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庄以法身为前驱入洞天是为试探阵势,顺势诈出天恒宗的应对手段,可不是为了平白损失一元法力,在法身入得洞天之后,许庄莫数三息,顿时执剑杀将进来!
“不好!”见此情形,王兴嗣心中狂震,忙将阵符执起疾摇了几下,欲起大阵之力束住许庄,不料许庄已然止住剑势,飘飘临于空中,目光锁来,遥遥一指!
轰隆!只见一道赤色雷光在许庄指尖一闪而过,须臾已然击在王兴嗣身前,阵位亮起一道极亮的灵光,然而转瞬即破,玄火真雷轰然炸响。
“呃啊!”得益于阵位灵光与宝衣道袍的守护,王兴嗣没有被玄火真雷一击炸死,只是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同时亦是伴随着血珠洒下,一头栽下了阵位。
直至此时,天恒众修才齐齐变色,不必谁人指挥,已然纷纷施法向许庄截击而来。
不过如此一来,法身之处顿时压力尽去,猛地一个大喝,法力如海啸一般卷起,瞬间击飞残余法器、道术,破去大阵束缚,想也不想往天中一拔。
也未见朝何人杀去,法身径直飞入天宇,浑身法力散至云中,瞬间交感天清之气,风雷聚啸,乌云滚滚,数百道玄火真雷从中酝酿出来。
许庄也不再出剑,负起手升至雷云下方,雷光闪烁之下的英朗面貌有如天神一般威仪,将目一扫,淡淡开口道:“降者不死。”
一记玄火真雷,便将修为最高,炼就了罡云的王兴嗣击成重伤,数百道雷火,在雷云之中滚动,轰鸣不断,那毁天灭地之势,瞬间击溃了天恒之众的心理防线,顿时已有人露出绝望之色,放弃了抵抗。
王兴嗣才从地上支起身来,面上现出一丝苦笑,放许庄进入洞天,设计伏杀之前,他已想过有满盘皆输的可能,只是为了天恒宗道统的一线希望,不得不为。
可他绝未想到,输的如此之惨!
眼见同门已有半数放弃抵抗,连两名师弟目光也汇集过来,撑起身来,言道:“天恒愿……”
降字未出,王兴嗣目光一震,欣喜若狂叫道:“请真人为本宗做主!”
此言一出,在一个刹那之间,许庄面上现出微微凝重之时,天恒众修反应或快或慢,各自露出欣喜振奋之时,似乎泡沫破灭一般,漫天雷云‘蓬’地一下尽数散去。
也未见洞天之门启动,只有一道星光由不知哪一个遥远层面之上闪起,须臾到了‘近处’,随后一名发簪枯木枝,身着点星袍,怀抱星丝尘,鹤发似仙翁的老道大步一迈,莫名出现在半空之中。
“这是?”阵位之上,天恒宗的元婴长老忽然间想起什么,欣喜若狂道:“点星真人!还请点星真人为本宗做主啊!”
“聒噪!”许庄目光斜睨过来,往他面上一扫,顿时令他一噎,旋即升起一股无边恼怒,只是他未再启声发言,许庄已将目光落在了点星真人身上,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起手一揖,问道:“敢问真人,为何阻我?”
此问一出,莫说那元婴长老,谁人不觉荒谬至极?
真形观道妙,此人的名头,纵使没有听过的,今日也已深深烙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但任是此人如何天才,如何凶威,如何厉害,凭什么在洞天真人之前装腔作势?
不过点星真人只是轻轻一甩拂尘,言道:“天恒宗乃地仙祖师亲传道统,本座不忍见其血流成河,是以出手相阻。”
许庄淡淡应道:“依天瀑法会之规,本宗与天恒宗宣争获胜,可掌天恒大域,若天恒宗有所违抗,有权破山伐庙。”
点星真人长眉一抖,也不见恼,应道:“不错,本座此举出于私心,已经违背天瀑法会规矩,所以只是出手相阻。”
说到此处,语气仍未见一点波动,只是此中寒意已经透露出来,“小友只需退去,不再窥觑天恒,一十六州竟可自取。”
许庄眉头一挑,点星真人言下之意,已是视天瀑法会如无物,默许真形观肆意攻伐州地宗派了?
由于天瀑界的特殊性,许庄不难想象天瀑法会规矩毁灭之后的乱象,他本以为洞天真人或许会对此有所顾忌,如今看来……至少眼前的点星真人并非如此。
但无论点星真人如何选择,许庄并不在乎,沉声应道:“恕晚辈拒绝,请真人莫要妨碍真形观与天恒宗之争。”
点星真人闻言似也怔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言道:“愚不可及!”
此言一出,天地间忽然失了声响,万籁寂静之中,许庄似乎察觉一股莫大危机向自己袭来。
点星真人出手来的实在太快,究竟是千分之一个刹那?万分之一个刹那?还是无法理解的某种时间刻度?
许庄其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未能如预料之中一般,来得及启动混元宝华盖的符箓,瞬间已经仿佛置身生死境地之中。
然而下一瞬,许庄身上忽然迸出一道无边明光,霎时照澈天地,轰然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点星光撞在一处,瞬间将之击灭,去势不减,击在点星真人身上,点星真人竟然应声溃散!
这惊天一击来的太过突然,天恒之众甚至没有任何一人反应过来,被那余势一震,顿时如下饺一般纷纷栽落下去,更有甚者呜呼一声,不知是没了性命还是彻底昏死过去。
许庄如梦方醒一般,顿觉额上似乎冒出一丝冷汗。
许庄胆敢挑战天恒宗,拒绝点星真人,自然不是狂妄自负到能与洞天真人交手。
在他与杨壁及交谈,有了计策之后,就已经再次去信宗门,道辰真人的回复仍然只有短短一句,天瀑界真形观如今是由他代掌,任由他如何施为,自行决断。
有此一言,许庄自然心中大定。
太素正宗就是如此,元婴真传在外开辟,把持道场,为的是培养执掌宗门的能力,不会轻易对元婴真传的决策做出评判,若是做的差了,死在外人手中,宗门都不会过问。
但这仅限于同辈,或者说同境界的交手、争锋之中,可若有人胆敢以大欺小,太素正宗须不是吃素的。
即使是在玄黄界中,真传弟子处事不当,得罪了元神真人,有时候都不会遭人随意打杀,还需找上太素正宗前来主持公道,这都是有过先例的。
所以这自行决断当然不是放任许庄生死不管,而是代表着某种程度上的支持!这个支持的范围,许庄不想也知,只要他能在天瀑法会之上获胜,三宗洞天真人加起来,也绝奈何不了他。
不过许庄并不知晓,宗门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留了手段,也不会将性命交由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到来的宗门保护之上。
他胆敢拒绝点星真人的理由,是因为自己身上有着混元宝华盖的符箓护身,有自信能在洞天真人手下支撑片刻,实在不成,还浑天仪符箓可以折返玄黄。
但点星真人令他直面生死的一瞬,令他发觉,或许炼就金丹以来,一路的顺风顺水,或许是修为飞涨不止、道术精进勇猛的膨胀,令他太过自负了。
许庄不禁自语道:“这就是洞天真人的神通……”
“不过尔尔。”一道清冷声线忽然传来,将许庄一噎,洞天真人的神通,已是任何元婴修士都无法想象的强大,如此才‘不过尔尔’,什么样才称得上厉害?
许庄心中一动,抬目望去,才见一名白衣似雪的俊美男子从击溃点星真人的明光之中行了出来,淡淡道:“洞天真人看来也不如何高明。”
许庄恍然抬手行了一礼,问道:“不知是哪位祖师驾临,弟子失礼了。”
“祖师?”俊美男子挑了挑眉,露出些许微笑,言道:“本座明镜,不是寻常班辈,唤我师叔也可,唤我真人也可吧。”
许庄微微一讶,心中顿时有了猜测,应道:“是,弟子见过明镜师叔。”
明镜真人微微颔首以应,许庄又思量一息,问道:“敢问师叔,点星真人可是……?”
“那老道被我打碎了法身,料想元气受损不小。”明镜真人应了一声,目光在空中不知何处一扫,若有所指道:“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哪位不长眼的,想也吃个教训。”
许庄闻言一肃,抬目望去,果见闻声一名身着朴素道袍的中年道人现出身来,面上神色不明,揖手行了一礼,言道:“在下正权,敢问明镜道友从何而来?”
明镜真人应道:“本座来自玄黄界太素正宗。”
“玄黄界,太素正宗。”正权道人默念了一句,又问道:“贵宗为何谋求本界洞天?”
“谋求你界洞天?”明镜真人淡淡道:“只是本宗下院之举而已。”
正权道人闻声默然一瞬,明镜真人又道:“道友可还有话要讲?若要动手,尽可划下道来。”
正权道人叹道:“在下本也无阻贵宗……真形观代天恒宗之意,只是天恒宗毕竟是地仙祖师道统,天恒洞天亦是地仙祖师所留,真形观若愿供奉地仙祖师入殿,在下并无意见。”
“哼……”明镜真人轻轻一嗤,问道:“你现在即可燃香去信,若那地仙祖师还有回应的话,问问他。”
“要我太素正宗供奉他,他敢入我太素正宗祖师大殿么?”
“什么?”正权道人终于变了面色,沉声应道:“道友说话是否太过狂妄了。”
明镜真人面上现出不屑之色,还要再言,忽然一停,皱眉沉思了一瞬,直接侧首唤过许庄道:“师侄,真形观之事是由你一己主持,此事伱与他说。”
许庄怔了一怔,见正权道人目光扫来,许庄沉思几息,应道:“我真形观是太素正宗下院,没有供奉其他祖师的道理,但也敬佩地仙祖师于此界的教化、传道之德,可以在山门之外为地仙祖师立像,使地仙祖师在此域香火不绝。”
正权道人闻言皱起了眉头,只是又见明镜真人负着双手,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终究还是忌惮他的神通,喟然叹了一声,言道:“既如此,本座对真形观代天恒之位没有意见。”
言罢摇了摇头,朝明镜真人拱了拱手,言道:“此间事了,在下改日再来拜会道友。”
话音落下之时,已然没了踪迹。
明镜真人望着正权道人离去方向,忽然言道:“可惜,这正权道人竟然能够渡过火灾,本座还挺想与他交手的。”
“哦?”许庄闻言一讶,在此界道书记载之中,洞天真人也与元神真人一般,有三灾临头,但似乎有史以来,还从未有真正度过一次灾劫的洞天真人存在,许庄本以为是洞天之法的缺陷。
如今明镜真人却说那正权道人已经渡过了火灾,看来洞天大道纵有缺陷,也不是完全绝路。
许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与明镜真人道:“此番还要多谢师叔援手。”
“无妨。”明镜真人微微颔首,应道:“照理还有一人,不过并未到来,想来此间已经事了,本座便不等你了。”
显然明镜真人也未将正权道人的拜会之语放在心中,言罢便将衣摆一甩,倏然没了踪影。
至此三名真人倏然出现,又倏然离去,洞天之中,又仅余许庄与地面之上东倒西歪的天恒宗一众。
许庄将目光重新往下一落,此番再无玄火真雷威慑,王兴嗣面上却现出更加晦暗的绝望之色,抑止不住一咳,又是一蓬血珠落洒下来。
这一口精血喷出之后,王兴嗣反而精神一振,半直起了身来,苦笑言道:“不知道友待如何处置本宗。”
许庄将目一扫,被明镜真人与点星真人交手的一下余波波及,天恒宗一众已经没了再战之力,不过即使没有此节,破了洞天大阵之势,他杀这些人也如宰鸡屠狗,只是他却没有这种兴致。
许庄将袖一甩,淡淡言道:“让出洞天,退离本域,无论退往何处州府郡城,本宗不与追绝。”
“好。”王兴嗣精神越加振作,似有些回光返照之兆,竟还道了一声:“谢道友不杀之恩,不过往后天恒宗若侥幸有后辈炼成元婴三重,定会再向道友讨教。”
许庄闻言只是一笑,王兴嗣也知晓自己‘放言’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念想,自嘲笑了一笑,起了身来,与两名状态尚可的元婴师弟,又去唤醒那地上昏厥的金丹法师。
唤了半天,竟还有半数不醒,王兴嗣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忽然又灰暗了几分,抬首问道:“道友,本宗许多门人都是本域出生,若不欲随本宗背井离乡,不知道友如何处置。”
王兴嗣此问一出,地上竟然有十几人支起了耳朵,许庄看在眼里,只是摇了摇头,言道:“本宗可以接纳学道未久的练气门人,除此之外,其余人去散自由,只要不犯本宗规矩,也可在本域觅地修行。”
言罢许庄也不再去看天恒一众,落下一句:“一日之内,将所有门人收束完毕,十日之内,离开本域。”便将袖一甩,往洞天深处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