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是我一时迷失心智，被钱财蒙蔽了心窍，方才酿下大错。今日醒悟，已是晚了。我愿意接受惩罚，恳请吴老看在先祖份上，从轻发落······”
王清承没有等到第二天，家中人散去不久，便匆匆赶往开封府，拜见吴居厚。
他一见到吴居厚，便跪倒在地，语气中满是诚恳与悔意，坦诚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愿意承受惩罚。
吴居厚眼中都是冰霜。
他手握天子剑，杀这群硕鼠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这背后牵扯的不仅仅是几条人命那么简单，更是朝廷的稳固与皇室的颜面。
勋贵的先祖都是随太祖打天下的将领，他们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享有无上的荣誉和地位。
当年太祖为了稳固皇权杯酒释兵权，答应过他们家族世代富贵。
若杀了这些勋贵，无疑会引起朝廷动荡。
权衡利弊，吴居厚决定从轻发落。
吴居厚缓缓开口：“王家的作为，简直罄竹难书，即便是抄家砍头也不为过。既然你提及先祖，你只要答应三个条件，本钦差就给你一个洗清罪过的机会。”
“吴老请讲。”
既然来主动认错，自然得有挨罚的觉悟，王清承爽快地答应了。
“首先，挂靠一亩耕地，罚缴一贯钱，以示惩戒。否则天下纷纷效仿，岂不乱了朝廷的规矩？这等口子开不得。”
王清承听后面不改色，拱手道：“是我王家有错在先，我认罚，回头便会如数补上。”
四千贯而已，王家能轻松拿出。
“其次，逃税必须补齐。本钦差也不从头到尾查了，就以十年为限，所逃之税十倍补上。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我答应！”
在宋朝，耕地的税收并不以产量为准，而是按亩计收，每亩固定缴纳一斗。
王家在寺庙挂靠了四千亩，十倍补齐便是一亩一石，连续补十年，就是四万石。
对于王家来说，这点粮食就是毛毛雨。
这种条件真算是从轻发落。
“最后一个条件，你们王家在寺庙名下挂靠了多少耕地，就补上同样数量的耕地，一并归朝廷所有，明天立刻办妥官契。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答应，我答应！”
王清承脸色凄苦，咬牙答应。
王家有良田万余，但把八千亩耕地拱手让给朝廷，王清承还是心如刀割，疼痛难当。
然而，他明白，答应这个条件，王家才有翻身的机会。
家族还有坊市、店铺等产业，这些损失能从生意上慢慢弥补回来。
只是这其中的艰辛与困苦，却非三言两语能够道尽。
“你答应这三个条件，本钦差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你王家的声誉也将得以保全。希望你以此为鉴，若再犯此类过错，必将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王清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道：“我王清承在此立誓，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如此甚好！”
吴居厚微微颔首，语气稍缓道，“你给其余人带个话，答应这三个条件，明天就来开封府找我。本钦差只等一天，后天就按名册抓人。”
王清承恭敬道：“王某一定带到。”
见事情已结束，吴居厚也懒得和王清承再聊，摆摆手道：“你且退下吧，本钦差尚有其他要事需处理。”
王清承连忙躬身施礼：“多谢吴老高抬贵手，王某感激不尽。此份恩情，我王家铭记在心，日后定当厚报。”
······
次日，开封府内人声鼎沸，仿佛市集一般热闹。
一大批富商、士绅、权贵纷纷涌入，虽然内心憋屈，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
他们清楚，在寺庙中挂靠的耕地触犯大宋律法。
此事可大可小。
低头花钱平息，才是最佳的避祸办法。
吴居厚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有空闲翻开手中的名册。
算了算，一共有十几家未曾前来。
其中就有石述德。
第三天一大早，这些迟到的家族终于露面了。
吴居厚冷冷道：“本钦差曾明言，只有一日时间供尔等主动承认错误，如今期限已过，尔等还来作甚？”
“钦差海涵！”
石述德拱手恳求道，“昨日来开封府的人太多，我等未能及时求得一见，又因家中琐事缠身，便耽搁至今。恳请钦差高抬贵手，再为我等延迟一天······”
昨日，石述德在书房中静坐了一天，内心充满了挣扎与权衡。
他清楚，若按照吴居厚开出的条件缴纳，石家多年的积蓄将瞬间化为乌有。
家道中落，从此一蹶不振。
然而，他更明白，大多权贵都已花钱消灾，剩下他一家根本不好通融。
他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今日早早来到开封府。
吴居厚沉思片刻道：“既然你们有诚意，那老夫便网开一面，但今日得再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三个条件已然让他们吃不消了，再添一个条件，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吴居厚缓缓开口：“尔等家族子弟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已有子弟入仕者，三年不得晋升。这条件，你们可能做到？”
这个条件太狠了。
直接剥夺了他们光大家族的希望。
只要族中有一个子弟能考中进士，家族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倾尽所有资源去扶持他，只为让他在官场中迅速高升。
一旦这位子弟掌权，又可以反哺家族。
在权力范围之内，庇护家族。
可现在这样，无异于釜底抽薪。
抽走了柴火，水便无法沸腾。
一个富商诺诺道：“钦差，这条件······能否稍作变通？”
吴居厚沉脸道：“你认为这是在菜市场买菜，可以讨价还价吗？”
那位富商犹豫着，吞吐道：“可是，这条件委实······太过······”
“哦？你这是不答应？”
富商慌忙摇头：“非是小人不答应，实在是这条件太过苛刻，令小人难以······难以······”
吴居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不知好歹的奸商拉出去砍了！”
大宋商人地位本就低，拥有天子剑的钦差杀个商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话音刚落，两名官兵进来，架起商人就往外拖。
“钦差，小人答应，小人答应······”
求饶声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在门外，只剩下众人惊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