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安争连自己的手臂都无法抬起来,所以想给自己治疗伤势,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能。现在的安争就是身边空有良药,但没法动。他尝试了几次,终究还是不行。两条胳膊好像灌了铅一样无比沉重,连抬手都费力。他本以为恢复一段时间能好些,但随着伤势越来越重,力气消失的越来越快。
“善爷。”
安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走吧,留在这是死路一条。”
猫儿叫了一声,在安争身边趴伏下来,意思是绝不走。
安争虚弱的说道:“下不去?别忘了......你是猫啊,怎么可能下不去。快走吧,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来这沧蛮山不是我的福地,来一次受难一次。”
猫儿忽然站起来,对着安争叫了一几声,然后纵身一跃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安争吓了一跳,想侧身看看,却无法移动。
善爷就这么走了,安争觉得世界一下子只剩下自己,还有一步步走近的死神。
天黑了,天亮了。
天又黑了,又亮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安争已经虚弱的脸眼皮都抬不起来。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觉得四周越来越寒冷。他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身上带着两件神器,一件紫品的红鸾簪,一件紫品的血培珠手串,脖子上还挂着另外一件紫品逆天印的钥匙......可救不了自己。
虽然血培珠手串转移走了百分之一的伤害,但对于安争现在的伤势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安争算了一下,也就是能把自己的死亡推迟一点点而已。然后他苦笑,自己居然还有闲心算这个。
回顾自己这一生,其实不亏了。死在他手里的恶人数都数不清,若是一命换一面不亏,他赚的盆满钵满。
上次安争的肉身强大,对灵魂也有很好的保护作用。但这次不一样了,肉身太弱,灵魂也无法游离出去。所以这一次的死亡,可能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就在安争诧异为什么天黑的那么快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阵响动。然后他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似乎看到了喘着粗气一头汗水的胖子。雪白的猫儿善爷从后面跳上来,蹲在安争身前一声一声的叫着。当初安争救了它一命,现在它救了安争一命。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穿过那么危险的丛林回到幻世长居城的。
“我操,已经这个德行了,死了没?”
胖子坐在安争身边大口大口的喘息。
安争眯着眼睛,可能是因为有了希望,所以视线也变得清晰不少。他看到胖子的两条胳膊上都装了一种类似于外骨骼的东西,制作的很巧妙。
“要是死了,我这就回去报个信。然后天启宗就此散伙,大家把值钱的一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胖子喘了几口气,一边骂着一边用绳索帮安争绑在自己后背上:“不声不响自己跑出来找死,看起来遭遇不错啊,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全-裸晒日光浴,你也是前无古人了。”
安争只是虚弱的笑,笑的和个傻逼一样。
胖子胳膊显然还很吃力,虽然有外骨骼保护,但因为才断了几天还没好,这样大体力的动作让他疼入骨髓。额头上的汗水一小半是因为累的,一大半是因为疼。可他咬着嘴唇,一个疼字都没说出口。把安争绑在自己后背上,胖子把绳索栓在峭壁的一块石头上面,然后顺着绳索开始往下爬。
安争低头往下看了看,依稀在山崖下面看到了曲流儿和老霍。
“你的胳膊......”
安争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
胖子冷哼一声:“比你强多了,我最多胳膊疼,你特么连鸡-巴都疼。”
安争居然还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胖子:“大爷我火眼金睛......妈的肿的好像火腿,能不疼?”
安争:“能注意点别的地方吗......”
胖子懒得理会他,艰难的从石壁上爬下来,到下面的时候已经疼的呲牙咧嘴。
老霍伸手把安争扶下来,然后叹了口气:“看起来最多再过几个时辰,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安争道:“神仙说,你有朋友,不需要我救。”
曲流儿看到安争的样子眼睛都红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看到胖子带下来的药,立刻动手给安争外敷,此时安争赤身裸体,她却全然也不在意。老霍动手做了个架子,让安争可以坐在架子上。杜瘦瘦背着架子赶路,一路上一句累都没说。老霍叹息说如果不是自己废了,何至于让胖子这样一个断了手臂的孩子受这苦。
胖子却摇头:“他为我寻药弄成这个德行,也没说苦。”
安争说:“那是那是,我还用大粪抹了全身呢,你都没抹。”
胖子说只要你不死,我回去用大粪洗澡。
不得不说,曲流儿的医术真的很不错,用安争的药稳定了伤势。这一路走了两天,安争的伤势没有恶化,反而好了几分。等回到幻世长居城的时候,安争最起码说话没有什么问题了。只不过看起来憔悴无比,整个人短短几天就又瘦下去一圈。可也奇怪,胖子受的罪也不小,居然一点儿没见瘦。
回到天启武院的时候,天色又已经见晚。小七道看见安争回来,扭着小屁股跑过来,哭的泪人一样:“安争哥哥,你疼不疼?”
安争安慰道:“哥哥不疼,哥哥就是累的。”
进了房间,安争取出来不少草药,然后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奇遇。老霍一直盯着安争的手串看,脸色变幻不停。安争知道老霍肯定看出来了什么,只是当着大家不好意思说出来。有了足够的草药,曲疯子和曲流儿两个人忙活起来,治伤其实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胖子躺在摇椅上,安争躺在床上,两个人都很憔悴都很累,但是看着彼此傻笑。
“还别说,你笑起来真特么丑。”
安争说。
胖子撇嘴:“你现在这个德行你还觉得很帅呢?我操,要不是我一笑全身都疼,老子早就笑出来一身肌肉了。”
曲流儿白着他俩:“已经成这样了,你俩还有心情开玩笑。”
胖子说:“小流儿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一种生活态度你懂吗。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们为什么不让敌人哭自己笑呢。你看我说话这么有哲理,千万别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也别爱慕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柴火妞......我喜欢白白胖胖的懂不懂?”
曲流儿瞪了他一眼,给他包裹伤臂。胖子疼的哎呦叫了一声:“报复我是不是?”
曲流儿道:“你的骨头已经错开了,我刚才是拗断了重新接。”
胖子愣了一下:“姑奶奶你以为我这胳膊是胶泥啊,来回捏着玩。”
曲流儿道:“要不我不给你捏,让你这胳膊长成歪七扭八的,像蜘蛛腿似的行吗?”
胖子想了想,那样子的胳膊肯定很难看,所以只好忍着疼。曲流儿为胖子重新固定了手臂,然后给安争换药。她虽然还小,而且一身男装,但灯火之下那张脸如此的清秀。安争心说,曲流儿要是换上女装的话,一定很漂亮。
“安争,老霍真牛。”
胖子想挑一挑大拇指,没成功:“给我装的那种假臂,简直厉害的无以言表。善爷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出事了,其实那之前小流儿和曲疯子已经在外面找了你两三天,可是幻世长居城近处找不到你。我们就猜着,你肯定进深山去了。但是我们根本没有线索,也不知道怎么找你。”
“善爷回来,我们觉得出大事了。可这武院里,只有我最强壮。老霍就随便找了些东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造了那外骨骼。”
安争心说老霍是星品楼的高手,炼器大师,造这种假臂真算不得什么。但是老霍没有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胖子他们,所以安争也没有说破。有些时候,保守秘密其实不容易,尤其是面对自己朋友的时候。另外一个人的秘密,总是在不经意间被透露出去。安争不是这样的人,他有最起码的道德。
曲流儿给安争换好了药,然后就翻出来安争的衣服给他穿上。胖子在旁边起哄:“人家一个女孩子帮你做这些事,估计着也没办法嫁给别人了。安争咱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可不能耍无赖。以后小流儿就是你的女人了,你不能欺负她。你要是欺负了她,我就把你阉了。”
安争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觉得小流儿很可爱,但是两个人的年纪相差太远了......然而这种事,安争也没办法说出口。
曲流儿羞红了脸,帮安争换好衣服之后,站起来狠狠在胖子的脚面上踩了一下,哼了一声后跑出房间。
胖子:“你媳妇儿揍我!”
安争瞪着他:“别胡言乱语,她性子单纯,你这样开玩笑她会受不了。你我都是糙老爷们无所谓,但别拿女孩子开玩笑。女孩子心思太细太脆弱,有时候你觉得一句没有什么问题的玩笑话,却能伤她很深。”
胖子点头:“好好好,我记住了。不过你和她真的挺般配的,都那么瘦......安争,说说你在沧蛮山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伤成了这样。”
安争简单讲了一下经过,但是没有说出那个干尸前辈的事。他只是简单说了下,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捡到了一个宝贝,然后把一大片药田带回来了。遇到了麟翼雕被追杀,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是安争不相信胖子,而是那位干尸前辈不能被人打扰。那七个人的兵器,那水晶棺,还有那前辈身上的紫品宝贝。一旦被人知道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灾难,也许连具尸体都留不下。
胖子向来心直口快,说不定就告诉谁了。这件事一旦流传出去,绝对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虽然把大部分危险的事都轻描淡写的带过,但胖子还是听的脸上变色:“我操......那可是中阶魔兽啊,相对于人来说,最起码是须弥之境以上的强者。那东西要是发起威来,这幻世长居城里都没几个人扛得住。”
安争摇头:“别小看幻世长居城,这里肯定藏着了不起的高手,只不过不愿意露面而已。”
安争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那洪荒猛兽一样的山洪。淹没了那么大的地方,幻世长居城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被波及,显然不正常。若说不是有人阻止,安争说什么都不信。
正在这个时候,老霍从外面走进来,一进门就看了看安争的手串,然后对杜瘦瘦说道:“胖子,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想和安争单独聊聊。”
胖子站起来:“得嘞,你老人家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擅自脱离宗门是多大的错误,而且他还是宗主,居然这么没有纪律性。要我看,应该阉了。”
安争:“打回来你就一直想阉了我,为什么!”
胖子沉默片刻,有一种饱经沧桑的语气说:“因为你大。”
安争愣了一下,然后认真的说道:“要不你也打肿了试试?”
胖子:“滚!”
然后自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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