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悟道台回返之后,许庄几人每日不是静心修行,便是谈玄论道,若是皆有暇余,便往东天界中各处观览河山,欣赏奇景。
如此时日流逝极快,不知不觉之间,仙真大会举办之日已是悄然而至。
这日天色未亮,天穹极高之处,已是做了许多布置,许庄昂首望去,可见悬宫浮宇连绵,飞阁连楼无数,流光溢彩、妆点星河,竟在夜幕之下绘成一片仙庭宫群。
许庄不由生出意外,朝旁言道:“竟有这般多的座次?”
原来此时金元在也已到了此处,许庄正是应他之邀,才提前出了宝观洞天,与他会合。
金元在闻言笑道:“莫说我太乙宫上下各大殿部,皆有仙客赴会,即使不得请帖,各方真修若是愿来观礼,我太乙宫也不吝招待,再者门中弟子无数,想要瞻仰祖师、真修风采,增长见识的又不知凡几……”
“不愧是闻名遐迩的道门盛事。”金元在话音未落,许庄也未回应,忽有一声插入,原是缺德道人、青元子真人、钟神秀三人也出了宝观洞天。
出言者正是缺德道人,他摇头晃脑朝天中望去,啧啧赞道:“这般场面,即使在道爷所见之中也是属一属二了。”
金元在只是微笑以应,又道:“真人都已在我宝观洞天逗留至今,不若与我等一同赴会?”
缺德道人嘿嘿一笑,说道:“道爷拿的却是赤河部的请帖,罢了,还是回去与遭瘟的积德饮酒吧。”言罢果真不再逗留,身子一摇,便遁去冥冥。
此时正好日出东山,万缕金虹倏然喷吐而出,天穹之上传来悠悠清乐,一座恢弘殿宇撞破虚空,赫然降临宫群之上。
“炼真大殿归至,盛会将启了。”金元在道:“诸位道友,请?”
“请。”几人揖手一应,金元在为东道主,便指掐法诀一唤,但见数道金流汇至几人足下,化作一座灿灿辉云,托举众人升起,还有流光垂空,霞色飞溢。
见此青元子不禁侃道:“如此奢遮排场,却是十分之有颜面。”
金元在哈哈一笑,言道:“诸位乃我斗宿贵客,未使门中召来仙灵举座,天女开道,已是金某十分怠慢了。”
众人闲叙之间,已经飞临重天之上,金元在朝前指去,可见一座小型殿群,有偏殿四座,飞楼悬阁十数,拱卫其中主宫。
“此处为我斗宿部座次,旁的乃是部中弟子观礼之用,我等直往主宫而去便是。”金元在道了一声,便架金云直往宫前,甫一落地,便有仙姬迎上,行礼言道:“见过诸位真人。”
太乙宫自有方法验明请帖,却不会由人检视冲撞来宾,仙姬已知众人乃是贵客,柔柔问道:“殿中已为诸位真人备座,不知诸位真人在可有什么忌讳?”
许庄几人自觉无所禁忌,应下仙姬之言,她便引着步入大殿,殿中摆有玉案数张,已经有人落座。
作为斗宿部如今主事之人,主位之上自是长孙真人,左侧首案却是坐了一名顶戴高冠,仪容潇洒的短发道人,正是方衍象。
虽然同在宝观洞天,不过许庄与青元子还是首次见到此人,只道乃是长孙真人宾客,钟神秀亦是不动声色,几人在长孙真人介绍之下见过了礼,没有多做交流,便就各往玉案。
才方入座,殿后便有数名仙姬款款行出,各个轻纱薄履,凝脂隐现,偏偏不显魅惑,仪态淑雅端庄。
仙姬到了殿上,便四散开来,一者莲步轻挪,来到许庄身旁,欠身一礼,轻声言道:“小女在旁服侍,可会冲撞真人?”
许庄这才知晓,殿前仙姬口中过问‘忌讳’,原来也有此因,不过受人服侍他却没什么不可的,便直言应道:“无妨。”
“谢真人。”仙姬轻声一应,不再多言,自顾自抬了藕臂取过玉壶,便为许庄斟起酒水。
一道玉液自壶嘴倾下,顿时清香四溢,仙芳沁腑,可见太乙宫招待规格,许庄往案上一望,发觉案面之上,除了酒水一壶、茶盏一只,已经摆有玉色糕、琉璃果等等。
但这许多灵物正中,却是缺放一位,空无一物,太乙宫如此布置定有道理,许庄也不耻于发问,便道:“此处又应是何物?”
仙姬瞧了案上一眼,应道:“回真人,我太乙宫中有先天灵根‘金须李’一味,此番仙真大会恰逢金须李成熟,因此为招待贵宾,门中便待奉上此李,此处便是为之所留。”
许庄几人座次比邻,何况也未遮掩声线,青元子在旁听着,不由眉头一挑,讶道:“先天灵根?”
“正是。”金元在道:“此灵根结果之数不少,不过四千八百年才有一熟,金某也未曾尝过。”
“据门中记载,金须李凡人闻一闻可以长寿,修士服之立涨无数法力,真人尝之也不无补益,诸位道友却是来得巧了。”
几人闻言不禁微微点头,此番能以先天灵根款待宾客,以往没有金须李时定也另有奇珍,太乙宫如此舍得,难怪仙真大会能有如此盛况。
不过他们却不知晓,金须李虽结果不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品尝的,即使此番仙真大会,也只有最尊贵的仙客能够得到如此招待。
但金元在并没有提及此事之意,只是举杯邀饮,许庄几人也不扫兴,同举同饮,再由仙姬斟酒。
没过几轮,长孙真人便也抚须加入其中,唯有方衍象一直衔着笑意独饮,目光放在殿外,忽启声道:“那定是贵宗赤河部的道友了?”
殿中众人循声望去,此时天方初明,紫气喷勃,万物向荣,却忽然间有一道滔天大浪高举,水色猩红,仿佛血海弥天,刹那间便在这一方仿佛仙庭的宫群绘卷之上,抹上一层阴霾。
不过那血色没有停留太久,便涌往一处宫殿,很快气机消弭,天地间又恢复清净。
“赤河部?缺德、积德真人便在此部做客?”许庄收回目光,深处流出几分思索,常闻太乙宫乃玄魔同修,不过至东天界来所见,皆是仙家气象,直至此时才真正显露一丝端倪。
“正是。”长孙真人回应方衍象之问,言道:“那是赤河部潘应真人,方真人可听说过?”
“哦,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潘应真人。”方衍象若有所指道:“近几千年,贵宗魔道真修之中,可属这一位风头最盛啊。”
长孙真人唔了一声,才道:“也可如此说吧。”
方衍象点了点头,笑道:“若有机会,此次仙真大会我倒想与此人较量一二。”
长孙真人闻言不由一讶,太乙宫中派系林立,但最强盛者不过四殿五部,这九大派系之中,却只有四派传承魔法,其中还有一派非是专于魔道。
由此可见,太乙宫中魔道势力比之玄门是要差些,不过单论派系实力,四殿五部差距不远,潘应能在血河部中独领风骚,自然有其原由。
潘应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渡过风灾,而且其道行相比太乙宫中的一劫真人,也是排行前列的。
长孙真人虽知方衍象不凡,却不觉得他能同潘应较量,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应道:“或有机会吧。”
殿中饮酒叙话之间,天色已近明朗,许多光华自东天界中升起,各奔各处,一时虹升霞举,仙影绰绰,金绦纷垂。
金元在闲来无事,便与许庄几人说道值得注意的人物:“那是幽河部公子祁,此人名头也不小,只是因为修道不久,才在潘应之下……”
“那是秉雷殿卓不凡,已经渡过雷劫……”
“那是……”金元在话音一顿,摇头道:“钧阳殿吕化羽,就是这一位,在我初成十大弟子之时便已是首座,又在我与他斗法之时,当场踏破生死玄关,炼就元神。”
“哦?”许庄与钟神秀不禁来了兴致,金元在的本事不需多说,二人皆是认可的,正因此才对他口中,似乎处处压他一头之人生出兴趣。
两人循金元在所指望去,却见俊美少年负手乘风,袍袖衣角飘飘扬扬,周身似有一点金光吞吐,来去隐现不定,饮风炼炁不止。
“这便是吕化羽了?”许庄思来金元在所叙,吕化羽占据太乙宫十大弟子首座之位五百年,不到八百岁炼就元神,果然意气飞扬。
休看许庄、钟神秀动辄便是三四百载的元神,实则吕化羽这般八百岁炼就元神的人物,在太乙宫历史之中都已算少见,即使金元在轮回四百年,将将能够与之相比,名气竟还不如吕化羽大。
吕化羽乘风至宫群之中,便有各方真修现身相见,空中更有元识来去,不知多少人与之攀谈,过了足有半刻才有止势,却非客套完了,而是天时已近,仙真大会将启了。
吕化羽往钧阳殿去入座未久,炼真大殿之中倏然传来一声悠悠钟鸣,便自不知何处,有人唱道:“吉时已至,请主会真人。”
伴随此声,不知多少真修翘首以盼,便有一名古拙道士飞身而上,来到太乙炼真殿前,折身朝各方一礼,言道:“贫道令真子,此番大会暂由贫道主持。”
斗宿部殿中,金元在微微一笑,问道:“许兄、钟兄,你们瞧见了炼真殿前门户没有?”
许庄应声去往,见令真子身后,却有三座门户,皆是高大宏伟,上方各挂一匾,法箓书有:“风灾”、“火灾”、“雷劫”,赫然便是元神者之三灾利害。
钟神秀露出些许讶色,问道:“这是?”
“在我太乙宫中,曾有一门秘法,能够把控三灾利害之变化,使之按照修行者自身所愿降临。”金元在道:“彼时因为门中只有风火渡劫之法,而且只有火灾之法算属上乘,所以门中真修通常会以此法,先渡风灾,再渡火灾,最后再设法去渡雷劫。”
“后来门中渐渐收集了些渡劫之法,加之此法有可能导致三灾加剧之因,此法才渐渐无人使用。”
至于这秘法与太乙炼真殿有何关系,金元在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因此太乙炼真殿前三座门户,也可视作‘一劫门’,‘二劫门’,‘三劫门’。”
“因仙真大会举办至今,参与者愈众,却是做不到将太乙仙真分予所有人品用,所以在许久之前,门中便设下一法——”
“我太乙宫将书有‘辩道’、‘变化’、‘法力’、‘斗法’……乃至‘丹法’、‘器法’、‘剑法’、‘遁法’等等字样的符箓放入太乙炼真大殿,使太乙仙真附于符箓之上。”
“而经主持道人之请,太乙炼真殿便会吐出一道附有太乙仙真的符箓,无论我太乙宫门人,还是所邀仙客,凡参会者若对符箓之上所题有自信的,便可摘下符箓。”
“当然,若有同样有志仙真者,也可就此题与之较量,摘得太乙仙真品用。”
“哦?”钟神秀沉吟道:“那么太乙炼真殿前的门户,是为区分参会者道行,以免道行高绝者尽揽仙真?”
“正是。”金元在道:“不过话虽如此,三劫门其实是为我们未渡劫的真修所设。”
这也是正常之理,太乙仙真虽然宝贵,但又岂能引动阳真道人为之竞争、较量,莫说阳真道人,参会的二劫真人恐怕都不会太多。
“原来如此。”许庄缓缓点了点头,虽然赶赴东天界前,便已经有些许了解,但经金元在所叙,才对太乙仙真大会的章程更加了然。
难怪太乙仙真大会能够得到群仙来朝之名,这不仅是一场品用太乙仙真的盛会,更是一场范及诸界,无数真修的论道盛会。
金元在悠悠笑道:“以两位道友的本事,不难摘得仙真品用,不过显露本领却是少不了了。”
“金兄说笑了。”钟神秀道:“此番大会真修云集,不知多少能者,钟某岂敢妄言定能摘得仙真,倒是许兄……”
“咳咳。”许庄轻咳一声,还未接话,却闻令真子之声遥遥传来,郑重喝道:“启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