙,自古就淳朴老实善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那男的肯定不是村子的人。”
这时族老也赶到了,他头发雪白,牙齿脱落得没剩下几颗,手里颤巍巍的拄着根拐杖,由家里的后生搀扶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还用问?村里的孩子都是好的,就这些外来的知青一个个偷奸耍滑内藏祸害一肚子坏水,说不得就是他们中的谁弄死了这女娃子。这女娃子也是该,到处招蜂引蝶,早晚得死!”
“可不是,当初我给这余知青介绍对象,人多好的一小伙儿,长得精神家里又能帮衬,她还嫌弃,我就说呢,敢情是已经有人了啊!”
一大婶冷哼道。
“谁说不是呢,平时看着挺文静的,谁知私底下玩得这么开,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另一人附和着。
“幸好她当初没同意,不然我家就惨了,我老幺多好的人,真要被她给害了,我得哭死。”
是媒人曾给余姝介绍对象的某一家家长。
“余知青家里那边怎么说?”有人问。
“呵。”
“还怎么说,就这么说呗,自家女儿做了丑事死了难不成他们还敢来找咱们闹不成,他们要不怕丢人,咱们就好心替他们宣扬宣扬。”
大队长冷笑一声。
“走,去看看那几个知青,看是不是他们干的。”
一众人转移地点。
就这样,明明是一起恶意杀人案,最后的脏水竟然如此轻易的泼回了被害人自己身上。
简直荒谬。
而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人眼里,却又如此的合情合理。
于是,余姝成了个道德品行败坏行为浪-荡不堪的女人,即便她死了,也烙上了耻辱的印记。
余家人更是没脸替她讨公道,只来了余父一人,看了一眼,当天夜里就匆匆逃回了家。
权当没这个女儿了。
余姝被草草葬在山坡上,连一副棺材都没有,身上是她死前穿的那一套。她死后,她的那些东西也被分了,除了衣物吃食,还有钱跟票据。
她觉得很可笑。
都说她脏,怎么不说她的钱她的布拉吉也脏。
人心,才脏。
她的死没有在村里掀起一点波浪,而害死她的何老三依旧每日到处晃荡,游手好闲,调戏大姑娘小媳妇。
日子推到高考恢复,推到改革开放,推到80。
何老三不见了。
据说是跟着村里的谁谁谁外出赚大钱去了。
他一个二流子不会引起更多的话题,直到几年后,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出现在村口。
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男人走下来。
“哟,二大爷乘凉呢!”
“保叔吃饭了没?”
“这不小顺子吗?长这么高了,当初我走的时候还是个流鼻涕的小豆芽呢。”
“阿婶你好啊。”
...
一番寒暄,一番散烟。
所有人都认出这个变得人模狗样的西装男是当初村里人嫌狗也嫌的二流子何老三。
二流子变得比谁都有出息,看来外面的世界真的大变样了。
日新月异呀!
“老三,不,三哥,你这是哪儿发财呀,能不能带上兄弟,咱俩可是从小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你可不能不讲义气。”
何老三笑呵呵的满口答应。
平山大队和乐融融一片大好的春光。
只有山坡上那座孤坟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多么令人恶心令人憎恶令人绝望的事情。
罪恶被掩埋。
施恶者却活得如此的好。
看来有些正义不能太指望别人,得要自己亲手来。
满天星空间里,余姝的灵魂观看着投影屏幕里那个夺门而逃的男人,眼里迸出浓烈的恨。
死!
这个人,必须死!
孟与接收完所有的信息,她站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衣服,抓着满是铁锈的斧头大步出了门,纤细的身体铁骨铮铮,走出了势不可挡六亲不认的步伐。
目的地,晒谷场。
既然村子里的人能欺负死掉的余姝无法说话辩解就随便抹黑她,那么这次还活着的自己怎么可以让这件事就此平复下去呢,不公平。
闹得越热闹越好。
水越浑,隐藏在其中的牛鬼-蛇神也许就出来了。
此时,晒谷场正在放映。
村民们都是搬的自家小板凳坐,有的看电影,有的低声说话,有的带了炒瓜子边嗑着。
“出来!”
“杀人犯!滚出来!”
“敢做不敢当!有本事谋财害命,你特么就别当缩头乌龟绿王八呀!”
“不出来是吧,劳资现在就去县里报警!”
村民们:...?!
呐尼?
这个看起来像疯婆子一样的女人好像是余知青呀。
可,她在说什么?
杀人犯...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