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赵柽缓缓走出皇城。

    和他前后一起出来的还有蔡京、王黼、邓洵武、童贯、高俅等人,每个人脸上都阴沉似水,心事沉重。

    同知枢密院王襄,带着京畿禁军二十个指挥人马,又汇合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地的地方禁军还有厢军、乡兵等近两万人,和王庆在淮西舒州鏖战三场。

    三场尽皆大败,舒州失守,两万人杀得只剩下了五六千。

    如今王庆已经占了两州九县之地,正向淮南西路首府庐州进发。

    庐州乃是两淮重镇,紧扼南北要道,乃是江南两浙等路通往京畿的咽喉之地。

    一但庐州失陷,京畿和东南诸路的陆上通道便被掐死半数,南方的钱粮诸物便只能走水道,或是绕半个圈子再到东京。

    绕半个圈子这种事在平时顶多算憋屈点,但如果遇到战时,尤其是西北边境发生大战,这可是会要命的!

    所以……庐州不能有失!

    道君皇帝在殿中雷霆暴怒,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人都训了一顿,便是向来都会赏赐椅子坐着的蔡京,也一直站到了最后,差点昏倒在地。

    随后道君皇帝下令,知枢密院事邓洵武点三万禁军,两万厢兵,共五万大军再发淮西,同王襄的残兵汇合,势必要守住庐州,剿灭叛贼王庆。

    出宫路上没人说话,个个神情郁郁,到了宫门外赵柽直接上马,回府后在书房又呆到午夜,才去安歇。

    两日后,知枢密院事邓洵武,点了三万马步军,两万厢军,出城向淮西而去……

    这日晚间,段易长换了身宝蓝色的新袍子,前去应约赵柽的宴请。

    虽然不知宋国朝上发生了什么状况,城外频频调兵,但那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离开大理之前,别人求他办的那件事。

    请求齐王书写长相思墨宝一幅!

    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难,因为只要诚心去求,以现在宋国和大理的关系,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说难的话,那就是他段易长从来不求人!

    从小到大,包括培育彩云驹之事,哪一个都不是求来的。

    他谁都不求,包括父母都不求,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陈述成破厉害,对方妥协便了,不妥协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做不到想办的事情,阴谋手段又耍不过对方,那就此罢了。

    总之,不可能去求!

    但眼下,他翻山跨水,出使大宋,却有人请他去求齐王的一幅墨宝。

    这人和他关系很近,他无法拒绝。

    他想要使些手段办到,却几次都被岔开,他深深怀疑这齐王是在扮猪吃老虎,可是,他又没有什么证据……

    出了迎宾馆大门,望了眼门前两颗郁郁葱葱的大松树,段易长一头钻进了马车之内。

    赵柽在裂金阁中宴请段易长,这次却不比上回请萧敏,上回是有许多甜食糕点和饮子的,就是菜肴上也偏口味清淡,鱼虾海鲜为主。

    这次却是尽为好汉手笔,野味牛羊,整只的鸡鸭鹅,有熏烧的,有炙烤的,有香料卤煮的,还有各种材料喂好了蒸的。

    酒亦不同,甚么甜丝丝的果酒一概没有,花雕女儿红,绿蚁塞上白,枫桥蓝,西漠黄,看得段易长阵阵头晕。

    至于歌舞曲乐自然也是有的,但那种柔柔软软,莺歌燕舞可看不到,上来就是胡笳十八拍,连舞蹈都是拓枝舞、剑器舞、异域朝天舞!

    段易长自小生长大理,没见过这些边风异调,这时端着酒杯,眼睛转了再转,不知心中在琢磨甚么。

    三杯酒下肚,他忽然道:“王爷,歌舞虽好,却总难参与其中,不够尽兴。”

    赵柽笑道:“段皇子有甚主意?”

    段易长道:“王爷,易长觉得不如行个酒令?”

    赵柽道:“就你我二人,行甚酒令,莫不是要作诗写词?还是要射箭射覆?”

    段易长闻言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王爷,我想到一个新奇的玩法,不知王爷可想尝试?”

    “新奇的玩法?”赵柽看着他道:“本王最喜猎奇,却不知这新奇的玩法如何耍弄?”

    段易长目光闪烁道:“刚才看那些歌舞伶人,舞姿粗犷豪野,别有一番风味,易长便想出一种新奇的投壶酒令。”

    “投壶酒令?”赵柽点了点头。

    投壶酒令比较常见,不擅长射箭的人,常以铜壶代替靶子,投箭取乐,为了增加难度,有时候会在壶前隔上屏风“盲投”,或者背对铜壶玩“背投”。

    “易长知我箭法寻常,特来投壶,莫不是又要故意输给我?”赵柽笑着又道。

    “王爷,我说的投壶略有不同,乃是飞花投壶。”段易长恭敬说道。

    “何谓飞花投壶?”赵柽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段易长有目的,这个从他第一次登门时就看出来了,那次是鉴词,不过开胃小菜,必然还有一个别的甚么目的。

    “王爷,飞花投壶就是不但要投壶,还要两个人同时投壶,期间可以打飞对方的羽箭,让对方无法入壶。”

    “如此……”赵柽皱了皱眉:“是要准备两色箭了?”

    “正是。”段易长道:“可以十支箭为一局,输家须饮酒。”

    赵柽道:“十支太少了。”

    段易长点头:“所以易长就想十支为一局,输家饮酒,百支定最后输赢,再立个彩头。”

    “立彩头啊……”赵柽似笑非笑看向他。

    段易长急忙道:“王爷,上次赛马的彩头是王爷立的,这次该轮到易长了。”

    赵柽道:“这却是应该,你且说说看。”

    段易长道:“彩头就是输家须答应赢家一件小事,自然是能轻松做到,且无伤大雅的小事。”

    赵柽笑道:“如此甚好,小事而已,我现在就命人准备。”

    片刻后,雷三搬了只大铜壶上阁,然后又有两名府内的侍卫取来二百只箭,其中一百支白羽染成墨色,分付两人。

    铜壶自然不能摆得太近,又不能过远,毕竟太近了过于容易,太远的话一支两支还好,多了唯恐腕力不及。

    投壶虽然用的也是箭,但和射箭完全不同,考验的乃是手腕力量,这也是不少人不擅长射箭,酒桌上不行射箭令,却又行投壶令的原因。

    雷三把大铜壶摆到了距离二人差不多的位置,道:“王爷,准备好了!”

    赵柽取了十支箭在手,笑眯眯看向段易长:“段皇子,可以了吗?”

    段易长恭声道:“王爷,我准备好了,还请王爷先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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