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执阴阳之枢机,动以雷霆之声威。
每一道开天阳雷,必伴随一道灭世阴雷,阴阳击变,顿生泯灭,漫天雷海倾下,仿佛置身元婴三重大修士的连绵攻势之下,而且无从闪躲,简直叫人魂飞魄散!
“许庄……”丰远流踏步登坛,目中流过异色,非是惊诧,却有一种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的莫名情绪,“天下人许是愚众,本宗祖师又岂无慧眼。”
“终究盛名底下无虚士,千载仙风,许庄无愧。”丰远流想到此处,却苦笑一声。
他是心高气傲,不是嫉贤妒能,只是本代真传不仅有道辰师兄在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张庭仙道行也在己上,后来者越君岚等人也天资不凡,一十二代真传关门弟子更是号称千年一出,承玄之人……
固然成就元神与他人无关,可事实如此——虽自玉寿真君中兴太素以后,每代往往不仅只出一位元神真人,但通常也不过三两之数。
元化真人在位不到两千年,道辰师兄就横空出世,一十二代真传人数甚至比之往代真传犹有不如,却是英才璀璨,来日一十二代祖师之位真有丰远流一人否?
丰远流思路渐远,一时有些郁结,忽然又有所警醒:我又入虚妄魔障了!
“愈来愈有些频繁了。”丰远流微微皱了皱眉头,斩去杂念,抬目再望,雷霆雨瀑已有渐歇之势,雷光闪烁之中,早已有人灰飞烟灭,只有功行高绝之人,才能苦苦支撑。
丰远流朝上望了一眼,见天魔子直扑许庄而去,面容一肃,沉声喝道:“许师弟要应对敌首,众长老听我号令。”
“许师弟道术一旦停息,即刻随我出手,定要扫灭群魔,尽数诛绝!”
各方除有维持阵法责任在身之人齐齐应是,顿时齐齐准备法宝,运炼道术,等待雷霆一击。
……
法坛之上,许庄为维系道术,屹然不动,天上魔意剑一纵而至,悍然刺中其身。
紫炁霞衣在此魔剑之前,竟然仿佛空无一物,太素亘本真气也只没能抵御片息,便为之斩断!
“伤杀神魂之术!”许庄眉头微微一皱,他为抵挡天魔子神通连施三重守御,做足了准备,不过天魔子显然也非蠢物,他所使出的正是先天魔宗最有名的伤杀神魂之术。
天上魔意剑,魔意魔意,正是要降服天魔,化为天上魔意剑的养分,才能增长这门神通的威能。
恰恰天魔子半人半魔所生,生来便能摄服天魔,凡属天魔道法皆是手到擒来,天上魔意剑亦是如此,他更朝其中炼入了不知几以计数的各种天魔,使得这门神通成为他的恐怖利器。
为他天上魔意剑斩中之人,犹如受万万天魔噬神,一个抵御不住,顿时化为魔怪,还有万万天魔意志争夺主权,下场之惨烈,足谓骇人。
见天上魔意剑斩中许庄,天魔子面上已现出猖狂笑容。
伤杀神魂之术,与普通道术截然不同,根本不是寻常守御道术,护身神通能够抵御的。
因此紫炁霞衣根本无从抵挡天上魔意剑,反倒太素亘本真气,虽然没能抵御片息,终究还是产生了些许作用。
太素亘本真气号称:无形者不能近,有形者不能伤,确有一定防护伤杀神魂之术的作用,可惜的是,许庄并没有将这门道术修行到最高深处,没能抵挡住天上魔意剑的斩杀。
下一瞬,万象仙衣大放光明,这门道术虽然草创未久,但其乃是许庄集己身道法的大成之作,也包含了太素亘本真气的理念,使它不仅起到作用,甚至还在太素亘本真气之上。
刹那之间,许庄只觉犹如身陷天魔群中,无穷无尽的魔头拥挤着,嘶吼着,张牙舞爪着向他扑来,万象仙衣明灭不定,岌岌可危的守护着他的神魂。
在这一刻,许庄仿佛落入了绝境之中,他却目光一闪,冷静捕捉到了一线应对之机,面不改色一喝,明尊象相佩自罡云之中升起,无量明光大放!
这枚残缺法宝落到许庄手中久至百年,从来不曾显露什么法宝威能,但在他应付魔头之时,总是能够建立奇功。
天上魔意剑终究还是驾驭天魔意志所化,祛魔明光一照,比之几门护身道术更显神效,魔剑身上顿时乌烟瘴气飘飞,似有天魔意念在明光之下灰飞烟灭。
“明尊象相佩!”天魔子目光一厉,心中暗骂了句贱人,旋即怒喝一声:“抵挡得住么?”
明尊象相佩,终究只是残破法宝,能够驱魔祛邪如何?天魔子往天上魔意剑中炼入的天魔之数,岂是那么轻易能够灭绝!
随他剑诀一指,天上魔意剑硬生生顶着祛魔明光照耀,每分每秒损失多少魔念,朝里寸寸杀去,不料竟如针挑泡沫一般,一戳之下便把许庄捅了一个对穿,继而化作氤氲——
斗法又非较力!许庄抵住天上魔意剑片刻,已将太素假形法施展,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法,逃出了本尊,不过舍弃些许法力而已,顿叫天魔子全力一击落了一个空处。
自然,没有许庄全力施法,天中雷法渐熄,太素门人在丰远流率领之下勇跃而出,不过许庄已经无暇管顾,也是相信不需再由自己操心,将全部心神放到了眼前对手上来。
“天魔子。”天想要斩了许庄这‘太素道子’,他又何尝不想诛杀这号称承载魔门气运之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天魔子,你也吃我一剑吧。”
天魔子一剑杀在空处,忽然听闻许庄之声随风传至,许庄大袖拂开烟岚,双眸开阖之间闪过寒光。
天魔子不知是否幻觉,似乎瞧见一名道士穿过深山、武林、朝堂,斩杀贼人、仇敌、贪官、昏君,无视情愫、思念……
一袭白衣奔马,自滚滚红尘之中,仗剑杀出,剑锋似乎一点流星,须臾在他眉心点过。
一念心杀剑!
“好贼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魔子面色一白,他知道刹那之间,自己的神魂已经受了创伤。
他是参习天上魔意剑的魔头,伤杀神魂的高手,岂会没有守御神魂之法,不过许庄一念心杀剑久经磨砺,也非等闲,实际上如非天魔子身怀守御神魂之法,恐怕一剑之下已被斩杀心神。
至少现如今,不过些许创伤而已。
天魔子面上现出狰狞,神魂创伤自是痛极,可他天魔子每日修行,皆与天魔厮杀,早已习惯了这般伤势了。
还能斗法!
他狂啸一声,喉中传出竟似魔头嘶吼之声,接着足下一踏,毒龙目中闪过痛色,立即现出爪牙扑身朝许庄杀去,同时天魔子顶上罡云还有涡旋转动不止,似乎有什么大神通自里运炼而出。
然而许庄却是理也不理,杨袖一甩,一头蛟龙飞出,迎风现出真身,咆哮一声顿往毒龙杀去!
裂云虽然修为低上一重,但好歹也是曾经肆虐东海一地的大妖,真正厮杀起来悍勇无比,腹中还有丹养生所炼宝丹源源不断提供元炁,虽然一个照面便已落入下风,血肉淋漓,但终究是缠拦住了那毒龙!
放出裂云,许庄振神大喝一声,只见罡云一分,先天太素大擒拿悍然击出,朝天魔子拿去!
见毒龙没能缠住许庄,天魔子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方才只是一二回合交手之间,他便受了伤势,心中已有所感,这可能是他修行至今最为凶险的一次斗法。
是以他当机立断,决意令这头好歹也是炼就了三重的毒龙拖延许庄一时半刻,只要予他时间运炼神通,定鼎胜局,即使牺牲也在所不惜!
但没想到,他亲自培养的毒龙竟被那小小蛟龙轻易拦了下来,许庄已径直往自己杀来。
他目光死死望着上方,心知自己已经只有放弃运炼神通,先行避开锋芒一途。
可这样一来,他的胜机无异再次降低了数重,难道今日自己所面临的,真的只有败落之途?
无暇多想,天魔子已待暂收神通,忽然目中闪过喜色:“韩法寿!”
同一时刻,许庄忽有所觉,先天太素大擒拿猛地扬起,朝上一托!
只见本已渐敛声威的滚滚雷云忽然为什么恐怖神通击散一般,豁开一个十里空洞,一只色泽有如汉玉,骨节片片分明的遮天白骨大手自云上压了下来。
轰隆一声,先天太素大擒拿同那遮天白骨大手生生撞在一处!
这一击,千里海面摇动,浪卷云头,狂啸不止。
这一击,百里重云俱散,罡风吹去不知几远。
这一击,天地变色!
太素法坛之上道兵跌落一地,力士搀扶仪器才能幸免,海面之上已厮杀在一处的太素门人,与从雷霆之中逃得一命的寥寥十数位魔门修士,齐齐骇然。
“韩法寿?”许庄双目微微眯起,抬目望去。
只见一袍大艳鲜红猎猎作响,骷髅骨珠链半飞离颈,一名仙风道骨的如玉道士,自云天落下身形,目光如电射来:“许庄。”
那遮天白骨大手,正是自他顶上罡云之中探出!
“你识得我?”许庄并不觉得意外,他虽不知自己和韩法寿曾在广元界外擦身而过,也从名册之中,知晓了这位六浊之一,白骨门千年以来道法最高之人。
只是他略微有些没有想到,这位韩法寿,实力似乎还在天魔子之上。
“哼哼。”韩法寿嘴角挂上冷笑,不见什么动作,罡云之上白骨大手忽然长长伸出,接着骨臂,骷髅,骨身,一具通体白骨的骇人魔神自里撑出半身,奋力往下一按。
先天太素大擒拿顿时一沉,竟被白骨大手按了下来,许庄目光微凝,无边法力加施,先天太素大擒拿顿时鼎力托住白骨大手,又缓缓朝云天之上推了回去!
“厉害!”眼见较力竟有落入下风之势,韩法寿不见心惊,冷冷笑道:“似你这样人物,才值得我冒仅有六成胜算之险前来杀你。”
“六成胜算?大言不惭!”许庄眉头一扬,喝道:“剑来!”
闻他之声,法坛之上倏然升起一道宏烈剑光,奔雷一般直骋韩法寿杀去,剑芒犹离千丈之遥,韩法寿已感到身躯撕裂之痛感。
许庄自祭炼出了杀伐剑气之后,太乙虹光剑便在某种程度之上具备了接近杀伐法宝一般的威能,共有两种激发之法。
一者便是许庄曾在天外试手过的一击,足以在大陆之上留下渊峡一般的伤痕,论及威能之强与范畴之广,隐隐已是许庄目前杀力最强的招式。
不过这一招式,需动用杀伐剑气,不仅要蓄势数息,还不能接连动用。
而二者,则是在太乙虹光剑出鞘之时,能携上丝缕杀伐剑气一击,快如流星,飙似电举,威能也非寻常。
自然,这一式只在出鞘之时有效,同样不能在施展剑术之时突然发难,但比之前者,已更利于许庄在与高手的斗法之中施展。
韩法寿匆匆赶来,并没有见识过这一剑之快,终于面色微变,但他毕竟是远超寻常之高手,即刻便已反应过来,脖颈之上骨珠倏然脱落一颗,飞去三丈之远,随韩法寿轻声一念,骨珠猛然炸裂!
爆裂威势之强,简直仿佛元婴修士自爆,在这极近范围之中,韩法寿竟不惧伤及己身,悍然激发这一击,效果也十足显著。
骨珠爆炸刹那,气浪便将太乙虹光剑击退数十丈远,虽然只是瞬间,太乙虹光剑便已绕过一匝,再次杀来,却已没了那奇快之速。
“变慢了?”韩法寿双目微眯,“那便不足为惧!”
只见他屈指一弹,竟然飞出一柄白骨飞剑,一剑斩去雷鸣滚滚,杀力盛极,竟然也是一名剑术高手!
于此同时,他不忘喝道:“天魔子,一并出手!”
“少说废话!”天魔子长啸一声,大手朝罡云之上一指,运炼已久的魔光化作一朵漆黑火莲落入指尖,森森道:“斩杀此人!”
“哈哈哈!”许庄长声大笑道:“自掘坟墓,犹不自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