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仲见此情景,立刻望向赵柽,道:“主人……”
赵柽冷笑道:“来得倒挺快,算到了咱们还要到兵库选兵器。”
姚平仲道:“没见过擂上有此人,应该是过来投靠的山寨寨主。”
赵柽眯眼看黑衣人,只见此人瘦高,一脸阴鸷,面无表情,此刻同样在打量他们二人。
“哥哥,一定要替兄弟报仇啊!”那马廊大汉这时脸上血迹已干,就是肿胀得仿佛猪头一般,姚平仲那一下极重,他此刻还能说话倒也算奇迹。
“走吧!”赵柽收回目光,对方不开口他也懒得搭理。
姚平仲闻言牵马,两人刚走出几步,后面传来声音道:“两位朋友打了我兄弟,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黑衣人此刻也很谨慎,他知道今天前去领马的都不是普通人,非是各座擂台取得名次的前三人,就是如他这样举寨来投奔的绿林头领。
但手下被打的事又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他面子没处放不说,以后在兄弟们面前也失了威信。
只不过他心中忌惮,说话时就多揣个心眼,开口以朋友相称,不提在王庆军中的官职位置,要以江湖规矩交涉。
赵柽止住脚步,看一眼姚平仲,姚平仲转身大声道:“你那兄弟抢我主人马匹,此刻反而恶人先告状,还要不要一点脸皮?你这头领又怎么说!”
马廊大汉立刻叫道:“分明是我先选好的,都要牵走了你又来抢,岂非欺我大蛇寨无人?”
姚平仲呸道:“老子先开的口,伱便去抢马,我和你做过一遭,你不敌我又来搬人,算甚么好汉!”
马廊大汉闻言气得瑟瑟发抖,看向黑衣人道:“请哥哥为兄弟报仇!”
黑衣人神情越发阴鸷,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但这马廊大汉几句话就将他架到火上来烤,可如今不是在山寨之中,不能随意杀人放火,为所欲为。
他来投奔王庆为了什么?不就是赌以后王庆真的能一统天下,混个从龙之臣,升官发财吗?
他可不是为打架来的!
所以黑衣人不想打死打活,对方如果能低头认错,再赔偿些金银铜货,这件事揭过去也就算了。
他双手抱胸,淡淡地道:“两位朋友,留下这匹马,再赔偿我兄弟千两银子,我放你们走!”
“哥哥?”马廊汉子愣了愣,没想到自家哥哥居然说出这种话,急忙道:“不能就这么轻易放……”
“闭嘴!”黑衣人打断马廊大汉,心中有些疑惑,总看对方的年轻人眼熟,一时却记不起来是谁。
“哈哈哈!”姚平仲闻言笑起来,随后一脸戏谑地道:“你莫不是在做梦,想要马可以,想要银子也可以,那得看你没有真本事来拿!”
黑衣人闻言露出一丝恼怒,他在外面好歹也是一寨之主,就算眼下投了王庆,却也得了个不小的官职,对方这话分明没将他放在眼中!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个个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城内这种打斗事情经常发生,他们都见怪不怪,只当热闹来看,便是那巡逻的兵丁亦是驻下足来,没有一点劝阻的意思。
“既然朋友如此说话,那就只好好依江湖规矩解决此事了!”黑衣人慢慢地道,尤其把江湖规矩几个字咬得极重。
“你划下道道就是!”姚平仲哪还听不出他话里意思,开口说道。
黑衣人这时望向马廊汉子,这汉子唤作疾风豹袁常,武艺其实还算不错,但和他比起来却要差些,他在十招之内,倒也能轻松击败对方。
他之前仔细问过这马廊汉子受伤的过程,觉得对方其实没那么厉害,只是莽不畏死,打赢了实属有些运气成分在内。
此刻见对方应承以江湖规矩解决,他心中稍稍一松,道:“你我二人比上一番,若你输掉,将马留下,再奉上千两银子,以后见到我兄弟须绕路去走!”
姚平仲笑道:“大言不惭!”
黑衣人道:“敢与不敢?”
姚平仲看向赵柽,赵柽原本想着自家出手解决掉这些人就是,后来心中一动,觉得该磨练一下姚平仲武艺,便任由姚平仲前去回话。
他微微点头,姚平仲立刻道:“老子有何不敢,就怕你这撮鸟不敢!”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这些人大部分都来自军中,看热闹不怕事大,没几个揣好心思,七嘴八舌阴阳怪气,就算有人认出赵柽是庐州擂擂主李飞,便也不说,只道真格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赶快打来看看。
黑衣人未待应话,旁边疾风豹袁常骂道:“泼货少要夸口,待我家哥哥教训于你,才知天高地厚。”
姚平仲指着他道:“聒噪,手下败将也敢说话,豚头鼠尾,不知羞耻!”
袁常闻言气得差点吐血,只是一双眼看黑衣人,黑衣人深吸口气上前一步道:“朋友,少逞口舌之利,拳脚之下才是本领!”
姚平仲道:“你说的倒好听,输了又待怎地?”
黑衣人闻言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些,本来就是兴师问罪,讨要说法,哪曾想过输了如何,不由道:“你待怎地?”
姚平仲哈哈大笑道:“马不必提,输了你也献上千两银子,从此见我绕路走就是。”
黑衣人哼了一声:“应你就是!”
姚平仲闻言便欲上前,赵柽忽然道:“姚猛,你且过来。”
姚平仲不解,走过去便听赵柽低声言语了几句,他神色变化,道:“主人放心,我记得了。”
那边黑衣人已在场中站好,姚平仲大步流星走了过去,黑衣人道:“只斗拳脚,不动兵器!”
姚平仲点头:“就怕哪样你都不是对手!”
黑衣人微微一笑,也不报名,毕竟心知彼此都在王庆麾下,有所顾忌,打一场糊涂仗便好。
姚平仲这时口中大喝一声,冲过去便是一招黑虎掏心。
这却是最常见最普通的一式拳招,出自周侗所创的红拳,不但关中好武子弟人人都会,便是在整个江湖绿林都流传极广。
但这打看似最普通寻常的一招,想要打好却是极难,拳架,力量,速度,气势,缺一不可。
姚平仲这招黑虎掏心,便是从小就练,足有十几年功底,此刻打出来后,就是赵柽也微微点头,
越是简单的招数越看功力,姚平仲乃是战阵上磨练出来的武艺,战阵之上复杂花哨的招数没有大用,要的就是这种简单明了,是以他这黑虎掏心比许多人用的都好,就算武艺比他高强,使用这招却未必如他。
黑衣人一见这招不由瞳孔紧缩,他亦是个识货的,不由叫了起来:“好拳!”
只见他身形向旁一闪,随后一伸手,竟闪电般搭在了姚平仲的胳膊上。
姚平仲心头一惊,不知这黑衣人是何路数,急忙把身子直撞了过去。
黑衣人心中有数,这大汉果然是硬打硬杀的两败战法,不过他却不怕,他学的武艺,最是克制这种刚猛拳脚,便是搏命的那种亦是不怕。
只见他身子游动,仿若无骨,出手阴恻,不时地去刁姚平仲手腿脆弱之处。
姚平仲和这黑衣人比斗,每每和对方碰到一起时,就感觉对方拳脚仿不着力般,就要往上缠来,不由心中暗暗焦躁。
他这时已经察觉,对方的武艺似乎对自家有些克制,他自然走的是刚猛路子,但对方阴绵,自家那种拼命打法于对方用处不大。
转眼七八招过去,两人看似斗了个旗鼓相当,其实姚平仲已经落入下风,在黑衣人连绵不断,仿佛水流不绝的纠缠之下,额上不禁流出了汗水。
赵柽在后面观看,这黑衣人的武艺他也不认得,只见那手非拳非掌亦非爪,倒是仿佛蛇行一般,但又不是蛇拳,蛇拳往往攻击要害,这拳却是专门攻击关节脆弱处,还隐含一些擒拿的招数,他心中疑惑,暗道莫不是蛇形刁手一类?
渐渐的场中二十招过去,姚平仲已是完全处在了下风,身上挨了好几下,都在关节之处,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就是身形速度都慢了半分。
此刻就见对面那黑衣人,忽然出手使出一招,双拳直奔中门,钻了个空挡进来后,刁向姚平仲咽喉。
姚平仲顿时大惊,眼看躲无可躲,只好向后倒去,下方立刻露出破绽。
就在这时,赵柽的声音忽然传来:“魁星踢斗!”
姚平仲心中一震急忙照做,腿刚抬起,却正好阻住了对方袭来的一膝。
赵柽继续道:“懒驴打滚、兔子蹬鹰、乳燕投林!”
这三招过去后,姚平仲站在地上发呆,不但他发呆,对面的黑衣人同样呆立在那。
黑衣人刚才所用的乃是杀招,本以为对方的武艺断然躲不过去,可对方按照声音说的招数使用,却又轻轻松松给化解掉了,他心中已是翻起惊涛骇浪。
他向赵柽看去,一时惊疑不定,这人究竟是谁?如此年轻,却几句话就化解掉自家杀招?
“你们,你们这是耍诈……”疾风豹袁常在场外声嘶力竭喊道。
姚平仲闻言一瞪眼:“哪里耍诈,从头到尾都是老子在打,规矩里也没说不让人提点说话!”
“你,你强词夺理!”袁常气得肝疼,却是规矩里没有这个,可谁能想到你下场比斗,旁边还有人指点。
黑衣人冲袁常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此刻虽然稳住了心神,胸中却升起一股戾气来,他打磨拳脚近三十年,虽然刚才被震惊住,但这时沉住气后,却总是不相信有人随口念出的招式,就能破了自家武艺。
倘是这样都行,那这人的武艺得精湛到何等程度?
而且这样也行的话,岂不是随便来个有些拳脚的就能把自家打败?那自己家练这一身武艺又有何用?
他不服,他真的不服!
黑衣人盯着前面的姚平仲,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脸色愈发阴沉。
姚平仲看他模样,笑道:“不服就继续打过!”
其实他刚才也是心中吃惊,虽然出战之前赵柽和他低声言语过此事,让他有所准备,但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却不料竟然真的不敌这个黑衣人,赵柽一开口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急忙照着去做,不但躲过了对方杀招,还缓和了场中局面,将二人的纠缠打断,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赵柽的武艺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
此刻黑衣人瞧他得意,闷哼一声,脚步盘旋上前,伸手就取他双目。
赵柽在旁观看场中,再次开口道:“举火烧天……清风拂柳、夜叉探海、神龙摆尾!”
几招连续下去,黑衣人原本稳下来的心忽地又沉了下去。
对方说的这些招数,都是极简单耳熟能详的招数,基本人人都会,但就是这些简单招数,却莫名其妙地把他的招式都给化解了。
他的武艺唤作青蛇刁手,乃是秘技,每一招都刁钻古怪,数年来与人争斗,虽也有败北之时,但却从没出现过被人用普通招数轻易化解的事情。
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若说之前对方是碰巧运气,但现在却不是那么简单了,对方真有破自己这青蛇刁手的本领。
这个对方自然指的不是眼前大汉,而是那个站在圈外指点的年轻人。
虽然不得不接受这件事情,但黑衣人还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得多高的武艺,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是这年轻人亲自下场,他又能坚持几招?
赵柽这时接着开口道:“拨草寻蛇、苍鹰搏兔、金鸡亮翅、野马分鬃!”
换成了全是进攻的招数!
姚平仲立刻照着使用,只是两招下去,黑衣人便脸色大变,待最后一招野马分鬃连贯用出后,姚平仲已是一掌斜切在对方胸前。
黑衣人吃痛后跳,赵柽又开口道:“樵夫砍柴,推窗望月,鹞子入林,白鹤点头!”
就在姚平仲白鹤点头用完之后,黑衣人忽然“啊”地一声大叫,就向后倒去,原来是被姚平仲化掌为指,戳到了胸口要害处。
“哈哈哈!”姚平仲看着倒地不起,浑身颤抖的黑衣人,大笑道:“撮鸟,服还是不服?还不敢快奉上银两!”
黑衣人此刻哪还能说出话来,便是连伤带气之下,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竟一歪脑袋昏了过去。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围观之人全都惊呆了,这些人大抵来自军中,平时打斗虽然见得多数,却又哪看过只是指点就能获胜的事情,眼神望向赵柽不由全是敬畏之色。
就这时,那兵器库旁忽然传来一声朗笑:“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不愧庐州擂擂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