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瀚生,竟然在短短几个回合之内,就落败在许庄手中。
他自神光之中现出身来,面上仍是留有错愕,心头百转,明明还未施尽浑身解数,就此落败,实在万般不甘,但又在转念之间,就斩灭殆尽。
既然已经落败,再找借口便不是看低他人,而是看低自己。
可是恍然之间,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可笑感觉抑止不住在心中冒了出来。
什么鼎湖一卓,似乎不过是两脉同门奉承他的名头,身为广成真君的道统,外界之人也不吝阿谀,给足他的面子——
是否卓瀚生,在宇内诸界,真正的修道天才面前,根本不足一提!
即使他自诩道心坚定,瞬间斩去荒谬之想,面色仍是不禁苍白了几分。
金元在在一旁,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五色光华,五行道术?不是太素道法?”
太素正宗的名气,在这左近诸界,绝不是等闲,到了广元界后,金元在特意有过了解,想要知晓太素道法的深奥变化,自然是不可能,但对太素道法的宗旨,却也有所听闻。
可许庄与卓瀚生的斗法,除了一手精妙剑术,便只展露了那一道五色光华,以众人的道法造诣,倒不难推断得出,那神光定是五行之属,可世间五行道术数有几何?
许庄击败卓瀚生的场景,为那剑阵掩盖了一瞬,五色神光击破剑阵之后,更是兔起鹘落,电光火石,金元在法目都未来得及看个真切,就已经落幕。
究竟什么来历,什么玄妙,却完全无从得知!
“罢了,既然无从窥见,若真有机会对上,再小心提防便是。”
既然不得其解,金元在也只得放下,此时卓瀚生似乎已收拾起了千头万绪,面色恢复如常,朝许庄拱了拱手,回了一句:“许道友,领教了。”
言毕卓瀚生略做犹豫,接着道:“在下厚颜请求道友,可否将令虚剑还予了我。”
“令虚剑乃是恩师所赠,于我意义非凡,实在遗失不得,当然只要道友同意,在下定不能令道友吃亏,愿意拿出价值相等的筹码赔换。”
许庄闻言微微一怔,旋即露出歉意,五色神轮忽在背后展开,只闻一声清鸣,令虚剑自里疾射而出,瞬间回到了卓瀚生袖中。
五行元极神光!
这门道术许庄修行已久,早已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似五行相生这般变化,周钧经过许庄的教导,都能参透,许庄早便能够信手拈来。
但对更深一层,五行合一的境界,他一直似乎触之可及,却又为纱笼岚缭,咫尺之遥。
直到许庄《五行元合诀》彻底大成,能与太素真传齐头并进之后,他才终于自然而然领悟了这一境界,五行合真,万在其中,变化无穷,凡在五行之中,无物不可克制。
自此之后,五行元极神光合而为一,不仅能够自如变化,重现原本五行神光各自的玄妙,更具备了许庄设想之中,无物不刷的些许风采。
其实据许庄推演,五行元极神光,定还有着无穷进境,至少应该能够纳归五行妙用为一,不必再做多余变化,更应能够五行相生,将其种种妙用的威能,都推进,增长到更高一重的境界之中才对。
但或许离这个境界,许庄如今的道法还太过浅薄,也或许五行元极神光的更加精妙之处,还在周钧手中,或者《五行元合诀》的本来面目,那门不次于太素真传的无上道法之中……
许庄一时还没有思绪,不过即使如此,炼就五行合真之后,五行元极神光也已晋为许庄最厉害的几门手段之一。
令虚剑虽是法宝飞剑,但其却正是五行之属,为许庄五行元极神光一卷,瞬间落入其中镇压起来,即使以卓瀚生的修为,也休想撼动分毫。
若是许庄想要据为己有,完全能够做到,不过他却并没有此想,如是生死争斗缴获,那便不必多说。
但如今不过比斗较量,强拿了卓瀚生飞剑,还要设法收服,更平白恶了鼎湖山,实无必要。
既然卓瀚生未说过两句话便提了出来,许庄自不吝将令虚剑放归,淡淡道:“道友说笑了,在下并无据为己有之心,赔换之事不必再提。”
卓瀚生收回令虚剑,顿感微微心安,不过听闻许庄之言却是面容一肃,“道友气量,卓某倾佩,但卓某素无欠人的习惯,赔换定是要的。”
话虽如此,即使卓瀚生,身上能与一柄法宝飞剑同等价值之物也并不甚多,思来想去,一时却是拿不定主意。
许庄正欲再做拒绝,忽然有人插嘴道:“两位小友不需再做困扰。”
大吉真人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卓瀚生肩膀,言道:“小友是为我卜道人一脉出阵,有所损失,也因由我负责才对。”
他思索少顷,自袖中掏出一个青铜钵盂来,沉声道:“许小友,这一阵你获胜,我本来准备了其他彩头,不过既然要替卓瀚生予你赔换,索性换做此物,你看可足够么?”
“什么东西?大吉小儿,伱可莫拿什么不值钱的物什来诓许小子。”缺德道人忽然自许庄身后冒了出来,朝那钵盂瞧了瞧,面上露出狐疑之色,“这莫不是,令师卜道人手中那物?”
“正是。”大吉真人朝缺德道人轻哼一声,与许庄却温言道:“小友如不满意,也可另换它物。”
缺德道人对大吉真人的态度,全然不以为意,闻声反而一喜,悄悄与许庄道:“小子,此乃前辈高人,卜道人的随身之物,虽不是杀伐之物,妙处却是不小……”
许庄仔细听着,面上也不由露出讶色,缺德道人与他说完这钵盂的神妙,又道:“你快答应下来,如是实不满意,我再拿宝贝与你换便是了。”
“既是如此,晚辈便收下了。”许庄沉吟片刻,拱手一应,自大吉真人手中收下了那青铜钵盂,大吉真人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唤过卓瀚生回到阵中。
卓瀚生沉默半晌,才道:“谢真人,既是如此,真人答应我的酬劳,便不需再提了吧。”
“索性,晚辈也未能够胜阵。”
大吉真人轻咳一声,言道:“胜败不过常事,小友无需太过在意。”
卓瀚生淡淡摇了摇头,直言道:“无功受禄,有愧于心。”他长出了口气,言道:“晚辈还有许多功课要做,既然已经落败,便就不再耽搁,先行告辞了。”
大吉真人显然有所预料,只是摇了摇头,卓瀚生行了一礼,竟然就取出枚金印符箓一摇,裹起虹光,瞬息脱离星辰引力,直冲广元界方向而去,没入了幽邃的虚空之中。
另一边,许庄随缺德道人回到阵中,忽见卓瀚生冲天而去,正有些讶异,缺德道人却将他肩膀揽过,低声道:“怎么样,许小子,那东西换也不换?道爷手头有一件法宝,厉害非常……不过这次斗阵,你却不能使用。”
“谢真人好意。”许庄微微一笑,应道:“不过此物晚辈也十分之感兴趣,便先不换了吧。”
缺德道人嘁了一声,松开他的肩膀,由他回到了几人之中,岑风鸿几人朝他恭喜胜阵,他也一一应过。
待得缺德道人又开始与积德道人商议对阵之事,他分出一线心神留意斗法,这才取出了那青铜钵盂,将灵识沉入了其中——
自外往里瞧去,这钵盂之中,是一汪清水,但灵识落入这其中,却仿佛缩小到了极点,瞬间置身到了一片万顷烟波之中。
八方一色,水波荡漾,上无穹宇,可以望见钵盂‘天外’的情景,除了一切都巨大化了一般,再无其他异样。
许庄灵识一入此间,不需他有什么动作,便见水波豁分,一头背形浑圆,壳生八卦,数丈方圆大小的龙首大鼋现出身形,稳稳当当站在水面之上,口吐人言,问道:“见过尊驾,不知如何称呼?”
许庄目中闪过一丝异色,眼前这头大鼋,便是大吉真人赠予他的‘宝贝’真身,曾经名誉一方的术数高人,卜道人随身的异种灵兽!
此鼋没有厉害修为,更无斗法之能,甚至不能脱离这钵盂之中的真水湖泊生存,但它却是一头通人言,晓历史,分阴阳,知天理的天生异种!
更为珍贵的是,此龟跟随卜道人修行,知晓万千年历史,了然无数秘辛于胸,堪称一部会开口的道藏!
即使不谈任何其它,只此一个作用,都已当得上它的价值。
许庄不敢失礼,拱手应道:“晚辈许庄,见过前辈。”
那龙首大鼋呵呵一笑,“尊驾为主,在下为仆,如何当得尊驾敬称。”
“前辈言重了,晚辈只是侥幸,能得前辈指教,哪里称的上主仆之分。”许庄微笑道:“前辈唤我一声道友便是。”
“唔……”那龙首大鼋沉吟片刻,应道:“也好,吾名赑图,如蒙不弃,你我道友相称即可。”
闻言许庄也不再推诿,唤了一声:“赑图道友。”
赑图闻言甚喜,言道:“既已追随道友,道友如有什么事项,只管以灵识支会在下便是。”
它朝湖面之上望了一眼,又道:“不过在下虽无需进食,却需依这真水为生,此事恐怕便需道友上心了。”
许庄自无不可,应声道是,于是赑图唇口张阖,传了一道炼制真水的法决到许庄耳中,许庄仔细听着,不由微怔。
这炼制法门倒是不难,可一应材料,无不珍罕异常,尤其主体还需以葵、壬两味水属元真为引,日月星三味神水为用……实在奢侈非常。
不过这钵盂之中,还有赑图数百年的用量,暂时倒不需操心,何况比起它的价值,耗费些许身外之物,也算不得什么。
如果赑图真的那么神异的话。
许庄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然,旋即拱手问道:“我正巧有个疑问,不知能否从道友之处得到解惑。”
赑图沉声应道:“道友请讲便是。”
许庄沉吟片刻,提了一个新生的疑惑出来:“道友可知,我玄黄界灵宝宗,与青空界灵宝宗,究竟是什么渊源?”
“这……”赑图龙首之上现出难色,许庄也不去催促。
但它自忖,才到了许庄手中,如无一番表现,恐怕不为这位道友所喜,于是沉声应道:“好吧,好叫道友知道,在下确实知晓此事。”
“其实灵宝宗乃是数十万年以前,数位法力无边的灵宝真君,联合起来,互相为对方转世护道,以求重证纯阳,追求仙家功果而创立的。”
“什么!”许庄大吃一惊,没曾想到灵宝宗竟是如此由来,不待他再追问,赑图已接着道:“不过随着那些灵宝真君纷纷转世,或者重证纯阳,或者……后来灵宝宗也在诸位真君的带领下,分道扬镳,时至今日,已不能算是一家了。”
说完这些,赑图轻声一叹,言道:“其实以道友目前的修为,知晓纯阳秘辛并无太多好处,恐怕反而牵扯因果。如无实在的必要,这些事情待道友成就元神再谈不迟。”
许庄面容一肃,应道:“谢道友叮嘱,在下省得。”
赑图显露了价值,又见许庄将自己的话听入了耳中,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许庄此时也不欲再作他问,便道:“在下还有事在身,便先不叨扰道友修行了。”
赑图应道:“道友只管去吧。”
许庄微微颔首,便将这一道灵识,收归了己身。
他在与赑图交流之时,也以一线心神,留意着斗法情形,自他与卓瀚生之后的第四阵,却是司马宗发,对阵姚里青。
司马宗发,乃是东天界太乙宫的真传弟子,而姚里青也是出身自青空界的魔门大派,更都是魔道高手,几乎势均力敌,一场斗法,好不精彩!
可惜到了最后关头,司马宗发似乎有些束手束脚,不知是否顾及显露底牌,竟是棋差一着,败在了姚里青的手下。
如此一来,斗法四阵,却是成了两方平局的场面,但易道人一方,钟神秀与许庄,都已决出了胜负,卜道人一方,却还有金元在在场上。
缺德道人沉思许久,断然道:“便就金元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