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则去秦家宣旨后,汴梁城里不少人在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二十岁时某还在宫中,每日尽力表现,也以为凭本事就能……”
赵元俨冷冷的问道:“那些人去秦家都说了什么?”
定王府的暗探恭敬道:“就只是生意上的事儿,那些人和秦家联手售卖花露。听说很是挣钱……后来许茂则也去了,陛下谕旨,封秦为平阳侯!”
赵元俨冷哼一声:“家财万贯,手握实权!如今更是少年封侯……”
暗探抬起头来,也有些羡艳的点点头。
“秦为跟那些权贵的人聊了许久,拐着弯儿的骂他们,可那些人竟然也不发怒。并且同意了秦为涨价的建议。”
“一瓶香露卖多少钱?”
汴梁城里没有香露的销售渠道,有些得到风声的权贵想买,却只能望而兴叹。
一句话,秦记不许任何人在汴梁售卖香露!
自己的人钱不挣,偏要挣外国人的钱。
这是什么?
这是高风亮节,爱国啊!
暗探想也没想就道:“秦家以二十五贯的价格批发给那些权贵,他们再利用自己的渠兜售到外邦,或是二次批发给那些胡人商贩,价格大约在四十贯左右……”
“四十贯了还要涨价?”
赵元俨觉得秦为的心真是够黑的,“他们竟然没闹腾?也没反抗?”
“没有。”
赵元俨有些气道:“为何?若换做其他人早就闹崩了,他们怎么想的?就任由秦为捏圆搓扁吗?贱不贱!”
定王府因为之前的事情和那些权贵有些分化。
但权贵的圈子就那么些人,大家谁不知道谁。
就算那些人靠着秦家的香露挣到钱了,但定王府毕竟是权贵中的顶流,只要一句‘我拿住了你的把柄’,这些人就会投鼠忌器。
这一招开头很是灵验,一下就把那些本想和定王府分庭抗礼之人的气焰给打了下去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自己就是权贵,自然明白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真的。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些想来吃相如饕鬄般难看的权贵,不仅没反抗,竟然还任由骂他们。
贱不贱啊!
赵元俨有些褶皱的眼角露出几许冷芒,“秦为都给他们说些了什么?”
在他看来,那些人肯定会抱成一团来反对秦为的提价。
密探一脸纠结的道:“王爷,秦为在蛊惑那些商人。”
“说了些什么?”
赵元俨最近正在装病中,天天闲的没啥事,所以有时间听听八卦。
“……人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床……跟着我,金钱美女都不是问题,你们需要担心的是腰子不够用……”
暗探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元俨一眼,然后才敢继续说。
对一个早就没了那方面能力的老头儿,张口闭口提及腰子,那就是羞辱。
赵元俨脸色有些冷,沉声道:“那些权贵不傻,他们不会被这样的话蛊惑,现在看着你侬我侬的,可一个弄不好就会崩盘。你去,把陵水县侯和那几个人都叫来,本王倒要问问他们,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他起身目视暗探出去,冷冷的道:“不过是几个月的时日,那些权贵就被秦为蛊惑得团结起来了。若再让他们这样下去,这大宋可还有我定王府的立足之地,秦为就是罪魁祸首!还有老三家赵允让那个小崽子,老夫若弄不死你们,就不姓赵!”
边上有人说道:“王爷,若是那些人真的抱团了……”
“那就动手!”
“来人!”
“王爷!”
赵元俨的眼中多了冷意,吩咐道:“把那些账册和契税都拿出来,稍后等他们来了,老夫到时要看看,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
“先恐吓,若是不从再弄他们,王爷手段高明!”
大宋的权贵们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皇家看似放纵他们,却在潜移默化中分化了他们手里的利益。
在大家利益相同时,朋友可做得,兄弟也可做得。
但若是一旦利益相左,这些权贵不用人出手,自己就会翻脸。
从这里就能看出老赵家的管理作风:相互牵制。
不管是军中还是朝中,相互牵制是肯定的。
总是权贵作皇权的主要提防对象,铁板一块是万万不行的。
定王府威望够高,赵元俨又势力庞杂且手段够狠辣,所以才压住了其他权贵一头,但这也仅限于在某些利益互通时。
就比如和皇权对抗,那个时候的权贵他们无比齐心,从皇家手里捞到了不少好处。
也只有在这些时候,定王府的作用才会被放大,那些权贵才会甘愿附庸甚至投效。
是人就有虚荣心,是人都喜欢嘚瑟和得意。
所以赵元俨同样不能免俗,只是他的虚荣心比旁人要少许多而已。
稍后来了三个人,一个是陵水县后傅国生,另外两个也是权贵,不够都是些小喽啰,若是放在以前,赵元俨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们。
可现在不行了。
眼看着商郡王府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些定王府以前看不上的小权贵现在都被笼络到了赵允让那个小崽子旗下。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三人毕恭毕敬的行礼,赵元俨淡淡的道:“听说最近你等都被秦家捏咕了?”
三人懵逼抬头,傅国生陪着笑的道:“王爷说笑了,没有谁捏咕咱们。”
傅国生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却是骂了不止一句。
老不死的,若不是看在你是王爷,谁有功夫来这里听你叨哔。
“在某的面前装模作样……你等的把柄本王可知道不止一个,要不要本王拿给陛下和太后,看你们可还笑得出来!”
赵元俨轻轻说话,王爷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就落了下风。
自家事、自家明。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就被吓跪了。
“王爷饶命!”
他们身上的官司可不止一桩。
大宋开国以来,无数的权贵发了财,这些人哪个屁股是干净的?
以前赵恒在时,一心扑在了大宋建设上没工夫搭理他们。
后来就是刘娥,太后权柄朝野却不好拿宗室问罪,否则就会引起朝堂反弹。
所以这些年他们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强买强卖、欺男霸女、放高利贷、逼良为娼、草菅人命……只要你能想象的到的坏事儿,他们差不多做绝了。
可谁让他们是权贵呢。
大宋连士大夫都能宽恕,更何况只有皇家才能判决的宗室权贵们。
一些地方官就算明知他们恶贯满盈,也依旧没办法出手整治。
但赵元俨不同,他是宗室第一人,更是皇帝的亲叔叔,他若是出手……三人一下就慌了,然后丑态毕露,
赵元俨厌恶的看了一眼,说道:“秦为涨价你们就任由他涨价?二十五贯卖四十贯,十五贯的利润不香吗?为何要涨价?你们贱不贱!他涨了价,你们的利润可就低了,就不恨他?此事你们若是被逼的,本王可以让他秦为付出代价!”
打压权贵……秦为,你想怎么死?
只要这些人站出来反对秦为,赵元俨作为宗室长者自然就有了出手的理由。
可三人这次却没慌乱,反而是一脸委屈的模样。
“王爷,咱们怎么就贱了……没有的事啊!”
傅国生一脸懵逼的道:“咱们……我等愿意涨价。”
嗯?
赵元俨一时有些短路,然后看向了另外两人。
“我们是自愿的啊,王爷,您可千万别……万一平阳侯反悔了,我们可就拿不到香露了啊!”
这是有病吧?
还是说是傻了?
还没见过这样上赶着送钱的,贱不贱啊?
他看向了傅国生,说道:“此事某会为你等做主,所以有了委屈只管道来。”
和拉拢这些逐渐成型的势力相比,赵元俨觉得就算花点钱也无所谓。
虽然定王府没有秦家那种赚钱的生意,但名下产业众多,无非就是分些利润给他们而已,洒洒水而已。
他已经准备好了破财的准备,哪怕是花大代价,也要把这些人的联盟给搞垮。
只要这些人的联盟崩溃,那么权贵这个圈子里就仍是定王府一家独大,倒时那些看清了形势的权贵自然就会重新依附过来。
这才是最值钱的!
他觉得秦为是飘了,以为这些权贵都是好欺负的,他不死谁死?
这些权贵在利益面前是最没有节操的,所以赵元俨相信只要利益足够就一定能瓦解他们的联盟。
果然,傅国生上来就是一脸的谄媚。
“王爷,咱们……都愿意涨价,而且巴不得涨价啊!”
啥?
赵元俨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出了些问题。
他用手指头捅了捅耳朵,冷冷的道:“愿意涨价?你等这是在哄骗某吧!”
哪有愿意进货涨价的人?
这些人是权贵吗?分明就是一群傻子!
你们这是把我赵元俨当做了傻子吗?
他的眼中多了杀机,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夫了,来人!将这些证据送去宫里,给陛下好好看看!”
既然冥顽不灵,不动手怕是不行了啊!
两个下人那这一大堆文书和信件就要往外。
这些东西都不用验证他们就知道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赵元俨的手段也能让它们变成真的。
“王爷……”
傅国生拉住了那个要出门的下人,求道:“咱们真的是自愿涨价啊,是自愿的……”
赵元俨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喝问道:“为何自愿?”
疯子和傻子才会自愿给人钱。
三人争先恐后的说着。
“平阳侯高明,给咱们的人讲了为商之道,回来后听闻此事,我们也觉得是茅塞顿开,恨不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天下之财自当取之不竭……”
定王府里弥漫着一股荒唐的气氛。
赵元俨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不够用了,任他怎么想,都理解不了那些人是怎么听信了这些鬼话的
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就是有人把笑话当真了。
“秦为教给你们的经商之道就是涨价?”
这些人莫不是集体变成了傻子,否则谁会嫌钱多。
“对啊!”
傅国生陪着笑脸诚恳的道:“平阳侯说了,所谓商道就是辨贵贱、调余缺、度远近!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金玉良言,金玉良言呐!”
“都说把贱的卖成贵的才叫会做生意,可说是一回事儿,怎么做又是一回事儿……就比如西夏那边儿,西北苦寒贫瘠,那里的人有钱者稀少,能买得起香水的更是稀少……按照正常的想法,既然购买力不足,就该降价销售,打开市场……”
对啊!正常人都会这么干。
赵元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可傅国生却摇头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直到家里人带回了平阳侯的一番话……我才知道,秦记之所以日进斗金,靠得可不是运气,那是人家秦为真的会挣钱啊!活该人家挣钱啊!”
他越说越激动,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平阳侯说……西夏苦寒之地物资匮乏,可越是这样,那里的贵族部落就越是渴望咱们大宋的好东西,对他们而言,大宋的东西就是镀了金的身份证,谁要是拥有,就代表了谁的实力雄厚……还有香露……这本来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只要控制好数量……别说四十贯,就是四百贯那些人也只会更加的趋之若鹜!”
“这是为何……”
赵元俨呆滞了,可他却隐隐觉得这话里透着那么几分道理。
他无法反驳,只能兴叹。
傅国生摇头叹道:“平阳侯说这叫做饥饿营销……一百个人你卖五十个馒头,可以卖到五十文钱,可若是一百个人是个馒头呢?”
买不到馒头的人会不会因为饿极了而高价竞争?
之前买到馒头的,体会过了馒头美味的,他们会不会出更高的价格?
换句话说,秦为卖的不是香露本身。
而是香露给那些外国贵族带来的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就像当年的草原部族们。
为了争夺一匹陶瓷做得草原狼,恨不得把对方给灭族了。
又亦如中原王朝的传国玉玺……它们的价值早已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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