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的表情很复杂,眼角淌着泪,嘴上却挂着勉强的笑:“如果我想害弟弟,何必等到他长大。”
夏思来走到夏母面前,做出了过去二十几年来都未敢做的事情。她伸出自己细长的手,拉开了母亲的衣领,露出了里面明晃晃的金项链。随后,她又伸手卷起了母亲的衣袖,露出了两个金光闪闪的镯子。她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好像在嘲讽过去的自己,她猛地后退两步:“家产?我们家还有家产?家里的哪一样不是我在红颜阁接客换来的?你可以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钱,但是,您每一样都收下了,每一样都用了。我想问问您……您这样对您的女儿,心,不亏吗?您想给弟弟,我从未说过二话,可是,您在世人面前是怎么说的啊!”
夏思来伸出食指指向窗外,声音再高了八度,她高声喊道:“您跟邻居外人说,您的女儿为了图谋您的财产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娘,您编瞎话的时候,可是真的一点都不含糊啊!”
夏母悻悻地放下袖子,系好衣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轻描淡写道:“可是世人都是这样说的啊……”随即,她还偏了偏脑袋,还用左手撑住了脑袋:“凭啥,外人说得,我说不得了?”
玄之听不下去了,她转过脑袋,用很重的语气敲了敲桌子说道:“就凭你是她娘。全宇宙都可以误会她,你,不可以。”
听到玄之突如其来的发言,夏母感觉自己脊背发凉,她闭上了嘴,还想偷瞅玄之一眼,却被玄之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夏思来望着玄之,心里有些感激,却又感觉自己活得愈发像个笑话。她退后一步,坐到了地上。她没有想到,有一天,那一位曾经要被自己害死的女孩会为自己说话……她自嘲般的歪了歪左嘴角:这,就是报应吧。
玄之望着眼前的画面,心里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她站起来,很平静地宣布道:“您明日上朝,呈报当今圣上,明日午时,于皇城正门正南方向十里处挖尸。”
石屹灵听见玄之的话,心里猛然一惊,他皱着眉头质问道:“皇城正南十里处?你是认真的?”
玄之没有接过石屹灵的情绪,只是实事求是地点了点头。
夏母一惊:“万一不让挖怎么办?”
而夏思来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眼泪落了出来,她喃喃道:“皇城正南十里,我弟弟,从未远离过家里啊……可是为何,我从来没有收到任何他的讯息呢?原来我与他,那么近……”
夏思来的喃喃自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都以为她可能伤心过度,所以胡言乱语罢了。只有云生偷偷地探出一个脑袋来,他干净的脑袋上布满了泪水:姐姐……抱歉,我真的很想拥抱你……
夏云生颤颤巍巍地站着,风刮过,可是他却依旧站在原地。玄之望着他那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珠,便没有阻止。这恐怕是世间最好的姐弟了吧,只可惜没有一个好的长辈……
石屹灵护送夏母回去了。玄之起身,轻轻地走过去,扶起夏思来。夏思来的眼角依旧挂满了泪水,瓜子脸依旧红扑扑的,可是,显然,她调整过来了不少。
夏思来站在玄之对面,她感觉到玄之紧紧地用自己的双手捂住她的手。
夏思来惶恐不安,她急忙想将手抽出来,可是,却没有任何作用:“谢谢……大师。”
玄之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只是握着她的手。
时间好像停滞了,在这个都是木家具的屋子里,让人很难察觉时间的飞逝。好一会儿,玄之慢慢地松开了夏思雨的手,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说道:“我都知道了……”
夏思雨感觉自己遭受了一场晴天霹雳,她全身触电了,她站在原地,身体不自觉地左右摇晃,一颤一颤的。
“谢谢你……”玄之抬起头,两双清澈的眼眸在空气中交锋,她们好像一朵双生花,彼此交融,却又彼此克制。
“你?”夏思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她心里安定了不少,可是毕竟自己有错在先,担心被报复,也是应有之义。
“既往不咎,我不怨你。”玄之心思澄明,她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随即,她又偷偷一笑,“世间轮回,皆有因果。你已经那么难过了,我也无意让你感到雪上加霜。”
空气吹动着,打窗外那个月亮边走来。这样的风,干净又清新,好像悠荡着少女的梦。她们不说,但是彼此都懂,何须不是再好的朋友,但是她们有着共同的根源。
玄之打开门,要送夏思雨离开。
夏思雨轻轻地且诚恳地朝玄之鞠了一躬,玄之也报以微笑。
因为,她知道,夏思雨也有对自己善意。她望着夏思雨远走的背影,心里早已无关是非怨恨和其他道理,她只是静静地想着当下的这个场景:谢谢你,知道我是女孩,依旧选择为我保密。
次日清晨,石屹灵按照玄之的安排,一早便梳妆整理好准备上朝。
皇帝瘦弱的身体与高高的龙椅不大相称,可是他张开的双臂好像能承担起整个国家。他问道:“众爱卿可有要事相奏!无论何事,无论是好是坏,朕都重重有赏!”
话音落下,朝堂上一片安静。高郡王府的继承人高穆站在他父亲曾经站在过的地方发出一声冷笑。
高穆看着位置上的皇帝,心里很是不屑:看吧!即便你当了皇帝又怎么样?这个天下,依旧姓高!
石屹灵犹豫了片刻,做了这只出头鸟,他弯着身子走到大殿中央。在众大臣异样的目光下,他恭敬地下跪,用响彻整个大殿的声音喊道:“臣,大理寺寺丞石屹灵有事上奏!”
石屹灵的话语好似一颗巨石,坠入了平静的湖面,大殿内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皇上用感激的目光望着石屹灵,他期待地喊道:“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