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四年,三月十八,大秦摄政王赵柽统帅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征讨诸番夷。
南征不比北伐,南征用不了太多的人马,更无须重骑,只带两万轻骑兵,剩下全部使用步卒便够。
地势关系,步兵在南面要比骑兵好用一些。
尤其广南西路与大理再向南的那些地方,丛林密集,山势复杂,沼泽多雨,气候时变,甲卒更具用途。
这次南征赵柽做的最重要准备就是药物,毕竟南部多毒瘴,多蛇虫,多蚊蚁,自古以来的中原王朝南征几乎都倒在毒病之上,若这方面准备不齐全,那也就几无战胜的可能了。
任你兵强马壮,哪怕是对方数倍,可一旦着了毒病,无法医治,便是什么都白搭,只能坐等败北。
其次在选军的时候,多选南方诸路的从军之人,因为相对耐热,若是燕赵之地的军兵,到那边根本忍受不了炎酷,说不定仗还没打,人就热昏过去了。
再次就是甲胄的选配,无论将领还是兵卒,常规的精钢、镔铁、皮甲、甚至布甲都不行。
这些甲胄不透气,又很厚,不适合那边的气候,而赵柽研究多年的竹片甲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打完孔后,竹孔内部还需抛光,这个倒容易多了,毕竟内部磨戳得差不多,不比外面粗糙,但是却要知道,一副竹甲近百片,每片上最少四个孔,那么这个孔内抛光的工程其实也巨大。
这些再加一起,那么成本更加高昂,所以说虽然竹子取材便宜廉价,但除了材料这一项,其它的比铁甲都贵了,而制造时间比铁甲也更长上几倍不止。
他很早就有使用竹甲的打算,因为竹甲的坚固在战场上不下于铁甲太多,更是比皮甲、布甲结实数倍,虽然灵活度可能要少皮甲布甲一些,但若步卒穿戴,倒是也不耽误什么。
那么只依靠人工的话,一副竹甲有巴掌大的竹片近百,采伐切割不说,光是抛光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了,这个人力成本会高得发指。
最重要的是竹甲好取材,竹子廉价又易长,成本无限压低的同时,效果还会翻倍,这简直就是军防利器。
而且赶在自家打西夏最关键的时刻坐地起价,也不像段思嫣能做出的事。
除了这些,还有竹甲成甲后的防潮防腐防蛀问题,还有损坏后的维修成本,毕竟竹甲这么难造,总不能坏了些就直接丢掉吧,还是要修修继续使用的。
但和打孔比起来,这抛光反而又不算什么,因为虽然用时旷日持久,总还可以坚持做到,给竹片打眼,却是能叫人最后歇斯底里掉。
光这钻孔一项,若造甲少了还好说,若是造的甲胄多,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成,时间成本,人力成本,银钱成本,堆在一起,都超过铁甲了。
第二个原因则就是秦军中的藤甲都是大理制造,当时说得好听,各种苦处难处,但赵柽不信这事段和誉不知道,若是最开始不知,后来大批大批的造出,源源不断运往陇右,这可就不是段思嫣能遮掩下来的了。
竹子想去毛边倒刺大抵要篾匠用小刀一点点削除,类似木工刨子并不是用来刨竹子的最佳工具,因为竹子的纤维更加坚硬且稀疏,木工刨子切削时容易造成表面不平整,会导致刨出来的竹子毛糙不光滑,这样的竹片串成甲胄防御力则大大降低。
但赵柽早在当年征王庆之后,就定下心思要造竹甲,这里面有两个原因。
而木贼草和青砖也是不适合抛光竹子的。
竹片不抛光打磨的话,那么毛茬倒刺会很多,哪样都会伤到穿戴之人,战场上动作幅度大了,极容易被自身的甲胄所伤,哪怕只是一根竹刺扎进肉里,在那种情形之下,说不得会直接影响对战的局面,何况这样的竹甲穿着也不舒服。
其中最重要的抛光和打眼这两个步奏,就将人力成本无限叠积上去了。
一块竹片上至少要打四眼,怎么打?用锐物硬打,是肯定会把竹子打裂的,这個时代正常给竹子打孔的方法是使用灯烛和锥子。
先在竹子需要打孔的位置上,用锥子刻出一圈圆形的痕迹,然后将灯烛点燃,把竹子需要打孔的区域放在烛火上方,持续加热,热至竹子表面冒出气泡,这时拿掉竹子,用锥子刺破气泡,慢慢转磨打孔。
但古往今来使用竹子做甲胄的朝代却寥寥无几,究其原因是虽然竹子本身的成本极低,可制作成甲这个过程成本却很高。
而且由于竹子具有非常强的弹性变形特征,还会损坏木工刨的刀片,可能刨上两根竹子,木工刨子就坏掉了,又因为炼钢技术的原因,竹刨这时根本还没有问世。
而这个时代的抛光打磨还只限于人工,而且多为玉石玛瑙一类珍宝,给竹子抛光的其实极少,木头倒是能够抛光,用木贼草,或青砖,或者刨子。
第一个就是那时便想过南征,南征诸蛮夷国,竹子甲是最合适的防御甲胄,没有之二,藤甲也不行,因为藤甲浸油日久,穿上有蓄热效果,在北方或者大理等地使用也还行,再往南则就不成了,藤甲内会仿佛蒸笼一般难过。
不是段和誉这个大理国主,那就是高家!
高家架空段氏多年,还曾篡位,虽然后来还国于段氏,但却还国不还政,依旧牢牢地把握着权利。
段和誉的伯父保定帝段正明,父亲文安帝段正淳,一生都在与高家明争暗斗,可结果却并不尽人意。
因为高家不但是权臣,更是大理后族,历来皇后几乎都姓高与姓杨,杨氏灭后,就全姓高了。
段和誉的皇后姓高,他的母亲段正淳的皇后也姓高,上明帝段寿辉的皇后也出自高家。
而段和誉这个人比较淡泊,伯父与父亲斗争高家没有成功,到他这里就没那么多想法了,本身他也不太愿意做这个皇帝,年轻时候还曾去大宋闯荡过江湖,慕豪侠儿女,若非文安帝段正淳逼着,他根本就都不想回大理了。
而段思嫣又嫁给了高家,所以赵柽估计,后来的藤甲事情,是高家指使也不好说。
那么,造出来的藤甲就全卖给自己了吗?却不一定,毕竟后来的藤甲量大,也不是段思嫣能够掌控了,若是段和誉或者高家直接插手此事,必然会留下一部分,说不得……还会在之前卖给自己的藤甲上留下什么猫腻,有破那些藤甲的办法。
所以,他南征欲取大理,也是不能再使用藤甲了。
这是他用竹甲的两个理由,南征武装步兵,竹甲是真正最好的装备。
这十来年时间,关于竹甲如何防潮防腐防蛀,还有损坏后的维修的问题,他全部思想给解决了。
再后来,抛光与打孔的问题,他也想到办法。
既然人工太费,甚或不能,那就想办法省力,或者是将少许的力量通过某种方式变多变大,来进行这两样工作。
后世的抛光与打孔其实用的都是机器,机器在进行之中不但力量不可抗拒,而且速度极快,砂轮打磨抛光,电钻打孔,这才能高效率完成类似的计件工种。
赵柽最开始也想弄出这类机器出来,但动力是个问题,电不必想,那个真做不到,发电容易传输难,涉及到多个领域协同,本身就一知半解也没有多余时间研究,后来又念到蒸汽,也是麻烦,便同样放弃。
还是要以人力为主,接着想出了曲轴连杆之类,使用杠杆原理,将力量无形之中放大十数倍乃至几十倍。
随后赵柽就弄出了两种机器,一种抛光,一种打孔,人力操作,不但速度提高不知多少,而且每次可不是只能抛光一块竹片,打一个竹孔,竹片怎么也能一起弄五六个,打孔也差不多,这样无形之中再省去了许多人工和时间成本。
一支竹甲军便这样慢慢的成型了。
大军一路南下,各路州纷纷出迎,赵柽没有太过干预地方政事,之前黄觉和李纲严查过一番地方,抓了不少人,现在路州官员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像以往一般过分。
除了遇到百姓拦军喊冤,赵柽叫人办上一办,便再没有什么查访,这也让地方官员心中松了一口气。
各地基本都是大宋时代的官,赵柽任摄政王之后,没怎么太动地方上的位置,而且这两年他也没有开科举,朝中有些致仕退休的,之前黄觉李纲抓的,便一级一级补上去,最下面则由太学选拔,赐进士出身,填充过去。
赵柽知道这些官员,基本没几个干净的,但眼下不能大动,因为战事持续几年,百姓早就心力憔悴,除掉这些蛀虫看似好事,实则牵一发动全身,朝堂民间都会跟着动荡不安,总不能从上到下杀得一个不剩吧?那可就真乱套了。
总得战事结束,修养生息些年,百姓生活安稳,心中安稳,才好下手,那时候杀绝都无妨,眼前只能威慑着,监视察看着,让他们收敛着,不敢太过肆意妄为,等过后些年倒查便是!
这一路南下,谈不上快慢,过了荆湖北路,便跨入到成都府四路,成都府原本一路,但后来因为面积太过广阔,咸平年间便划为了四路,分别是成都府路、利州路,夔州路,潼川府路。
大军走夔州路,然后进入潼川府路,没些时日就来到秦与大理的边界,阳山江边。
宋挥玉斧,建国时太祖皇帝对地图言过,阳山江外非我宋土,自此定下宋与大理的边界。
阳山江就是大渡河,绵延两千多里,眼下大军事实上并不在阳山江正流,而是偏向了沱江这边,毕竟这边好走一些。
入蜀难,入滇也不易,山水太多,还要过河。
但是赵柽此刻却不急迫,先将大军压下,等待对面消息。
大军离开东京出发之前,他曾给大理下过一道旨意,自然是叫其归降大秦,不是番属国,而是彻底归顺,改旗易号,纳入大秦国土。
可旨意早就该到大理城,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这件事情若放在大宋开国之时还容易些,那时大理曾多次想要附属,其实就算直接劝降收过来也并非不能,不过太祖皇帝顾虑重重,总念着南诏反唐之事,最后别说收,连附属都未同意,还是道君皇帝一朝才接受了此事。
如今自不比当初,旷日持久,哪里还有什么归顺中原天朝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这么久没有消息了。
赵柽大军压在江边,就是要给对方看看,这是动真格的,不是说说了事。
他这边驻扎较窄的一段水道,方便过江,在这一侧可以看到那边大理的一些村落,此处位置隶属大理会川府,算是稍微平坦好走的一处地方了。
大理一直以来在江边都未派重军把守,便是眼下,也没有什么营地驻扎,军事堡垒,只有些三三两两的地方府兵,在小心翼翼走动,时而低声议论,显然不知江对面的秦军想要干什么。
赵柽给大理下旨劝降的消息并未泄露出来,这倒也可以理解,但是此刻不派兵在江边防御,却有点不可思议了。
赵柽升帐议事,宋江道:“陛下,微臣觉得段和誉此刻该是进退两难境地,打自是知道打不过我大秦天军,徒增损伤,若是直接降了,心中还不情愿,所以才会出现对面这种情况。”
朱武道:“若真如此,此人优柔寡断,可见一斑。”
花荣纳闷道:“既然不甘心,好歹也做个架势出来,就这般仿佛放弃不管,莫非前瞻后顾太多,还是心中怕得罪我大秦?”
吴用摇头皱眉:“臣觉得此刻状况极为古怪,估计大理朝上对陛下旨意分歧,有想降我大秦的,有不想降的,已是乱做一锅粥了。”
李逵道:“那还等甚呢,赶快过去灭了一伙撮鸟。”
一时间帐内说什么都有,赵柽脸色平淡,道:“再等三日,若无消息,过江不迟。”
三日之后,大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音信传递,江对面依旧散漫情景,赵柽见状下令整军,随后用一日时间渡过了阳山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