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德道人的想法,确实不无道理,即使退一步讲,大吉真人并没有选择许庄出战,那也只是形势逆转,轮到缺德道人一方,以中驷对上驷罢了。
但对此,积德道人却表现出有些许隐忧。
虽然第一阵与第二阵,两人意见有所分歧,但对积德道人的话,缺德道人仍是不能无视,问道:“师兄究竟何出此言?”
积德真人沉吟道:“我也不瞒师弟,依我推算,若真许小子对上了金元在,我方运势,反有下行之势。”
“哦?”缺德道人皱了皱眉。
积德道人对运势的钻研,确实极深,虽然缺德道人一向觉得,运势之道,变化太多,不能做为依凭。
但在这有一名与自己相差不多的术数高手干扰的情形之下,缺德道人也不得不承认,运势之道或许更有可取之处。
但是正因为运势之变,向来无常,所以即使积德道人真算定了此事,也未必代表什么确切的答案。
或许因为许庄不是金元在的对手,失手落败,那这场灵根之斗,易道人一脉,恐怕就真的彻底走向败局。
这无疑是最差的可能性,若真如此,即使这一阵缺德道人避了过去,到了灵根之上,金元在仍会成为易道人一方的心腹大患。
但除此之外,或许是因许庄与金元在斗法,显露太多手段,泄露了道法奥秘,或者干脆两败俱伤……甚或积德道人其实掐算不准,这都不无可能。
话虽如此,他却不愿再顺着大吉真人的计策往下行走了,借此机会摘掉对方一名强手已是势在必行。
缺德道人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沉声应道:“好,我知晓了,师兄且放心吧。”
积德道人见他有了数,也不再多说,缺德道人沉吟一瞬,朝许庄喝道:“许小子!”
积德道人与缺德道人的交谈,并没有令众人听闻,忽然被缺德道人点到,许庄闻言不由有些讶异,拱手道:“真人可有什么吩咐?”
缺德道人将许庄扯过一旁,低声问道:“小子,我且问你,如是对上了卓瀚生,你可有胜算?”
许庄闻言一笑,却只是道:“我对卓道友的道法并无了解,没有比过,不能断言。”
话虽如此,许庄言语之间,神色却无一丝不笃,见他神色,缺德道人也有了底气,喝道:“好,那我换个说法,下一阵由你对阵卓瀚生,可能如钟小子,李小子一般,干脆利落拿下?”
许庄眉头不禁一扬,缺德道人言下之意——是要他不显露太多手段,摧枯拉朽取胜了。
这说来容易,好似钟神秀,李承真一般,但卓瀚生可是鼎湖道统,号称一卓。单论修为,他还在许庄之上,与兰素女,岑风鸿完全不是同等水平的对手。
许庄没有多加思索,应道:“小子定尽力而为。”
话虽没有说满,这却是应下来了,缺德道人咧嘴一笑,只是道了一声:“好!”便豁然出得阵去,大吉真人已经等候良久,见他出来便直接击出符箓。
缺德道人也不废话,与大吉真人换过符箓,果然不出他所料,符箓之中,正是许庄之名!
而大吉真人一方,揭开符箓,卓瀚生顿时精神一振。
许庄的修为,在此间众人之中,都不算顶尖,莫说与金元在比较,比卓瀚生,李承真都差了一筹。
但无论金元在还是卓瀚生,对他都不敢小觑,不谈他在青空界的名头,来仙斋,广成道场的种种表现,也足以证明他的道法,绝对只在想象之上。
不过与这种高手较量,却正是卓瀚生所期待的,受过大吉真人符箓加持,卓瀚生已迫不及待,纵剑离了峰顶玉台。
“许小子,瞧你的了!”缺德道人叮嘱一声,许庄只是拱手一应,身形直往空中一拔,化作一线虹光,直追卓瀚生而去。
卓瀚生离了峰顶,遁光还是不停,依旧往远处飞驰,遁有千里之后,已经到了这片山脉之外,天地之大,什么本事都已足够施展,这才转身停住,把目光投来。
“许道友,上回说道要向你讨教剑术,不曾想时机来的如此之快。”
卓瀚生指尖在空中一点,一柄吞吐着剑芒的锐利飞剑倏然现出身形,语气森肃了几分:“剑名令虚,请。”
“法宝飞剑。”许庄停下身形,将腰间葫芦一拍,太乙虹光剑顿时一跃而出,宛如一尾飞鱼,在他身周旋游不定,朗声应道:“太乙虹光剑,请。”
“好!”卓瀚生断喝一声,令虚剑瞬息拉出一道弧光,快如电闪一般朝许庄杀去。
见卓瀚生杀来,许庄根本不闪不避,剑诀一指,太乙虹光剑立即迎上,纵剑一斩,与令虚剑在空中交击,激荡出悦耳之音,不似金石交击,倒似琴鸣铃响,清脆悦耳。
其实通常而言,剑修斗法之时,若是一方抢先出手,如有周旋余地,另一方定不会着急反攻,而是先设法避其锋芒,否则一旦落入下风,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之下,恐怕瞬间就支撑不住。
所以似这等针尖麦芒一般的攻势对决,只有那等极具自信的剑修,才会做此的选择。
见此情形,卓瀚生先是一讶,继而不惊反喜,浑身解数,顿时尽数施展开来,劈刺撩抹点断挑,令虚剑与太乙虹光剑,瞬间如同化作了两簇华光神轮,交错间——
激荡清悦之声,如同玉珠落盘,雨打芦蓬一般,越响越快,越响越急,竟是刺耳惊鸣起来。
剑术之间,虽有快慢运转,轻重变化,但由两名修为高绝,剑术通神的高手施展出来,仍是压缩在了瞬息时间之内,便是上千次交手。
鼎湖一卓,果然名不虚传,剑气雷音,来去纵横,分光离合,变化如意,炼剑成丝,刚柔并济,卓瀚生无一不晓,无一不精,鼎湖山中的种种高深剑术,更是信手拈来!
只此一手剑术,若是稍不济些的对手,已经瞬间败落阵来,但许庄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剑气雷音,剑光分化,炼剑成丝,他也样样精通,剑术运转之间,形质转化,虚实离合,组合起来,更是变化无穷,瞬息之间,上千次交错,不仅无孔不入,还犹有余力,一直争夺上风。
不得不说,就剑术而言,卓瀚生确实是许庄至今为止,遇到最强的对手,如是在其他场合之中,许庄绝对要与他好生较量一番,磨砺剑术,即使最终落败都不是憾事。
但他已答应了缺德道人,要干脆利落获胜,还不能显露太多手段,其中意味,许庄也不是不知。
在这世间,有多少种道法,多少种道术,多少种神通?恐怕恒河沙数,都不足以形容。
即使许庄法力无边,神通高强,也未必便没有手段,能够克制的了他,如他在此番斗阵之中,显露太多底牌,再对上李承真,金元在,或许便多一分被克制的可能。
所以许庄一手掐剑诀,一手藏在袖中,已是暗暗使了一个小觅迹术,在飞剑交击之间,一道如烟似雾的气息,在他指尖显露出来。
他正是要以这气息为引,锁定了卓瀚生的气机,再以绝强神通,一举击败卓瀚生,定鼎胜负。
不过许庄想要定鼎胜负,卓瀚生又何尝不是?
眼见许庄的剑术,几乎与自己不相上下,卓瀚生更是兴致大涨,暗暗忖道:“且叫你见识见识,我鼎湖山的上乘剑道!”
两剑变化不止,须臾间又是几次交击,卓瀚生心念一催,令虚剑忽的一声剑鸣,撞破交战圈突围出去,不待太乙虹光剑追击,一闪到了数里之外,旋即当空一摇,霎时分做八十八道剑光,摆开阵势,往十方一纵!
八十八道剑光,迅如飞星,刹那之间,各自飞出数十里遥,更为奇异的是,随着剑光掠开,所过之地,顿时覆上一层濛濛光华,许庄太乙虹光剑追击的急,一时不查被那光华卷入了其中,瞬间没了踪影。
“这是…剑阵?”许庄心念一催,遥遥感知到太乙虹光剑的存在,只是似乎无法隔空施以法力,加持飞剑,任是如何催使也脱不出身来。
他自从天瀑界回返玄黄之后,对剑阵之道也不无研究,也曾在琢界山中,尝试演练过几门如小五行剑阵,两仪乱象阵之类的剑阵。
但那只是琅嬛阁中随意收录的寻常剑阵,他也还没能练到脱离窠臼,自生玄妙的境界,所以对上真正高手,还派不上用场,许庄并未真正在对敌之中使展过。
倒没想到,在卓瀚生这处,似乎有机会见识一番高深剑阵的厉害。
“不过这却正合我意。”许庄目光一闪,竟是纵起遁光,径直往剑阵之中撞了进去!
“什么?”卓瀚生见状一怔,旋即大喜,“莫非是忧心飞剑,失了分寸?”
他无暇多想,将诀一掐,顿时身化剑芒,遁入了剑阵之中。
许庄撞入剑阵之中,只觉眼前一花,已被纳入了一片浑然空寂的空间之中,凌空之中,无数道剑光纵横飞驰,一道飞虹,在无数剑光之中竭力穿行,意图突围,但那剑光虽然数量繁多,来回纵驰,却是井然有序,将飞虹杀的左支右绌。
许庄眉头一扬,心意一催,果然来到阵中,已能再不能被隔绝,大量法力加持下去,太乙虹光剑顿时大发神威,杀退数百道剑光,寻得一个空隙,破空飞回到了许庄身边,剑身之中,发出阵阵振奋之情,旋着许庄周游不止。
许庄按下太乙虹光剑的情绪,正要探查一番,忽然灵识一动,只见那无数道剑光,忽然迸吐出百丈剑芒,一时之间寒光灿灿,遮天蔽日,无比锋锐的气势,在其中酝酿出来,不过片刻,齐齐一动!如雨一般攒射下来!
许庄指尖一动,只觉小觅迹术,指向了其中一柄平平无奇的飞剑,不由微微一笑。
卓瀚生,果然已入阵中!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是你剑阵杀力无匹,还是我神通威势煊赫吧!
许庄抬目一望,双目之中,现出濯濯神光,卓瀚生隐在剑阵之中,见此情形,没由来心头一跳。
只见许庄负手而立,长啸一声,卓瀚生只闻剑阵之中,没由来便响起兵锋出鞘,金石交击的锐声!风吹林木,枝叶摇曳的挲挲声!怒浪潮空,弥天及地的啸声!火山迸发,雄焰流卷的炸裂声!天柱倾塌,地龙翻身的轰声!
白、青、蓝、赤、黄,一道五色分明,流转不止的神光自许庄背后升起,刹那之间,达到无穷高处,赫然刺破剑阵,仿佛顶天立地!
“这是什么神通?”卓瀚生正惊疑时,忽然目珠一缩,只见那五色神光,赫然往他这处一扫,所过之处,空中剑光瞬间失去踪迹,更将隐于空中的令虚剑也卷入了其中。
卓瀚生面色一变,只觉自己与令虚剑的联系,忽然渺然极微,无论如何催使,不能响应分毫,许庄道术一出,竟是瞬间逆转局势,不禁破开他的剑阵,更是反将他的令虚剑摄走,不知去了何处!
这还没完,那五色神光虽然浩浩荡荡,雄浑沛然,却没有一丝迟钝,须臾之间,已经卷到了卓瀚生身前,卓瀚生无暇再去想令虚剑之事,疾催法力,使了一门秘术,瞬息移形逃去,匿气敛景,就要设法脱出战圈,从长计议。
然而下一刻,五色神光当空一卷,瞬间卷过他的身形——
玉台之上,众人只见卓瀚生展开剑阵,许庄主动撞入其中,顿时再也瞧不清楚内间情形。
金元在双眼忽然一个开阖,两道金光透目而出,直往剑阵之中射去,然而还未及目之时,忽闻一声裂响!
下一刻,五色神光赫然刺破剑阵,直冲天穹,仿佛要飞入遥遥宇宙,冥冥虚空之中一般,霎时之间,五色光芒照遍这颗星辰的黑暗大地,达到每一处深坑沟壑之中。
紧接着卓瀚生的剑阵轰然破碎,一道神光卷起一人,破空飞落到玉台之上,光华洒去,卓瀚生显露出身形。
金元在举目望去,五色神光果然已经敛去,再无踪迹,大地也重归黑暗,唯有一道虹光经天而过,回到玉台之上,许庄信步迈出,微微一笑,“卓道友,承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