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州城练军,四万余兵马,分开作训,没有一人落下。
赵柽于城内城外巡视,尤其在藤甲钩镰兵旁,观看许久。
藤甲钩镰兵就是原本的藤甲军分出五千人,佩上特制钩镰枪,演练鲁达和徐宁两个造出来的一路钩镰枪法。
这路钩镰枪法,于普通战场厮杀并无太大作用,乃是专门针对铁鹞子设计,招招式式都奔着攻击铁鹞子马腿而去。
另外五千藤甲军也没有闲着,这些人不练钩镰长枪,赵柽和李彦仙设计出一套藤牌地趟刀的招法来给他们使用。
藤牌地趟刀,顾名思义,就是藤子盾牌加上单刀的打法。
盾牌配合单刀,军中向来有此套路,但这藤牌地趟刀却是两人新研究出来的一门技艺,专为对付铁鹞子后面的横山步跋子。
因为藤甲自身材质的特殊性,不惧水,桐油反复浸泡年月,也不惧火,又不怕刀砍斧剁,甚至由于韧性好,就是一般钝器撞上,也会第一时间弹开泄力,远比身穿铁甲受到的伤害要轻。
所以藤甲应对具装坐骑的踩踏撞击,挨上那么一下半下,未必会立刻受伤难动,尤其是委身于地,缩成一团,藏身在藤甲藤牌之下时,此刻仿佛铠鼠犰狳一般,就算马匹奔过,也难被直接伤害,而骑兵过去,后面的横山步跋子显现出来,正好突袭对方。
横山步跋子的本领大多在腿脚,奔跑如飞,来往有力,躲闪灵活,就算手中兵器运使如意,也离不开身形快速、双腿壮健的辅助。
而藤甲兵伏于地上使用地趟刀,恰好是攻击人下盘肢体的一种手段,正克制步跋子腿上的本领。
这地趟刀与钩镰枪不同,钩镰枪可以形容为一种战术,因为针对马腿,并非对人,虽是完整一路枪法,可与寻常本事并不一样。
但地趟刀就是比较正常的刀法了,属于一门军械武艺。
江湖之上早有地趟腿、地趟拳等本领,可大多都是无赖混账打法,在地上乱滚乱翻,也有手中暗藏匕首者,趁对方不注意,没有武德,扎刺一番。
但江湖打法是江湖打法,江湖哪里披甲?地趟一类的功夫,若是不批甲,则效果大大降低,毕竟一个肉蛋在地上乱滚,对方手上不管有没有兵刃,其实都占了优势。
至于险招恶招又非这些泼皮好汉能想出来,有些许龌龊手段根本不足以成事,所以地趟类的本领历来难上桌面,被人看轻。
但赵柽创的这路地趟刀法则不同,这是带甲的打法,是军械武艺,应用于军中的。
藤甲虽然转圜比不上布甲皮甲灵活,但滚于地上却是要远胜其他两种,丝毫不硌不说,圆弹翻滚更是顺滑应手。
而且藤甲体轻不沉重,在地上也并非铁甲钢甲能相较,运使地趟类武艺攻击敌人,简直最适合不过。
赵柽又何等本领,研究出这藤牌地趟刀来,走的是返璞归真,大巧不工的路数,并没有太过复杂的招式,便是平凡之中蕴藏精妙,但已堪称绝艺一般存在了。
到时候战场对上铁鹞子,钩镰枪兵和地趟刀兵相互配合,一个对骑兵马腿下手,一个对步跋子的人腿下手,这西夏重骑只怕就要被大破了。
此刻鲁达徐宁在训练钩镰枪兵,李彦仙训练地趟刀兵,这藤牌地趟刀法虽是赵柽创造,但扔给李彦仙后,对方还加入些东西,乃是战场械斗中的一些细节技巧,所以这招法也有李彦仙功劳,算两人一同设计了。
赵柽里里外外看完之后,觉得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便直接回了监军司。
元缨没在司内,前两日元夏等人以元家名义发誓投降后,赵柽便将几个放了出来,并赏了套宅子居住。
元缨几人每天厮混一起,演练武艺,比试刀枪,又在城中四处乱走。
赵柽却也不管,由着她们来往奔耍,只要不出什么祸事就好,至于牢中仅剩的元极,也允许他们随意探看,甚至送些好吃好喝。
元极此刻悲苦,琵琶骨还被穿着,身边人却一个个都投降了。
其中王黑山倒也罢了,只是悲风堂元镜的手下,元春元夏元秋元冬等人却乃兄长弟妹,别管是嫡是庶,总是元家族人,这些人都投降了,尤其元春还改了名字,让他每每想到都有些隔世之感。
他本想呵斥这些没骨气的,但他不仅琵琶骨被穿,就是嘴巴也每日给堵着,不到吃饭的时候,狱卒不会给他扯下来。
这样元缨带人来看他时,他只能瞪眼静听,却不能回上一句。
元缨之前便是个爱说话的,虽然自小父母不在了,可性格却未养成阴郁模样,反而活泼开朗,甚至有些话唠也似。
听着元缨喋喋不休地说着外面如何如何,天有多蓝,花草多美,风光多好,元极恨不得挣脱了绳索狠狠揍她一顿。
这实在是有些太折磨人,他在牢内被捆着失去武艺和自由,二十八妹居然念叨这些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最可气的是元缨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之后,便开始劝降,元极气得七窍生烟,他心中是宁死也不肯投降的。
他和元缨几个不同,也和元果不一样,他不但是元家嫡系出身,更是元家家主一脉的人。
也就是说,他未来是有可能继承元家家主位置的,如果他都投降了宋军,那么这事就不是简单的暗底私斗了,会同元果投降的事情一样,上升到一个高度,西夏朝堂看待元家的高度。
他这种人都能投降,那么元家还可不可信?静妃还能不能再管悲风堂?甚至元家还有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去?这些都会是皇帝和朝堂考虑的事情。
元极虽然对西夏军国之事不关心,但对元家却不能不管,不能因为自己一时贪生怕死,或者忍受不了磨难,就把元家带入万劫不复境地。
所以他不爱听元缨平素劝降,甚至不想她们过来,甚么苦难自家独自承受就好了,过来看他干什么呢?他可不会软骨头投靠宋狗的!
可元缨哪里知道他心中想法,每天必来牢中报道一次,仿佛完成日常任务。
这天劝降完之后,元缨带着元夏等人出了牢门,去赵柽赏赐给几人的宅子内吃了晚饭,然后背起小手,叼片柳叶,往监军司走去。
进了监军司大门,元缨直往后去,她和赵柽住的院子挨着,一般这个时间赵柽如果吃过晚饭,都会回去住处,如果看见她就叫过去练枪,再从中挑些毛病,指点一番。
元缨走到后面院落前,果然看到赵柽在院内站着,不由走进去想要开口招呼,却是突然愣了起来。
只见赵柽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目光悠远瞅向前方,前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可元缨记得这里原本并非如此,而是有一颗树的,不过眼下那树哪里去了?
她略微低头,只见地面上洒着一层绿的白的碎屑,正随着晚风鼓荡吹起,飘飘乎乎朝着远处刮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