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别墅,李凉玉的地下室。
这是一个储物的空间,其实位于电梯井的东侧,上次沈嘉木和卿生来勘察现场完全忽略了这个空间,因为这个空间虽然和地下室的会客厅一墙之隔,但并不直通,从这里到会客厅,还得绕过车库。
现在沈嘉木一眼看出了问题。
“这里怎么放了这么大个储物柜,有点影响通行了。”
储物柜其实不重,沈嘉木和卿生合力能搬移,储物柜背后就是墙面,实墙,看上去没什么可疑之处。
卿生联系了设计师邻居。
“咦,这个地方我根本没设计摆放储物柜啊,就这储物柜,还是我让厂家订做的呢,设计方案是摆放在车库,收纳一些必要的工具。”
“这面墙不是承重墙吧。”卿生问。
“当然不是,这面墙可以打掉,但墙那面是米先生的车库……这就是物业公司加筑的一面界线墙。”
“这面墙有没有被打穿过?”沈嘉木问。
设计师邻居仔细看了看,摇头:“并没有,如果打穿过不可能不留痕迹,物业方加筑的是面整体墙,不管是整面拆除还是部分拆除,虽然不至于引起坍塌,但一定会留下痕迹,区别在于整面拆除经修补,痕迹会留在墙角,因为拆除前必须加设钢架用作支撑;部份拆除经修补,痕迹就会更明显了。”
“我们现在要知道,如果拆除这面墙,就能和隔壁的车库直通是吧?”沈嘉木又问。
“确实。”
“那么施工时,会不会惊扰到邻居?”
“不会,这是面整体墙,非承重,原则上说只需要激光枪切割,躁音非常小,切除掉的墙体可以进行细致分割,处理起来也很便捷,但还是那句话,因为墙体使用的是特殊建材,拆除经修补不可能不留痕迹。”
卿生不大明白这时代的特殊建材,她没有发问。
“据我了解,整面纳米塑墙的稳固性在于四角?”沈嘉木问。
“是,所以如果这面墙被换过,四角一定会留下痕迹,就算切除部分……那要充胶修补,别说专业仪器了,专业人士只凭肉眼都看到充胶痕,沈警官,我用我的职业道德发誓,这面墙绝对是原装墙。”
“除了这个储物柜,这个空间可还有哪些不符合你设计的地方?”
设计师邻居四处看了看:“少了一盏射灯。”
他指向一个地方:“我当时的设计,对储物空间做了详细的规划,这一个储物架,是用来放置经常的用的器具,重要的是一目了然,不需要翻找,可这是地下空间,没有自然光,所以我设计了一个射灯,是为了方便业主寻找工具,但现在这个射灯没了,怎么会被拆除呢?”
把没了射灯的储物架移开,设计师邻居仍然坚持墙面无痕。
“你的推论好像出了点问题。”沈嘉木当送走设计师邻居后,对卿生说:“根据地方警署提供的资料,他们当时其实已经检测过这个储物间了,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可是,为什么李凉玉没有动过别的家具摆设,偏是这么一个储物间,她不仅增加了个形成障碍的储物柜,而且还拆除了射灯?”
“的确很可疑。”沈嘉木点头:“李凉玉虽然没请佣人,但她购置了不少器佣,她完全不必在意储藏间。”
“我还要见见聂达观。”
聂达观就是聂老先生的儿子,一口咬定他爸出手的别墅本身就是所凶宅的人,他现在栖居在平江市的一个老城区,房子其实很不小,三层建筑带个小花园,然而从院子到客厅,四处堆放的都是杂物,墙角有堆废铁,卿生看老半天,才确定那是个器佣。
聂达观的老婆是个看上去很强势的女人,因为她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你们是警察?赶紧把这个人给抓了吧,他连器佣都打,把器佣打坏了,街区不给修,现在所有的家务活都只能让我干,我还要工作,带孩子,他才不敢把我往死里捶,我这命咋这么苦哦,要不是看着孩子实在可怜,早就和他离婚了。”
话音刚落,就一脚踹准了聂达观的肚皮:“再不让你老子拿钱,我就带着儿子回娘家了!”
“警官你们可别信她的话,器佣是被她打坏的。”聂达观捂着肚皮:“有本事你冲我姐评理去,老头老太婆的钱都给了我姐。”
卿生:……
“你认识陈琳吗?”沈嘉木问。
“陈琳,女的吗?!”聂达观的老婆气势汹汹的再次抬起了脚。
“我不认识!”聂达观要哭了:“警官,我真不认识,您可别害我。”
“那你认识李凉玉吗?”
“不认识不认识。”聂达观已经哭了。
“等等,李凉玉?怎么这么耳熟呢?”聂达观的老婆歪着头想了想:“是个演员吧?这货还能撩演员?”
卿生:……
她应付不来这场面,只能持续沉默。
“陈琳和李凉玉是夫妻俩,和你公婆曾经是邻居。”沈嘉木放弃了聂达观,冲聂妻说明。
女人冷哼一声:“我们要去可星苑,老东西没一次允许过,只让他们孙子享他们的福,我们哪里知道老东西有什么邻居啊,他们宁愿把房子卖了,都不让我们打扰他们的生活,呸,老娘真是瞎了眼了,嫁个男人不成器,公婆还是个铁公鸡。”
这下连沈嘉木都稳了稳神。
突然就灵光一现,钱夹子掏出来,拿出现金:“麻烦大嫂了,帮我买包烟,啥烟都行。”
女人一看那几张钞票,眼睛都亮了,立即给给出个笑脸,她居然是会笑的:“行,我就跑这趟腿,聂达观,好好配合警官的工作,你要敢说谎话,我饶不了你。”
兰花指捏走了钞票,世界终于清静了。
卿生终于才敢询问:“那个……郑不移你认识吧?”
“不认识。”聂达观像换了个人似的,挺直了腰,一脸骄横。
“我们已经调察过了,两年前,无论是你父母还是你儿子都没有入院记录……”卿生打算晓之以理。
沈嘉木很干脆:“我还是自己去买烟吧。”
他还没站起来,聂达观立马就怂了:“我交待,都交待,害,我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什么陈琳和李凉玉我真不认识,就郑不移,他是个记者吧,前不久来找我,给了我点钱,说是要采访我,其实就让我一口咬定我爸早就卖出去的房子是凶宅,这是我唯一的私房钱了,两位警官行行好……”
卿生哭笑不得。
“聂老先生是个妙人啊。”沈嘉木却说。
他们已经离开了聂达观的住宅,准备回九曲了。
卿生有些不解,歪着头看向沈嘉木。
“儿媳妇虽然贪财,还强悍,但的确能管住聂达观,我刚才留意了下,他们家乱归乱,孩子学习的地方倒还收拾得整整齐齐,女主人挺节省,他们的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
卿生已经拿到了聂老先生的联系方式,不过两国有时差,现在打电话骚扰老人的睡眠就不好了,卿生只好等到次日凌晨五点才联系聂老先生,沈嘉木也在现场。
但一无所获。
聂老先生非常地肯定:“正式交接是两年前的7月14日,7月13日的时候我们还在可星苑,那是我们在可星苑住的最后一晚,我忙着跟邻居们打电话告别,但我不知道李女士的联系方式,没有致电给她,而她的丈夫,我其实是没见过的,因为6月——7月一段时间,我们忙着出国前的准备,事情实在太多,邻居们都知道,也不会有人在那时打扰我们。”
“聂老先生之前是见过陈先生的,他有意要买您的别墅,但听说没有谈拢,而且您对他还很不满。”卿生调出陈琳的照片,向聂老先生展示。
老先生向手机屏幕凑近,看了一阵,半张着嘴,一边摇头一边说:“这个人怎么会是李女士的丈夫?那可真是……咳咳,这个买主,硬说我之前那套别墅是凶宅,逼着我低价转卖给他,说如果我不愿意,他就要在网上揭露凶宅的事,让我无法转手,我活了几十年,还能被这样的无赖要胁住?后来他果然也不敢来真的。”
聂老先生再次强调:“我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可星苑发生了失踪案,我7月14日离开可星苑,跟妻子在儿子家住了些天,7月26日就出国了,关于陈先生失踪的事,实在无法提供给警方任何线索。”
通话结束后,沈嘉木起身,他拍拍卿生的肩膀:“你的直觉是对的,聂老先生肯定知道一些其余邻居不知道的蹊跷,他刚才那番陈述,不知道陈琳就是要胁他压价的人是事实,其余的话则是在说谎。”
“如果聂老先生真的没发现任何蹊跷,且根本不知道陈琳失踪的事,他不应该对两年前7月13日晚还有如此深刻的印象,我们今天致电给他是突然行为,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会找他询问有关陈琳失踪的事,他原本应当毫无心理准备,可他回答得太笃定了。”
“有人先我们一步,告诉了聂老先生陈琳失踪的事,并请求聂老先生替他隐瞒一些事。”
“这个人是被我打草惊蛇了,当时我就察觉,他很担心我们和聂老先生取得联系。”卿生自责道。
“打草惊蛇有打草惊蛇的好处,我相信你既然已经把这些线索都关联起来,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沈嘉木对卿生特别有信心,卿生倒也不觉压力山大。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莫名自信,感觉良好,就算面临的问题再棘手,也不怕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这天在异时空剩余的时间,卿生再看了一遍《山水无穷尽》,注意力集中在男主身上,男主随手拿起他搁置在茶几上的一本书,窝在懒人沙发上,他养的猫窝在他的怀里,女主一步步地从楼上挪下来,她很烦躁,她说:“亲爱的,我的隐形眼镜取下来一只,另一只怎么也取不下来了。”
男主安抚女主,让她放松别紧张,替她取出那只“调皮”的隐形眼镜。
“礼物。”男主替女主带上了一副细框眼镜:“你根本就不喜欢眼睛里有异物感,何必选择让你不舒适的隐形眼镜呢?我们要舍弃掉的事物,应该是那些造成我们不舒适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