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邱言手起笔落,一连四句诗在纸上成型——
人生寓一气,血脉rì夜流,
秋毫或壅隔,百体若相仇。
似在描述人体,但隐隐有告诫之意,尤其血脉一词,在成型时,更与邱言体内英魄呼应。
下一刻,气血自二十个字上升起,辐shè开去!
同一时间。
“有人来张府捣乱?”
张家庭院和各间厢房中,分布着不同隶属的仆从、护卫,这些人的主家因少年书圣的字情况好转,想要借机结交,便都上门拜访,没想到病情反复,接连昏迷,又移动不便,只得暂时留在张府。
诸位老爷的家人听到消息后,都赶了过来,陪同在侧,自有一番人生百态,有的暗喜,有的担忧,但心中都又压力。
此刻,听了张府家丁的传话,知道有人来张府闹腾,诸人却多是面sèyīn沉,尽管此事与他们并无直接冲突,但现在家里出事,心情烦躁,有着压力,这事一下让他们找到了个宣泄口。
“去看看情况,若是属实,就协助张府中人,将那人轰出去。”
“秀才也敢闹事?”
“这等时刻,还有添乱的,不能轻饶!”
一时间,诸老爷的子弟都派出了仆从、护卫过去,有的干脆亲自出马。
而另一边,邱言笔下不停,一句句诗接连浮现纸上——
……
方寸丛百虑,如箭集shè侯。
奔走连数岁,呻吟剧兹秋。
顿时!忧虑、杂念,患病时的愁虑、身躯的不适等意境呼啸而出!
不等聚集过来的众人踏过大堂门槛,整个张府忽然震动了一下!
轰!
五感齐鸣!
这震动,并非是脚下的土地在震,而是府中人的感知在摇晃!
“怎么回事?”
诸人一惊,急忙寻找源头。
这个时候。有一股暖意扩散开来,迅速蔓延到张府的各个角落。
热腾腾,暖烘烘。
此时此刻,张府中的每个人都是心中混乱,不是有着种种念头,就是烦躁不安。
现在,暖意一蔓延过来,府内众人都是面sè一变,身上七魄隐约游动,血肉微颤。有悸动自血脉出,驱散了心头诸念。
接着,众人心中泛起记忆片段,闪过从前的一些事情,有幼年时长辈的关怀,也有起步时家族的帮助,一点一滴,渐渐清晰,那被利yù蒙蔽的良知。竟缓缓挣脱出来。
张府门口,昏迷的张宇睁开了眼睛。
这一昏,让他在梦中经历了一次贫寒人生。
梦中,他借着张老爷身死的机会。逼走了张振,成了张家之主,但很快家道中落,众叛亲离。只有妻子和儿子不离不弃,与他一起,而后cāo劳半生。只为维持生计,晚年妻子离去,幸而有子孙孝敬,最后含笑而逝。
好不容易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恰巧这时暖意蔓延过来,温暖四肢,渗入心田,让张宇想起了幼年时,父亲与兄弟的一些事情,竟是不知不觉留下泪来。
边上,张振被暖意笼罩,心神恍惚,亦回想起慈母严父,心有感慨。
就是那些仆从、护卫同样陷入追忆,眼神迷离。
暖意蔓延,而那源头,却是张府正堂。
正堂门前,被人搀扶着的老人面sè复杂,他眼中闪烁着追忆之sè,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上的那股威严气息略有减弱。
正堂里面,邱言挥毫泼墨,腾腾热息自纸上喷涌而出,充斥整间厅堂,并向外辐shè。
旁边,祁九联瞪大了眼睛,随着纸上的字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他的面sè越发苍白。
“不可能!不可能!字怎么会生出气血?字只是墨迹凝结而成,没有筋骨皮肉,更无七魄,最多凝结出书写者的意境,化为神韵,投shè到他人心中!”
这位少年书圣喃喃自语,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的话被邱言听在耳中,后者摇摇头,整个人气势攀升,散发出道道意念,波及祁九联。
邱言身不动、嘴不懂,但意念中却传出几句话来——
“字生于墨,墨生于水,水者字之血也。”
“以手握笔,以劲行笔,笔下方圆,辗转活络,不失字形,可谓字之骨。”
“笔锋纵横,断处藏之,连处度之,方为字之筋也。”
“笔豪行走,疏平处按满,密险处提飞,按则肥,提则瘦,此为字之肉。”
“筋骨肉血俱全,笔者以己念构筑神韵,堪称魂魄,为何不能生出气血?”
感受着意念中的话语,祁九联面sè大变,脸上血sè尽褪:“不可能!前人著作、今世大家,从未有人提过、说过这般话语,未见记载,乃是谬论!”
说到后来,他的眼神明暗不定,声音越来越小,显是被这段话触动了内心,发觉了里面蕴含的道理。
只是,很快祁九联又反应过来:“不对,你写的这些字,里面已经有了神韵,与之前我看到的那几张截然不同,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再无半点傲气。
不过,邱言对此并不理会,只在默默计算。
“到了这一步,那幕后之人应该要出手了……”
另一方面,祁九联的这番作态、话语,落在门外诸人的眼中,却让这些人错愕、惊讶,进而若有所思。
周围暖意奔涌,伴随着暖意的扩张,使得这座占地不小的高院中,充满了一种奇异温情。
地上,本来遍布了yīn冷的污秽气息,现在被这股温情一冲,竟是行将消散!
………………
“唔!”
地下深处,飘渺意念与浑浊意念同时闷哼一声,慌乱起来。
“怎么回事?是谁在施法?竟要把利yù秽气给破去了!”
惊讶中,两道意念的注意力迅速向上,渗出地面。将整个张府笼罩,而后发现了正堂中的变化!
“这人是谁?写出来字,比先前那少年还要惊人,居然能爆发出阳刚气血!”
“阳刚气血乃鬼魅秽气的克星!难怪能动摇了张府的利yù秽念!”
“不能任由此人继续下去了,你我一同还击,务必一举逆转,奠定胜局!”
两道意念交谈之后,各自散发出阵阵波动,轻飘飘的风与混乱的杂念融为一体,在泥土中穿行。最后破土而出,化为肉眼可见的灰sè气流,污秽、恶臭。
气流一出,与暖意对峙起来,二者气息迥异,仿佛水火不能相容,很快,这股秽气自下而上,渐渐将暖意推开。占据优势。
顿时,整个张府yīn风阵阵,连阳光像都被蒙上了一层yīn影,城中各处更有民愿汇聚过来。被污秽之气污染,融入秽气之中,壮大、补充!
轰!
秽气暴涨!
府中众人受此影响,那心头良知的熄灭。私yù升腾,连张振都不例外,一个个面红耳赤。瞪着通红的双眼,心中只有利yù,再无其他。
杂念、秽念,秽气因而凶威更胜,向着正堂反扑过去!
明亮的正堂中,此时光线灰暗下来,门外诸人面容扭曲,个个似恶鬼一样,朝着邱言怒目而视,眼中充满了恶意、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正堂里,祁九联一脸惊讶:“不好!你触怒了那施法之人!此人竟能调动满城民愿,这怎么可能?城中的神道、神祇都去了哪里?”
他虽说书道有成,但到底年龄不大,心xìng不定,更未练过武,眼见异变超出想象,难免慌乱,若非练字练出神韵,心中有着一点灵光,也要被秽气侵染。
“镇定!”邱言突然出声道,“你也是练字养气的人,何必惧怕yīn气、秽气?气不动则神自灵,神灵则心自泰,读书写字不是让你去炫耀,而是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怎么到了该用的时候,反而乱了阵脚?”
这话里面,有种长辈训斥晚辈的味道,却是令慌乱的祁九联略微放下心来,但他转头一看,却又将心提了起来。
只见邱言面对屋外异变,竟是不闻不问,依旧低头书写。
“都什么时候,他还在写字?这股秽气,可不是单凭字韵气血就能驱散的!”
与慌张、急切的祁九联不同,邱言气定神闲,手腕翻转见,又是几句诗落在纸上——
胡为不自爱,森然起戈矛?
一笑众妄灭,霜天鹰睨韝。
几句一出,大堂中立刻多了股森然之意,隐隐有锋利和寒芒!
聚集!
堂外,道道民愿疾飞过来,这些民愿的源头,是遍布城中的伙房、酒馆、饭店、茶馆等,就连张府后厨,都飘出来几道。
民愿一聚集过来,就灌入邱言身前纸上,那纸上的阳光血气顿时暴涨,散发出滚滚念头。
哗啦!
念头冲天而起,散落全府,飘落在面容扭曲的府中人身上,他们接连颤抖,好似如梦初醒般,心中的私yù、妄念,轰然破碎,恢复了清明!
轰!
邱言身上衣衫无风自动,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到了一个极点,浑身上下民愿缠绕,筋骨中发出嘎吱声响,仿佛承受重压!看的一旁的祁九联惊骇不已。
在这股气势中,邱言眯起眼睛,笔尖落下,写下了收尾的一句——
呼儿屏药囊,吾疾今其瘳。
此句一落,滚滚民愿顺着桌子,透过地面,深入地底!
另一边,府中各处传出声声惊呼,昏迷不醒的老爷们接连都睁开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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