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游览了一圈青龙主峰的桑宁宁不知自己不在场,都已将桑云惜气得半死。

    当然,即便她知道,也顶多感到困惑,但再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此地以后,就是小师妹你的住处了。”

    青竹绿水环绕,其中一方湖水湛蓝微波。

    而在湖水中央,有一小屋。

    屋子不大,外观却极为精巧,算不上雕栏玉砌,但也绝对用了一番心思。

    容诀道:“此地虽略偏僻,但胜在清净。无论是竹林还是玉容池,都无人敢来打扰小师妹的清净。这条路虽能从湖边通往湖心,但全凭小师妹心念而动,若是不愿有人做客,亦可随时收起。不知小师妹是否中意?”

    若是换个人在此,就会敏锐的发现,容诀用的是“敢”,而不是“会”。

    但桑宁宁对这些并不敏感。

    她只是越看屋檐上雕刻着的小青鸟越喜欢。

    虽然她更想要一个小风铃,但是青鸟也很可爱。

    于是桑宁宁转过头,嗓音清脆对容诀道谢:“多谢大师兄费心,我很喜欢。”

    大师兄?

    容诀笑了一下,抬起手,腕间金石珠串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看来小师妹的气消了。”

    他拂去不知何时落在了桑宁宁发上的竹叶,眼眸弯起:“我还以为,为了昨日之事,小师妹要与我怄气起码一旬。”

    “昨日之事?”

    “昨日阻拦你比试之事。”

    哦,原来是这事。

    桑宁宁到也没掩饰,耿直地抬手抱拳:“一码归一码。昨日之事我虽有些生气,但今日大师兄对我多加照拂,我自当感谢。”

    分明还是个年岁不足十五的小姑娘,一板一眼的,分外有趣。

    容诀莞尔。

    两人正沿着那条通往湖心的路向外走去,桑宁宁顿了顿,终是没忍住。

    “大师兄为何能知道,我昨日在生气?”

    她情绪淡漠,莫说旁人,就连她自己偶尔都摸不透自己的情绪。

    方才也是被容诀点明,桑宁宁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之前是在生气。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

    原来这里被堵着的时候,就是在生气么?

    容诀怔了怔,无奈一笑。

    “这不是很明显么?我又不是瞎子。”

    “可是旁人都看不出来,就连我自己,有时也感知不到。”一边说着话,桑宁宁思路莫名其妙地跑偏,“照这么说,全世界都是瞎子,只有大师兄一人不是?”

    包括她自己在内,全员皆瞎?

    这么想着,桑宁宁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容诀实在没忍住,再次笑了出声。

    他发现,桑宁宁在某些方面单纯耿直得可爱。

    “这些话,小师妹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可是要得罪许多人的。”

    得罪人?

    桑宁宁偏过头:“大师兄怕得罪人么?”

    “不怕。”

    “我也不怕。”

    “为何?”

    桑宁宁摸着挂在自己腰侧的木剑,语气平和:“因为我从小到大就一直在得罪人,本来是怕的,但现在,已经不怕了。”

    桑宁宁陈述完这个事实,而后还不等脚下的一步完全迈出,她就敏锐地发现容诀并没有跟上。

    她疑惑道:“大师兄?”

    一道落在身前,白衣翩迁,胜天外飞仙。

    桑宁宁皱了皱眉:“大师兄为何无故离去?”

    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大抵连桑宁宁自己都未意识到,这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对亲近之人才会有的抱怨。

    浅薄无比,似香炉生烟而逝,但又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因为我也想问小师妹一个问题。”

    容诀站在在湖边,衣摆浮动间,似与青蓝湖水融为一体。

    “为何这次见面,你从头到尾,一直在盯着我看?”

    在交谈时与人对视,本该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若是一直在关注,从无走神,就有些奇怪了。

    若是他人遇到容诀这样问,八成要在心中反复斟酌,看自己是否有得罪这位盛名在外的大师兄。

    但桑宁宁却觉得这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我在看大师兄的笑。”

    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容诀歪了歪头:“我笑得很奇怪么?”

    桑宁宁:“也不是奇怪,只是大师兄这一次的笑,维持的时间比以往都要久。”

    容诀垂下眼,睫羽在眼下落下阴影,绯红霞光落在他脸上,眼角的泪痣更显出了几分诡谲的美。

    他虽垂下了眼睛,声音却仍是含笑:“比往常都久?小师妹可能看错了。只是因为我喜欢笑,所以一直笑,这可有何不妥之处?”

    桑宁宁张了张嘴,但又闭上。

    欲言又止。

    几次见面,他还是第一次在桑宁宁身上感知到这个情绪。

    于是容诀又笑了:“小师妹有话不妨直言。”

    桑宁宁道:“但我觉得会得罪大师兄。”

    容诀嘴角挑起:“小师妹方才还说,自己从不怕得罪人。”

    桑宁宁难得试图揣摩了一下对面人的心思,觉得容诀也不像是会为此事大动干戈的人,于是直白道:“方才,大师兄在提问时,嘴角上扬,可眼睛却明明并不在笑。”

    这很奇怪,所以桑宁宁一直想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话都说到这儿了,桑宁宁索性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还有之前好几次。”

    “大师兄总是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但通常不过须臾,又不再笑了。”

    容诀凝眸看着她,忽得靠近。

    他扣住了桑宁宁左手手腕,将她的手指指尖处,贴在了自己唇角之侧。

    “小师妹,这就是笑。”容诀弯着唇,轻轻开口,“笑,就代表着喜悦和快乐。”

    指尖一片冰凉。

    不是人在寒冷时降低的体温,而是一种散发着森冷与阴诡的寒。

    有那么一瞬,桑宁宁不觉得自己在触碰大师兄,而像是透过这浅薄的皮囊,穿过厚重黏腻的血肉,直接触碰到了他的白骨。

    森森孤冷,蔓延骨髓,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此刻,都会被惊得失去言语。

    但是偏偏,站在这里的是桑宁宁。

    ——是狗脾气的桑宁宁!

    “笑确实是个很令人舒适的感受。”桑宁宁回忆起自己的观察,和短暂感受过的情绪。

    幼年意外所得的糖葫芦,被神秘人带去元宵节游玩,得到小风铃的那一瞬……

    “但是大师兄身上,没有‘笑’。”

    桑宁宁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但她觉得,“笑”时的情绪,起码该是自己在被人夺走礼物后,第一次品尝到糖葫芦的时的香甜气息;又或者是被困在黑屋里时,有人将她带出去夜游时涌上心头的豁然肆意,与第一次得到礼物时的难掩的心跳。

    在那些时候,她应该也是笑着的。

    而不是如大师兄这样。

    容诀定定地看了桑宁宁几秒。

    似乎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但容诀不知道那是什么。

    埋骨之所,本就不该有新生。

    容诀松开了桑宁宁的手,垂下眼:“逛了一日,小师妹当是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凭借桑宁宁十几年来的经验,这句话应该是赶客之语。

    ——她好像惹大师兄生气了。

    桑宁宁迟疑着,做下判断。

    但是没关系。

    反正她总是惹人生气。

    桑宁宁在心中告诉自己,没有关系,这一天总会到来,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她自己都没察觉,这想法不再是从前的无所谓,反而颇有几分自暴自弃。

    然而桑宁宁没走出几步,忽得听见有人叫她。

    “桑宁宁。”

    她回过头。

    只见刚认的、疑似在生气的大师兄眉目温和,嘴角也再次上扬,似是心情好极。

    这一次,他是真的在笑。

    白衣蓝衫,金石法器为坠饰,远远望去,宛若雪影晴空,恰似人间好光景。

    作为一个怨魂,在还完前缘之前,容诀本不该介入他人因果。

    他要先还完容家曾经的养育之恩。

    这也是他之所以成为“容诀”的缘故。

    再之后,他要消除容家,消除这世间所有的怨鬼——以及让怨鬼出现的存在。

    而在最后,他需要有人来消除他。

    若与俗世因果太深,受人恩,授人惠,就容易被消融怨气。

    怨鬼无怨,又如何成鬼?那这一切便都不成立了。

    但若是桑宁宁,他可以破一次例。

    仅此一次,再无后例。

    容诀笑得温柔极了。

    “以后,若是你又得罪了许多人,我可帮你杀一人。”

    ……?

    直到容诀的身影完全消散,桑宁宁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

    虽然有些奇怪,但能说出这句话——

    大师兄,应当没她想的那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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