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月阖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截断指。
怀里的宋果生生被吓哭,趴在盛明月肩头小声啜泣着,“姑娘……”
盛明月紧咬着下唇,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脑海里浮现容砚的笑貌,心痛至极。
【怎么是一节手指头?我看的是恐怖片吗!】
【刚从那边视角过来,这是给小炮灰不听话的惩罚!】
【太残忍了,两个手的小拇指都被断了,一个给了小炮灰,一个送到了小炮灰父母跟前。】
【什么仇什么怨,男主竟然一点都不记往日恩情!】
【这就是农夫与蛇呀,小炮灰只是心肠好而已,招谁惹谁了!】
盛明月浑身发凉,不得不紧紧搂着宋果,从她身上寻求一丝温暖。
从小到大,生母刘翠喜并不疼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小儿子盛利。
盛利从小被娇惯,性子也与母亲有几分相像,也学着一口一个贱蹄子叫她,打骂是常有的事。
如今,盛利受她牵连,生死只在那位一念之间。
扪心自问,她对这个弟弟没有半分心疼,更不会为了这个从小打骂自己的人去求容砚。
可现在是盛利,日后,又会轮到谁?
“姑娘可是惹了什么人?”宋果眼含热泪,双手搂着盛明月的细腰,虽说怕得厉害,但也细心顾及着她身上的伤。
宋果的声音传进盛明月耳中,她略显迟钝的眨眨眼睛,似乎是吓傻了,“我没有……”
见状,宋果更是心疼,忙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正义凛然道,“姑娘别怕,你是王爷的救命恩人,遭黑心之人这般恐吓,王爷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我这就去告诉云来哥,叫他传话给王爷!”
说罢,宋果扯起手旁的被子,将盛明月牢牢裹住,旋即跑了出去,气势汹汹,似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寻个公道。
盛明月没拦她,任由宋果告到主子跟前。
若不求王爷给自己撑腰,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新主子不用?
盛明月缩在暖和的被子里,只露出苍白的小脸,盯着地上的那截断指,方才的慌张恐惧皆不见。
“容砚…黑心之人……说得倒也无错。”
盛明月搓了搓自己发凉的胳膊,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兔子急了还咬人,容砚铁了心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就别怪自己触底反弹,与他不死不休!
-
翌日,天蒙蒙亮。
宋果早早就叫醒床上的人,换了药便搀扶着她走出屋子。
盛明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纵使有伤在身,却格外安心。
出了屋子,她才发觉自己住的并非是下人房,而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院中有棵葡萄树,两边用细竹条搭了棚架,藤条顺势爬满了架子,如今是初秋,藤叶微微泛黄,另一侧是菊圃,入门就能闻到花香,与王府其余雅致稳重的院子相比,此处多了不少生活气息。
盛明月脸色微变,拉过一旁的宋果,急忙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不该是住在下人房里么?”
宋果捂嘴嘻笑,轻声道,“姑娘命好,于王爷有救命之恩,自己单住一个院子也使得。”
“再者说,除了姑娘,王府里再也没有女子,下人房里都是些小子,姑娘如何住得?”宋果抬手指了指隔壁,压低了声音,“姑娘住菊心园,旁就是王爷的梧桐院,也方便姑娘伤好之后在王爷身侧服侍。”
盛明月抿紧小嘴,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双唇愈发苍白,听着宋果的话,心里却没半分欢喜。
昨日漂浮在空中的那些话深深烙印在她心里,短短一日,她经历了太多,也捋清了那些字的来历。
自己竟生活在一个话本里,而那些黑字,是大世界的看客,与旁人相比,她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炮灰。
一个早早死去,连名字都不配被人记住的炮灰。
可如今,她还活着。
盛明月心知肚明,如今一起的变故都在那位小王爷身上,可那些看客又说王爷只剩下三年的活头……
“明月,宋果。”
外头传来一道男声,唤回了盛明月的思绪。
下一瞬,门被人从外推开,云来探头进来,见二人立在院中,先是一惊,而后问道,“这么早站在外头,你们也不怕受凉。”
“今儿日头不错,天还不算冷,我与姑娘出来走动走动。”宋果咧嘴笑着,似是与他十分熟稔,“你不在王爷身边伺候,怎么过来了?”
云来挑眉,视线落在盛明月身上,低声道,“外头有人找你,看门的小厮摸不准主意,过来告诉我,我出去一瞧,正是昨日寻麻烦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父……”
云来顿了顿,轻咳两声,“王爷本不准他们再来见你,但今日是他一人上门,又跪下苦苦哀求见你一面,王爷只说让你自己作主,见还是不见。”
闻言,盛明月眸光一晃,小声问道,“他在何处?”
“在角门候着。”
盛明月低垂着头,瞧不见她的神情,“我去瞧瞧他。”
云来挑起眉头,只觉得意外,却又没办法多说什么,只好应下,“宋果,你扶着她过去吧,王爷那儿还用得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宋果点点头,搀扶着盛明月的胳膊,抬脚往外走。
到了角门,盛明月一眼就瞧见了外头的男人。
宋果自知多余,将她送到门口,小声嘱咐几句,“姑娘,若是你说完了话,就高声喊我,我立马就到。”
盛明月颔首,抱歉一笑,“麻烦姑娘了。”
宋果大大咧咧的摆手,一溜烟跑开了。
见她离开,盛明月这才回过头来,与男人对上视线,轻声唤了句,“爹。”
闻言,盛启明红着眼应了声,从怀中掏出了布袋子,不由分说的塞进她手中,“孩子,你快走吧!”
盛明月云里雾里,十分不解的望着他,喃喃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盛启明摇摇头,不愿意多说,“孩子,你有本事,救了王爷,可贵人身侧都是呆不了的,稍不注意就要没命。”
“眼下,你快去同九王爷说,用救命恩换自由身,脱离奴籍,早早走吧!”
盛启明双眼猩红,眼中多是血丝,显然是彻夜未眠,“你弟弟被人抓去断了手指,说不准还有性命之忧,你娘快疯了……”
“你拿着爹给的钱,换个地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